傍晚時分天漸漸變暗,龍華輕工廠大門前剛下班的工人,推著各自的自行車和電車,井然有序的從里面出來。
今天是發薪水的日子,工人們各有打算。單的男工,像哈狗一般在那些待字閨中的工邊轉悠,打著請客吃飯的幌子,實則想追求對方。那些已經家立業的工人,不管男工還是工,心里想的都是回家前給家里的孩子買些好吃的。
大家各有目的,在熙攘的吵鬧聲中,很快各自散開。唯獨一個工,推著電車慢悠悠的在街上。
“唐曉友,電車沒電了嗎?”一個工騎著自行車突然喊道。
唐曉友連忙一搖頭,臉上只是苦笑一聲,沒有直接回復。
從背后看唐曉友算亭亭玉立,形極為勻稱。從前面看,也是五端正,鼻梁高,紅齒白,標準的人坯子。可誰能想到,這麼一個人如今卻是單。廠子里有不年輕的小伙,都曾經想追求唐曉友,可一聽說唐曉友現在快二十七八歲了,典型的剩,便打消了注意。
“楊洋,你不是說一發薪水,就請假帶著丈夫和孩子,回老家去一趟嗎。”唐曉友實在不愿意公開心的煩心事,干脆和對方閑聊起來。
“切,倒是想,可沒錢啊。要不,你借我一些。”楊洋比唐曉友大幾歲,結婚又早,現在孩子都快十歲了。也明白唐曉友為什麼煩心,作為過來人楊洋也曾經勸導過唐曉友,讓不要太挑剔。人結婚就像趕早市的水果,趁著年輕水趕嫁出去,否則越到后越難嫁出去。
可楊洋不知道唐曉友已經對婚姻產生恐懼,否則這些年不說唐曉友家里人給介紹的相親對象,就是龍華化工廠里面的棒小伙也會自己挑選。
“那我借給你一千五吧,剩下的幾百塊錢當作這個月的零用。等你下個月發了錢,在慢慢還。”唐曉友很大方的把電車停靠在旁邊,從口袋里掏出一摞鈔票數了一遍后,直接塞給對方。
“真的假的,你就不怕我們一家子不回來了。”楊洋連忙擺手,臉上笑嘻嘻的問道。
“當初進廠子,你也算我半個師傅。要是你們不回來,一定是在老家有更好的發展,這點小錢你又怎麼會看上。”唐曉友不由分說是要塞到對方的口袋里。
自從為剩一枚,唐曉友的家里人三天兩頭給介紹相親對象。唐曉友經常打著加班借口,住在宿舍不回家,可前兩天家里人又給介紹了一個相親的對象。為了合理躲避對方,唐曉友故意打了幾個長途電話,把手機弄得欠費。這樣就有了正當的借口,不接聽任何人的電話。可誰知道原本月尾才發的工資,今天提前發放,唐曉友以手里沒錢無法給手機充費的借口頓時失去了效力。正好趕上楊洋這事,便想著法子把口袋的錢借出去。
“行了唐曉友,你的心意我領了,要是我們一家子回一趟老家,還要借個路費,還不如不回去。”楊洋對唐曉友的這份熱很用,把唐曉友已經塞到口袋里的錢掏了出來,重新還了回去。
“唐姐,要不把錢借給我吧。我下個月還你時,給你五塊錢的利息。”一個頭小伙子騎著托車停在旁邊,咧著大沖著唐曉友和楊洋狡黠的笑道。
“王三,你小子又去賭博,別告訴我這一會的時間,你就把剛發的工資輸了。”唐曉友微微皺起眉頭,語氣有些不太友好的質問對方。
王三悻悻一笑,也不回答猛踩油門轟的朝前開去。
唐曉友和楊洋分開后,正猶豫是回家一趟,還是直接返回廠子的宿舍,突然手機傳來一個短信提示。
“八是催著繳費的。”唐曉友沒有理會手機的鈴聲提示,漫無目的的推著電車在街上閑逛起來。
作為一個大齡剩,唐曉友心承很重的心里負擔。家里人替著急,周圍同事的閑言碎語,都像一張張無形帶刺的網,在不知不覺中將唐曉友束縛住。
“不行,這個點要是不回廠子的食堂吃飯,估計一會飯就沒了。”唐曉友突然想起來,連忙推著電車轉了過去。右手握著車把手輕輕一推,電車直接朝龍華化工廠后面的食堂方向行駛過去。
剛到食堂門口,平時這個點早就站滿了來吃飯的工人,如今卻是寥寥幾個,估計大家都發了工資想換換胃口吧。
唐曉友把電車停放穩當鎖上之后,朝食堂里面走去。
打了一份土豆燒茄子和許米飯后,唐曉友來到一旁慢慢細嚼慢咽起來。
“鈴鈴鈴。”突然唐曉友口袋里的手機響了起來。
“不是欠費了嗎,應該連接聽也不行啊。”唐曉友撇撇不想理睬,右手夾著筷子繼續朝里拉飯菜。等吃飽之后,一會還要去洗澡順便買些日常用品。
可放在口袋里的手機,沒有因為唐曉友的不理不睬就消停下來,繼續響起來。
唐曉友瞇著眼睛,正想看看這電話公司的人怎麼這麼煩人,催費都使用直接撥打的方式。
“咦,這是家里的電話。”唐曉友掏出手機一看來電顯示,眉頭微微皺起,心一下變得郁悶起來。
“曉友,你怎麼不回家啊,你三姨夫給你介紹個男朋友,我看過照片了,人不錯神的。”電話里又是老一套,唐曉友耐著子聽母親嘮叨完畢,反正聽這些話耳朵都磨出繭子來。
“媽,今天要加班。本來是安排楊洋姐的,可家里有小孩在要照顧,所以臨時我頂替了。”唐曉友輕聲說道,反正撒謊又不是第一次,在電話里堵住母親的,能拖延一時再說。
“哼,你有種別掛電話啊。我用你爸的手機給楊洋打過去,你要是敢騙我,看我怎麼收拾你。”電話那頭傳來一聲冷哼,接著就是唐曉友的母親給楊洋打過去驗證。
不到兩分鐘驗證完畢,唐曉友眼睛不眨臉不紅的繼續吃自己的飯菜,等待母親的繼續回話。
“你躲得了初一,還能跑得了十五。明天不許頂班了,趕回來,再不回家,我直接帶人到你們工廠里去相親。”電話那頭傳來一聲狠狠的威脅,聽到唐曉友頭又大了一圈。
放下電話唐曉友的心又暫時恢復平靜,淡淡的朝四周去,那些正在吃飯的工人,大都低聲議論著為一個大齡剩的自己。
飯缸里還剩不飯菜,可唐曉友哪里有心繼續吃下去,不被剛才母親那番威脅的話嚇住,也被周圍異樣的目氣的肚子飽飽。
“我就吃,花了錢倒掉可惜了。”唐曉友干脆閉上眼睛,右手力揮舞起來,把飯菜沒命的朝里塞去,直到最后飯缸里面空空如也才罷休。
清洗完飯缸放在食堂的架子上,唐曉友準備去洗個澡把所有的不愉快用水直接沖走。
可那該死的手機又響了起來,唐曉友是又氣又恨,不接聽吧萬一還是母親的電話,到時候又是一頓啰嗦。可要是接聽吧,還是那些相親的瑣碎事。
“楊洋姐的電話。”唐曉友一看來電顯示,心才稍稍舒展些。
“謝謝你啊楊洋姐。”唐曉友一接通電話,先表達對方配合的激之,沒讓在母親面前丟臉。
“行了,又不是第一次了。剛才你媽說了,那個小伙子人不錯,你喊我姐,我也要勸勸你。先去和對方見見面,要是湊合就結婚吧,你也明白自己年齡不小了。還有以后拿我當擋箭牌,不許說我們家孩子生病,這樣不吉利。你可以說我丈夫摔斷了都無所謂,反正我也想換一個。”電話里傳來楊洋的嬉笑之聲。
和對方聊了幾句,唐曉友的心變得舒服一些。盡管楊洋也是重復那些老生常談的論調,可唐曉友聽起來就沒有家里人帶來的迫。
剛掛斷電話沒幾分鐘,唐曉友返回工宿舍,端著盆巾皂等洗涮工,就準備去沖涼房,可那放在枕頭下的手機又響了起來。
“這是誰的電話。”唐曉友一看是個陌生的號碼,才不去搭理對方,直接朝外面走去。
當溫熱的水從蓬松的噴口出,淋了唐曉友的長發順著面頰流淌下來時,唐曉友有種前所沒有的放松。閉著眼睛,這沒有煩惱的短暫瞬間,真希時就此停住。
洗了二十來分鐘,唐曉友才從沖涼房走出,一邊繼續用巾拭還有些潤的頭發,一邊朝宿舍走去。
“唐曉友,從你走出這個房門,電話可就沒消停過。是哪個癡心的男人,如此鐘于你,你卻偏偏要故意傷害人家的心啊。”同一個宿舍的幾個工,坐在旁邊笑嘻嘻的問道。
唐曉友一愣,不會是母親把自己的電話號碼給了那個要見面的男人吧。
打開手機后,有十幾個未接聽的手機來電都是同一個號碼打來的。唐曉友不停的翻弄,正巧翻弄到當初那條短信上面。
“唐曉友你好,我是李晗,雖然咱們以前不認識,可用不了幾天就會見面。聽說你的手機欠費了,我臨時給你充了些話費。詳等咱們見面在聊吧。”唐曉友看完這條短信,才發現剛才打來電話的男人正是李晗。
“多事,誰讓你充好人,給我充值話費的。”唐曉友把手機撂在一旁,打開窗戶讓風吹進來,好讓頭發盡快的變干。
還沒等唐曉友返回床邊坐下,那手機又響了起來。
“好癡的男人啊,要是我遇到了,一定會心甘愿的同意他的任何要求。”坐在唐曉友對面的工,對著唐曉友眨眨眼睛嬉笑起來。
“姚紅,你幫我接聽一下,不許說啊。”唐曉友一看又是李晗的來電顯示,直接把手機扔到對面。
“你是哪一位,唐曉友現在不在宿舍,估計去工廠加班去了,走的時候忘記帶手機了。”姚紅收斂起剛才的嬉笑臉,一本正經對著手機問道。
很快姚紅掛斷手機,又重新扔給了唐曉友。
“聽聲音不錯,唐曉友你要是看不上對方,我可上了。”姚紅恬不知恥的繼續擺出一副嬉笑臉。
“喂,那可是人家唐曉友要見面的男人,你也好意思去搶啊。我發現自從你離婚后,這胃口越來越大,什麼人都不怕似的。”坐在旁邊的床鋪的工撇著笑道。
“黃丫頭懂什麼,等你結了婚就明白了。”姚紅一臉不屑,轉躺在床上翹起了二郎。
等唐曉友覺頭發稍微干燥些,這才躺在床上。雖然耳邊不時傳來姚紅以個人經歷,講解男關系的各種妙語連珠,葷素搭配的話語說的其幾個工耳紅心跳,可唐曉友依舊是睜著茫然的眼睛,著黑漆漆的天花板發呆。
“躲得了初一,跑不了十五,看來和李晗見面是無法避免的。”唐曉友心里暗暗嘆息一聲,很快又變得釋然,反正這些年自己相親過的男人也有不,多一個李晗不多。
“唐曉友,你知道男人啥滋味嗎?”突然姚紅戲謔的問了一句,把其幾個工都逗樂了。
“姚紅,你要是想男人了。現在打扮的漂漂亮亮,站在一個電線桿子下面,保證一會就有男人上鉤。不僅能滿足你,還能順帶著賺些零花錢。”唐曉友心里真想惡毒的這般回復,可微微蠕一下后,還是生生的吞咽下去,不搭理對方的挑釁。
房間早就關了燈,大家看唐曉友沒有反應,還以為早早睡,便又把話題扯到別的方面。
漸漸的房間鶯聲浪語消停下來,唐曉友也勞累了一天,在這種靜寧的氣氛下,才慢慢有了一困意緩緩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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