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該起了,今日要給主母和主君敬茶。”素彎搭起牡丹繡帷,垂眸看向正蜷在錦繡堆里的蘇細。
蘇細懶散地睜開雙眸,玉臂輕展,渾乏力。
養娘端了銅盆進屋,見蘇細還是一副半睡不醒的惺忪模樣,立時絞了帕子,將那冷冷的帕往臉上一敷。蘇細渾一,直從頭頂清醒到腳底板。而后拖著嗓子,扶趴在繡被上撒潑,“養娘好壞。”
“快些起來。”養娘將繡被一,把蘇細從繡床上半拽半扶起來,然后低聲音道:“娘子,昨日新婚夜,郎君一人宿在書房,這事若傳出去,可不大好。幸好青竹園里頭沒什麼外人,我已經叮囑過了。素彎和唱星是萬萬不會說的,您可千萬不能馬腳。”
蘇細道:“我不,指不定書房里頭的那個要。”
養娘一噎,面拉攏下來,“奴婢瞧郎君不是這樣的人。”
蘇細一個機靈,從繡床上翻起來,一臉的不可置信,“養娘,素彎這樣,怎麼連你也這樣!你們到底是中了什麼邪!那瞎子到底有哪里好?難不是比我生得好看嗎?”
養娘看著蘇細夸張的表,輕拍了一把細手背,“娘子可不敢胡言。郎君是顧將軍的后人,俗話說,老鼠生的兒子能打,這顧將軍的后人能差到哪去?”
蘇細角一,“養娘,您這是在夸他,還是在貶他?”
“自然是夸。”養娘一本正經起脯,“娘子,不是我瞎說,奴婢覺得您這樁婚事委實是不錯的。”話罷,居然還出一副“委屈了我家郎君”的表。
蘇細一臉呆滯地仰頭,覺得自個兒活不下去了,要撞死自己。
養娘把正往錦被上撞的蘇細拉起來,利索的梳洗換,然后梳上牡丹頭,飾珠翠金銀,打扮的尤其富貴,甚至還簪了一枝新鮮摘采的桃花。
被一通折騰的蘇細沒了脾氣,耐下子想著過會子該如何對付那顧家主母。
聽聞這位顧家主母世代簪纓出,家教甚嚴,心機手段是楊氏不能比的。必須要打起十二分神來。
等一下。蘇細突然靈一閃。既然那顧家主母如此看不上自己,為什麼不能借顧家主母的手,從這樁婚事里呢?
這樣想著,蘇細臉上立時出笑來。抬眸朝鏡中看去。里頭的人艷四,一看就知道不是好東西。
蘇細對于養娘如此出的老年審和手藝非常滿意,完全忽略了素彎和唱星那副言又止的表,直夸贊養娘的手藝果然幾十年如一日的“好”。
“那是,奴婢的手藝可是沒的說的。”養娘異常自信。
素彎站在窗前往外,然后看向已穿戴好的蘇細,“娘子,郎君已在外等候。”話罷走上前,替蘇細拉平裾道:“郎君對娘子真好。”
蘇細一窄袖高髻,立在桌前捻一塊糕點塞進里,含糊道:“這無事獻殷勤,非即盜。”
素彎卻不贊同,“郎君雖平庸了些,但品是極好的,娘子也不必太過苛責。”
“苛責?”蘇細瞬時瞪大一雙眼,驚得連手里的糕點都掉了。
顧韞章這廝,怎的如此會收買人心,難道就憑他有一個大明戰神的父親?蘇細氣得兩眼直翻,差點被嚨里的糕點噎死。
心里存了氣,蘇細出門瞧見顧韞章,也沒好臉。反觀男人,立在廊下,一派玉樹臨風之姿,那副皮囊襯得連房廊旁盛開的桃花都失了。
蘇細立在屋前,沒好氣地手敲了敲旁的雕花木門。
聽到聲響,正在與路安說話的顧韞章偏過頭來,朝的方向微微一笑。
蘇細立時偏頭,耳朵聽男人敲著手中竹節盲杖,慢吞吞朝的方向走過來。待走近,蘇細瞧見他一丹青長袍,清清爽爽的與拱手道:“娘子。”
蘇細臊紅了一張臉瞪眼,可惜人家瞧不見。盯著顧韞章那青袍,想了想,道:“大郎,你鬢角怎麼沾了東西?”
顧韞章抬手,了鬢角。
蘇細道:“哎呀,不對,我幫你。”
蘇細把自己發髻上的那枝桃花摘下來,踮腳往顧韞章鬢角一戴,“好了,干凈了。”
顧韞章似乎覺到什麼,皺眉,手想,被蘇細一把拽住寬袖,“別,不然又弄臟了。”
路安踮著腳尖,往顧韞章鬢角一看,自家郎君果真是傾國傾城,人比桃花。
蘇細瞪眼,朝路安做一個噤聲作,然后又比了比脖子。
路安立時眼觀鼻,鼻觀心。33小說網
蘇細心舒暢,“時辰不早了,咱們去敬茶吧。”
“嗯。”顧韞章頷首,敲著盲杖往前去。前頭幾個使瞧見顧韞章鬢簪桃花的俊之相,紛紛駐足,竟還紅了臉。
蘇細歪頭去看。那枝桃花尚帶晨,紅膩的著男子青鬢角,這子嵌在清貴之中,意外使顧韞章蒼白如玉、不似真人的面多了幾分鮮活氣。
然后蘇細又突然發現這廝怎麼長得比人還好看?
旁的使們差點將脖子都給抻斷了。蘇細抬手,將那桃花一摘,往旁一扔。
看什麼看,一個瞎子有什麼好看的?
……
青竹園距離主屋尚有一段距離,蘇細與顧韞章兩人一前一后走著,為了配合顧韞章的步子,蘇細是隨在他后的。
廊中寂靜,蘇細是個靜不下來的,與路安道:“你們方才在聊些什麼?”
正在前頭領路的路安轉頭看顧韞章一眼,見郎君沒甚表示,便笑盈盈與蘇細拱手道:“回娘子,在說一件奇事。”
“什麼奇事?”蘇細被引起了興趣。
路安一臉興的指手畫腳道:“姑蘇之地,那糧食竟可以從地底下長出來。”
蘇細蹙眉,覺得無趣,“從地底下長出來?糧食不都是從地底下長出來的嗎?這有什麼可奇的?”
顧韞章敲著盲杖,勾輕笑,“是沒什麼可奇的。”
路安立時拱手,“是奴才沒見過世面。讓娘子見笑了。”
蘇細哼一聲,覺得這些富貴人家果真是不知人間疾苦。連糧食是從地底下長出來這種事都不知道。
兩人一路去了主屋,坐了近半個時辰,那邊走來馮媽媽,傲慢的一行禮,“主母說子乏累,就不見新婦了。這是主母給新婦備的禮。”
馮媽媽后使端一長形木盒來,素彎上前,垂首接過,送到蘇細面前。
蘇細起,手打開,里頭居然是一把瑤琴。新婚第二日,怎麼會送這種東西?難道不該送些價值連城的寶貝嗎?
站在顧韞章后的路安一愣,下意識看向自家郎君。顧韞章端坐椅上,靜靜挲手中盲杖,淺笑道:“是什麼好東西?”
蘇細指尖輕輕過琴弦,到瑤琴上鑲嵌著的白玉,上書“相思”二字。道:“瑤琴多相思。這是一把名喚‘相思’的舊琴。”蘇細疑,“主母給我送這個東西做什麼?”
馮媽媽早帶著人去了,路安上前,似有猶豫,不過還是道:“娘子,這是郎君先母。”
蘇細一怔,下意識收手,朝顧韞章看過去。
男人坐在那里,神未變,只角輕輕下,襯得整個人更清冷淡薄了幾分。
“既,既是你母親,那我是不該拿的,你拿去吧。”蘇細將瑤琴給路安,然后與顧韞章道:“我給路安了。”
路安也道:“是,郎君,娘子給奴才了。”
“多謝。”顧韞章點頭,又安靜下來。
蘇細挨著顧韞章旁的椅子坐下,不知為何,心中有些。
這大房,怎麼會在二房那里?而且偏要趁著今日送給?
蘇細想起蘇莞曾說,顧家主母不喜顧韞章。那定然也是對顧韞章生母抱有偏見的。既然如此,這瑤琴應當就是顧家主母在給顧韞章暗示什麼。如此想來,這顧韞章在相府,還真是舉步維艱。
……
府門口,顧服順剛剛角門,周林便疾奔過來,“老爺,姑蘇出事了。”
顧服順開轎簾道:“姑蘇知府已在獄中畏罪自縊,姑蘇賦稅一事已平息,還能出什麼事?”
“是參政出事了。”
“高寧?烙鐵一事,圣人已然責備過,不足為慮。”
周林卻道:“老爺,不是這事。”周林抹一把汗,低聲音道:“今年糧食不夠斤兩,高寧率戶部員往糧摻水增加份量。這天氣忽冷忽熱,摻了水的糧食腐敗,高寧為銷罪證,將那些腐糧埋了地底。原本這事也算是神不知鬼不覺,可是不知為何,卻被姑蘇百姓挖了出來。”
“什麼?”顧服順面大驚。
周林又道:“不止是姑蘇,其它地方都挖出來了。現下這事都快傳遍整個京師了。老爺,這牽連的可是整個戶部。”
顧服順面大變,“高寧呢?高寧在哪里?”
“高寧被衛國公扣在了刑部。”
顧服順面鐵青,“怪不得今日圣人下了早朝,與那衛國公在書房話了整整半個時辰。”
失去一個姑蘇知府顧服順是不怕的,可若是失了高寧,便是失了小半朝局。
因為戶部和吏部皆在高寧掌控之下。
“這衛國公,是勢要與我為敵了。”顧服順立時從轎出來,“主母在哪?讓收拾了馬上進宮去尋貴妃娘娘。”
……
聽說左丞一回府便去了主母屋,片刻后梁氏急匆匆出府宮,說是去尋那位嫡親姐姐了。
如此一來,蘇細和顧韞章便被打發回來了。蘇細約覺得似是有事發生。
奇怪的是,一路回來,蘇細卻瞧著顧韞章的心著實不錯。猜測,難不是因為那把瑤琴?
顧韞章照舊去了書房,蘇細青竹園主屋。
屋,養娘一邊替蘇細拆髻準備午睡,一邊問蘇細道:“娘子,這新婚第二日,顧家主母竟什麼都沒給?”
蘇細慢條斯理抹掉口脂,“給了,不過聽說那是顧韞章先母,我便將它還給了顧韞章。”
“?”養娘皺眉,很是不滿。這大婚怎麼還有人送的,“是什麼東西?”
“是一把名喚‘相思’的瑤琴。”
“相思?”養娘想了想,突然掌道:“娘子,奴婢想起來了。當年還有一位郎與小姐并稱江南雙姝,用的就是一把名喚‘相思’的瑤琴。”
“那位郎乃姑蘇首富甄家之,閨名喚作甄,是位清艷才絕的人。見過的人都說是神下凡。當時咱們小姐善琵琶,則最善瑤琴。”
經養娘一提醒,蘇細想起來了。
一曲琵琶,彈不盡人間姚黃。
一首瑤琴,訴不盡天上甄。
說的便是母親和那位甄氏。所以顧韞章的母親難道是那位甄氏?而梁氏故意送瑤琴,是以“商賤,賤”之意,暗示與顧韞章份低賤,不配府。
“養娘,我聽說這位主母最喜幽蘭?”
養娘道:“好似是吧。”
蘇細笑道:“您種的青蔥呢?”
作者有話要說:等一下我要修一下文里面的小bug,小可們不必在意。忘記跟大家說v前三天會發小紅包包啦。還有就是上午的更新準備換到下午三點。因為我的智商有點超支,它需要補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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