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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妖皇傳》第二百二十二章 酒醒

天岳城中

「報!東面有變!」

「報!西面有變!」

「報!東南有變……」

下,一聲聲告警聲衝散了路上行人,人們紛紛帶著驚惶不安的臉,向四面躲避;居住在皇城中心的住民們,則滿眼驚疑地小心朝窗外探出頭去,看到那向來肅穆如山的黃甲衛兵們,此刻步履如飛,個個焦急傳遞著報。

四下一打聽,百姓很快就都知道了城中衛兵驚惶的緣故,這也本就無法瞞——環圍著萬魂山冢的整條河水,忽然全部變酒了!

而且據說品質還相當醇厚……

「怎麼回事?此等妖異,怎會在京城出現?」戍守山冢的校近乎崩潰地朝手下呼喊,他已經能預見到,無論最後事如何解決,他一定都會被推出來頂罪了。

「王校——」

「是誰?」校不耐煩地回頭,一下子亡魂皆冒,立刻伏地下跪,戰慄不敢言語。

呼喊他的男人全披掛金甲,面沉凝如永恆枯寂的古墓。校僅僅是對視一眼,就到了死亡本正在向他注目。

山陵衛副統領,一品武將,「不倒山」單千鉞!

「你在幹什麼?速領衛兵封鎖山冢,不許平民靠近!」

「是!」校全力扣首,疾速站起來,領著大隊衛兵跑著離開。

單千鉞側頭看了一眼留在後的衛兵:「你們隨我上山。」

「噌!」

山陵衛的銳們擊槍作應。

護國千載,山陵如約。

單千鉞扭回頭大步前邁——

他卻僅僅只邁出了一步。

因為有一隻手臂攔下了他。

單千鉞自認九州能攔下他的人不多,因此此刻深深注目向眼前這個便服出行、攔下他后依然神泰然的男人——

嵩朝四大神將之一,「回天神將」,楚原!

「大人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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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這麼張。」傳說中的神將一手攔著單千鉞,另一手還端著一隻酒碗,輕飲一口,出輕鬆笑意:

「這不是妖異,只是有老朋友回來看看罷了。」

——

大嵩皇宮

「公公,統領大人有令,此事當儘快讓陛下知曉——」

「就是天大的事兒,你也得在這裏停著。這也是為你好,陛下午歇,何曾有不要命的敢叨擾?你們山陵衛的人,就是在宮中走得太——」

高公公的話說到一半,突然停了,變後轉打開了宮門。為四大秉筆太監之一,他懷在皇上醒轉時能夠立刻察覺的法,而今天皇上醒的時間太早了,必有緣由。

那山陵衛的傳訊還呆愣著,虧高公公朝他招手,才醒悟跟了上去。一進殿,高公公立刻跪頌道:「萬歲,奴才來聽主子使喚!」

傳訊也跟著跪下齊呼萬歲,等待高公公和皇上說完話了,自己找個機會報告城中變故。

可是沒有人回答高公公的話。

高公公微微抬眼,心下頓時一驚。

帝王睜開了眼眸,是他從未見過的明亮,卻本沒有看向他們,而是正正對著殿門外。

「他來了……」

——

萬魂山冢

像是墨潑的山形,襯出輕,山頂中,鍾彝隨意團坐在地上,巨大的夕站在背後,稠稠,七分鵝黃,還有三分暈染在酒氣中。

他的大葫蘆還倒在地上,向外面流淌著酒,彷彿無窮無盡,越流淌,越浩,如甘泉如海浪,向四面八方流下山坡,浸了滿山的壁畫,浸了二十萬把山冢的斷劍殘碑,黃昏中請它們共飲酒。

鍾彝輕盈舉起酒樽,一碗,又一碗,天地間自斟自酌,幽冥中同醉同呼。

山高風長,舉酒不歇。

是拜祭,是歌頌,是訪友,是敘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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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風與酒敘說,那場永載史冊的偉大出征。

開始,是——

天悲號妖行魔聚,地呼嘯浸萬里。

後來,是——

六州一心同勠力,帝王賜劍黃金臺。

出征,是——

陣前輕生死,妖魔府里試新

歸來,是——

殺得天哭無骨墓,塞外胡楊厭談兵!

長城下呼喊過夢想,抬腳時向著沼澤和巖漿,斷刃前斬下過魑魅和魍魎,鮮滿裳。

日落群盡起,雲黑萬里無際,每一夜的妖吼都淹沒著軍營,如同汐。

殉道前的師徒,泊中的兄弟,殘甲勝似虎皮,妖界中豎起戰旗。

地獄中見過四季。

他向天舉起了酒壺。

只恨得妖魔未除,夙願東付,再無重來路。

誰奈何江河日落,諸侯並起,九州黎民哭。

酒水潺潺,流過戰場,流過仙師,流過妖魔,壁畫一幅幅。

卻也在微不足道,流過一個醉笑迷濛的畫上酒徒。

誰能想像,在那場人族與妖族最浩大的決戰里,人族聚集強者,絕世神將紛出如林,一品仙師陣列如雨。而在這隻空前絕後的偉大軍隊中,以法力宏大無邊,冠絕三十萬大軍之上的——

卻是一個酒徒。

——

明黃雲朵織的燦爛黃昏中,大嵩皇都的天街上,一個浪之徒,提著酒壺,搖搖晃晃大步向前,走過兩壁青瓦,三公府衙。

若仔細看去,這酒鬼還是個相貌極佳的俊公子,一步一搖、舉手投足間,竟都會生出一驚心魄的態,讓那路上子見了心不說,就連飽讀詩書的男子,都會忍不住臉紅低下頭去,不敢多看。

不消多說,此人正是扮男裝、與老酒鬼鍾彝在大福海酒樓里斗酒的白客胡生!

與葉、鍾兩人分別後,又自飲了一會兒,便離開酒樓,獨自往家中去。一路走得醉態橫生,引得人人側目,也滿不在乎,只顧走自己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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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路還沒有走盡,日頭也沒有落盡,路上行人卻突然了。

天街盡頭,一頂四人抬黑呢轎正對著走過來。

彷彿有著無形的默契般,轎在錯而過的同時,停了下來。

轎子裏傳出一個蒼勁的聲音:「他來幹什麼?」

「有半妖乘龍而來,還了京,他也有興趣吧。」胡生抿輕笑:「那孩兒還想往學宮求學,讓你的手下給擋住了,你不快去補救補救?」

話中意思,轎子中的人,赫然竟是天岳碧水學宮的學宮主!

「殿下已經親自出手,吾不便再手,擾殿下的計劃。」

胡生笑著輕輕點頭:「千秋萬代,遍地庸才。」

轎中的聲音繼續問道:「他將置吾輩如何?」

胡生笑哼一聲,大步繼續前邁,迎著夕,整個影彷彿融化在霞中。

「今朝酒爽,山河無恙。」

——

從後世對嵩縱帝時期的記載來看,歷史學家們普遍認為,在這時期曾經出現過一位人,獨得了降魔帝君的寵。縱帝也因為沉迷,荒蕪了朝政。因此從民間到史家,多將這位人稱作「紅禍水」。

但也有學者指出,從種種跡象看,這位人有可能深參與過縱帝時期的政治活,併產生了有力的影響,並不是只供帝王玩樂的金雀。

雖然這場爭論從未有結果,但所有人都要承認的是,在那個風起雲湧的時代,是憑藉舉世無雙的貌,站在那個時代旋渦中心的人。這對一個人本就是一種最高的讚譽。無論是任何人要回看這段歷史,都註定無法繞開的名字——

大嵩皇妃,西胡月!

據說喜扮男裝,行走民間時,多化名「胡生」。

——

深夜,廣莫之野

在野草地的邊緣,葉子啟見到了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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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是幾對星子,地里有幾聲蟲鳴,他牽著馬的韁繩,一步步踏進了森林中。

馬是王庭之送的謝禮,從畫仙府中醒來以後,他立刻謝絕了畫仙的挽留,急匆匆踏上了前往永州的路途。

除了軍務重大,某種程度說,也是他太不想看著畫府景,想起自己發酒瘋闖四關的荒唐記憶了。

而老妖頭因為損,已經無法再幫他施展飛葉。他便只能用雙腳在夜里跋涉了。

一個人,一匹馬,這便是他前往永州最初的行旅。

寒意漸深,他把馬拴在樹樁上,撿拾木柴,升起了篝火。

「說起來,有件奇怪的事,白日裏破的四仙局,只有書仙那一關,我居然一點印象也沒有。畫仙說書仙拿出的可是《蘭亭帖》——你知道是怎麼回事麼?」

「不知,大約是醉得深了。」

老妖頭這樣答,葉子啟便也不問下去。

坐在篝火旁暖和起來,葉子啟心思一,拿出一封信札,上面字跡潦草地寫著「寄白歌仙」。

雖然不合禮節,但他懷疑自己應該現在就把信拆開看看,就那老酒鬼的個,裏面說不定是他賒酒欠的一堆欠條,專等著自己過去替他把債給背下來……

「小心!」

「噌!」

葉子啟拔而起,舉起了劍鋒!

但黑暗中飛來的箭簇更快,在他反應之前,就劃過他臉頰之側,一箭了他背後的樹榦中!

葉子啟回頭瞥去,箭簇上掛著一封信。

箭之人的氣息已經消失,他只得把信取下來,打開的瞬間,他的目微微一震。

信上的字跡非常雋秀,寫著:

「葉公子啟:

見字如面,不知公子猶記余面否?余未忘公子。

一時失意,切勿灰心。莫忘秋季武試,公子猶可一展抱負。此番東去,事必不,雖事急勢險,萬須惜。歸來之日,自有宏圖。」

葉子啟的目,久久停留在最後落款的名字上。

「姒流燕。」

他頓時想起來了,那位在碧水學宮、彷彿長到無邊的階梯上,將他住轉,聲似泠泠清泉、發如落落懸瀑的黑子,那張純凈古雅、又深不可測的麗面容。

大嵩長公主,姒流燕。

為什麼這種人會找到自己?他不明白,也不覺得自己可以想明白。如果是因為畫仙府里的那番醉酒作為……那他只會更覺得丟人。

「老妖頭,永州是什麼樣的?」

「人們說,永州是最像江湖的江湖。」

葉子啟點點頭,站起,牽起了馬,信箋留在了火中。

星夜下,他繼續啟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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