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親那天,我的夫君抱恙,是他的皇弟代他與我的大禮。
北周說他們有這樣的習俗,讓我不必介懷。
然而,那天風吹落了我的蓋頭,我看見了那小王爺冷厲的眼。
他們說他極其厭惡我的母國,反對和親,甚至曾打算半途截殺來和親的我。
可后來,那小王爺卻將我堵在房中,目沉沉:「我接管了皇兄的一切,包括你。」
1.
我實在是不愿再見到蕭元昭,可又不得不見。
皇后在皇家圍場舉行了一場踏春會,作為太子妃,我也得去。
三月的天,杏花疏影,楊柳新晴。
蕭元昭利落地從馬背上跳下,他背著長弓,烏發用銀扣高束著,眉眼中是清冷的年氣。
他來向皇后請安,問道:「太子殿下怎麼沒來陪著母后?」
皇后笑著回他:「太子有公務在,有太子妃陪著本宮就夠了。」
「哦。」他應了一聲,然后目掃向我。
我雖告知自己要坦然,可與他目相對時,還是忍不住躲了一下。
就如同大婚那天,我瞧見他時,也是這樣躲的。
2.
那天元修突發惡疾,昏迷不醒,北周便讓還未婚配的蕭元昭代元修與我禮。
我本是不愿的,在我們東吳,與誰拜天地便是與誰結為夫妻。
元修曾在我們東吳為質子,我與他年時便相識相知,他溫和淡雅,待我極好,我只想嫁給他。
可北周不讓步,他們說日子定了便不能改,且北周有代婚的習俗,更何況還隔著蓋頭。
如今北周強盛,東吳式微,我又擔心元修的病,只能應允,想要快快完了這禮,好去見他。
誰知夫妻對拜時,四下起了風,風掀開我的蓋頭,我猝不及防地對上蕭元昭的眼睛。
年的他,手上端著代表元修太子份的玉契,眼神冷厲,極其不愿。
后來我聽說,他一向厭惡東吳,極力反對和親,更曾想要前去截殺來和親的我。
他的志向是帶著北周鐵騎踏平東吳,讓整個東吳匍匐在他腳下。
而不是代他病弱的兄長,與我這個東吳公主行大婚之禮,還要背著我穿過那長長的宮廊進房。
我記得那天他的繃得很,脖間的青筋都因生氣而出,心臟也跳得極快,腔都在震。
最后終于到了房,他幾乎是一下子將我扔在床上,然后頭也不回地走了。
元修開解我:「嘉,元昭還是孩子,你不用放在心上。」
我枕在元修的膝上,委屈地嘟囔:「誰家的孩子會高八尺、攻城略地?而且他只比我小兩歲。」
這年我十九,蕭元昭十七,他實在是稱不上孩子。
元修不說話,只著我的臉溫地笑。
我喜歡他笑,漸漸又開心起來。
初春的風吹著廊下的我們,風中有玉蘭的清香,我希我們能這樣一輩子。
3.
蕭元昭在我邊不遠坐下,立刻有世家子弟前去拜見。
聽說他的母族最近風頭正盛,快要蓋過皇后家族的人。
貴們在頭接耳,雖然聽不見們在說什麼,但從們時不時看向我和蕭元昭的眼神,我也知道是在議論我和他。
是啊,怎麼可能不被議論。
就算北周有代婚的習俗,這種事在北周也并不常見。
我如坐針氈,我想回去和元修在一起。
可元修說這是我做太子妃后的第一次探春會,讓我務必陪著皇后,否則會落人口舌。
元修還病著,今早我離開的時候,他正在熱癥中,而且剛才皇后還對蕭元昭撒了謊,這讓我有些擔心。
正巧五公主和幾位貴熱地來邀我騎馬,我立刻答應。
雖然我和們還沒那麼悉,但總比坐在這里被人議論好。
我們騎著馬漸漸走進樹林深,林中景不勝收,花一山春。
五公主們下了馬,在溪水中找漂亮的鵝卵石,我也想給元修帶一些花草回去。
他病得太久,我想讓他看看外面的風景。
待我摘了一大捧花草后,起發現五公主們已經走了,連我的馬也一起不見了。
們那樣熱鬧的人,卻走得這樣悄無聲息,我意識到們約我騎馬是別有用心。
在北周,除了元修,沒有誰會真的喜歡我這個東吳公主。
畢竟我們東吳,曾經也是他們的噩夢。
可我也不怕,我一向有記路的習慣。
我將擺系高,憑著記憶快步往回走。
也不知過了多久,后有異響傳來,回頭看去,幾只林鳥撲打著翅膀飛向天空。
有鳥被驚飛就證明附近有人或野,我甚至還聞到空氣中有腥的味道,于是立刻向前奔跑。
荊棘劃破我的,扯散我的發,后馬蹄聲響起,有人追上來了。
這荒郊野嶺,人比野更恐怖。
我跑得飛快,我絕不能死在這里。
我還有弟要保護,我還想再見見我那留在東吳的眼盲母妃和不到七歲的小妹。
我還想,和元修長長久久。
可我被樹絆倒在地,疼得我眼淚都快掉下來。
有馬蹄落在我眼前,我抬頭去,是蕭元昭。
他里咬著一片樹葉,單手握著長弓,居高臨下盛氣凌人地看著我。
原來是他追著我,他的鞋子上還沾染著,顯然剛才是他在獵殺。
想到他對我的厭惡,若他在這里殺了我,輕而易舉。
他的目落在我的腳上。
我低頭看去,因剛才那一摔,我的鞋子掉了,羅也了半截,出一截白皙的小。
我迅速將腳進子里。
他催著馬圍著我轉了一圈,冷嘲道:「果然是沒什麼腦子,逃命還不舍得扔了手里的草。」
我這才發現手里還握著要送給元修的花。
我以為下一刻他就會取我命,他卻調轉馬頭不疾不徐地向前走。
我怔了怔,隨即從地上爬起來,跟在他后不遠。
徐徐的山風里,我們一前一后,他未回頭,我也沒丟掉手中的花。
4.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突然停了下來。
我聽見前面有五公主的聲音傳來:「怕什麼,天塌下來本公主頂著,東吳竟敢送一個假的公主來,死了也是給他們提個醒。」
果然,們是故意丟下我。
而我并不是假公主,只是我父王離世了,沒人再能護著我。
這次和親,我的弟也一同前來做質子,我們姐弟都是被東吳拋棄的人。
「可是太子殿下護著太子妃。」是另一位貴的聲音。
五公主不屑:「那又如何?太子不好,又能護到幾時?若是太子薨了,要麼殉葬,要麼再被賜給別的男人。你們不會以為將來真的能做我北周皇后吧?」
我聽著的話語,意識到元修的境也很艱難。
他貴為太子,卻被自己的妹妹妄議生死。
「若真到那時,會被賜給小王爺嗎?」那貴又問道。
五公主回道:「怎麼可能,元昭最討厭東吳子了。」
「那便好,小王爺只能是我們的。」
也有人擔心:「可生得模樣那樣好,比我們都要好,很難讓男子不心吧?而且還和小王爺行了禮。」
五公主有些生氣:「你怎麼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走了,走了。」
們很快騎馬走遠了,我和蕭元昭還在原地。
他回過頭看著我,我下意識地后退。
他打馬離開,離開前留下一聲冷嘲:「你別自作多。」
我才不會。
我和蕭元昭一前一后分別回到踏春宴上,五公主正在向皇后哭訴和我走散了,見到我回來,愣了愣。
我沒有揭發,因為沒有人會相信我。
蕭元昭也沒說出真相,他的手指一下下地勾玩著弓弦,平靜得像是什麼都沒瞧見過。
5
回宮時,皇后邀我同坐一馬車。
車上,看著我的小腹:「可有靜了?」
我輕輕搖了搖頭。
雖然我也想和元修快點有個孩子,可是親的這半年來,元修一直不怎麼好,我們連圓房都還未曾,又怎麼會有孩子。
皇后沉默了一會兒又道:「太子妃,孩子不一定要是太子的,只要你能懷上,是誰的并不重要。」
我的心猛地一跳,不敢相信地看向這個面慈如菩薩的子:「太子他是您的親兒子,為何您……」
皇后神毫無波瀾:「你心中已經有了答案,不是嗎?」
我握著手里的花,我知道皇后話的意思。
元修弱,蕭元昭母族又日漸強大,如果元修再沒有子嗣支撐,北周皇帝很可能會被挑唆得廢了元修改立蕭元昭。
若是我有了孩子,就可以為皇后的族人爭取時間再扶持一個太子。
果然,他們不元修。
是啊,當然不,否則當年怎麼舍得將小小的元修送到我們東吳為質,吃不飽,穿不暖,落下一病痛。
因為不,所以可以平靜地對我說出這樣荒誕的要求。
皇后見我不說話,握住我冰涼的手:「若是你能做到,本宮保證將來會讓你和你弟弟活著回東吳。」
我用力回手,正道:「母后,恕兒臣不能答應,兒臣先告退了。」
隨即我推門跳下,回到我的馬車里。
思緒煩悶間,我掀開車簾氣,正好見到蕭元昭和幾位世家公子貴騎馬前來,其中還有之前同五公主說話的貴。
看著蕭元昭的眼神滿是欣喜,想來是傾心蕭元昭的。
其他人則討好地同蕭元昭說著話,蕭元昭卻答不理。
他也瞧見了我,我立刻放下車簾,卻還是能聽見他們的話語傳來:
「我方才看到太子妃回來時都破了,你們說不會被人那什麼了吧?」
「是麼?我雖沒瞧見,不過失蹤了一個多時辰,可以發生很多事的。」
「沒錯,荒山野嶺,又有幾分姿,別說是人了,就是走怕是也會……」
有人哄笑起來。
原來雖我回去時極其小心,卻還是被人瞧見了。
他們明知我就在馬車里,卻這樣肆無忌憚地非議,顯然是未將我放在眼里。
自證只會讓自己更被,倒不如把他們懼怕之人拖下水。
于是我又掀開簾子,看見蕭元昭神依舊冰冷。
我笑問他:「寧王殿下,今日樹林之中我丟了一玉簪,殿下可有瞧見?」
那些人愣了愣,立刻不笑了,都小心翼翼地看向蕭元昭。
蕭元昭則冷冷地看著我,若是他眼中有刀,我怕是已經被扎了。
「若是沒見就算了,不過還是要謝謝殿下今日引路之恩。」說完我微微頷首致謝,然后放下車簾,不再看他們的神。
現在,到他們苦惱了。
蕭元昭必定不愿和我有這樣的傳聞,他定會讓這些人保守。
后來,果然一路清凈。
6.
回到東宮,我先梳洗一番,然后才去見了元修。
我怕吵著他,輕手輕腳地走進寢殿,原以為他在臥床休息,卻看見他正披著衫與一陌生男子說著什麼。
他們的聲音很小,而且那男子很警覺,很快就發現了我。
元修讓那男子先下去,然后笑著對我招了招手:「怎麼回來了也不說一聲?」
我將花放在他手里:「怕吵著你休息,給,送你春天。」
元修聞了聞花香:「真好,春天的氣息。」
「方才那人是誰啊?怎麼以前沒見過?」我問他。
他溫地回我:「是禮部的一名員,來問些事,你今日過得如何?」
我抱住他的腰,將臉著他的膛:「很好啊,騎了馬,看了花,還喝了一點小酒。」
「還有其他的事嗎?」
「有啊,還摔了一跤,不過沒傷。」我沒有說出今天被五公主陷害的事,也沒有將皇后的話告訴他,我不想他擔心。
這女人,肯定是在裝模作樣變著花樣狐媚子邀寵,還敢拿太後的身體開玩笑,等著皇上發飆被打入冷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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