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裏這麽多的人,自然有人看到寧金生和寧香的互,看他被寧香晾了,也沒人上來說什麽。寧金生自己站在原地憋悶一陣,吸口氣垮著臉,又回了工地上。
他剛才也是真的沒有憋住,本來隻是想來看看熱鬧,但看到寧香上去領錄取通知書,很大方自然地說話,這麽多人的目全落在上,而他這個親爹卻隻能當個旁觀者,心底裏的後悔便一點點溢出來,充滿了心房。
這是他的兒啊,是他該的榮耀和榮啊!
尤其看到寧香往林建東那邊看,而林建東被家裏一堆人圍著,他就吸口氣堆著一臉笑上去找寧香了。不過想著,應該是羨慕林建東的,也想有家人參與分的喜悅。
可誰知道,這丫頭仍然沒有半點和氣,不給他半點麵子。
胡秀蓮剛才沒有跟著去,看他一臉憋悶地回來,不用猜都知道他肯定是吃了閉門羹,拿熱臉去了冷屁,白惹了一肚子的氣回來。
之前寧香沒有揚眉吐氣的時候,胡秀蓮去找過,就不願意回家,滿怨恨,現在了村裏人人誇讚的金貴大學生,肯定更不會輕易和家裏和解。
這丫頭以前子有多和好說話,現在就有多執拗難說話,特別能記仇,鬧僵兩年多了,見到家裏人還跟仇人似的,不給家裏任何一個人好臉,說話還難聽。
現在寧香考上大學,胡秀蓮不敢有脾氣了,也不罵沒良心是白眼狼了,隻小聲嘀咕說:“當時誰知道能會有今天,要跟江見海離婚,就是活生生坑家裏,我們不也生氣的麽?因為離婚這個事,我們遭了人多白眼,大半年我都沒怎麽出去找人說話。”
寧金生深吸一口氣,也是不起脾氣了,隻說:“可不管這些,也不會理解我們的難,真理解也不會鬧離婚了。隻一心記恨我們當時沒給撐腰,把攆了出去,讓一個人在外麵孤零零地罪。”
聽著這些話,胡秀蓮心裏非常後悔,半天又看著寧金生問:“怎麽辦,這樣記恨我們,不認我們,我們也就這樣算了?就真當沒養過這個閨?”
就當沒養過這個閨,以前喊這句話的時候有多氣,現在說起來就有多憋氣。以前那是個離了婚給家裏丟臉的閨,現在這個可是考上大學,畢業後會端鐵飯碗的閨啊!
他們寧家從來沒出過什麽人才,也沒有過什麽揚眉吐氣的事,之前被寧香離婚鬧得在村裏抬不起頭,眼下考上大學了,家裏卻又沾不上半點。
真是倒黴啊!
倒了八輩子黴啊!
就這個事,怎麽想怎麽憋屈,怎麽想怎麽氣得要不上氣。
當沒養過這個閨,以前說得有多響,現在提起來打自己的臉打得就有多響。
而他們之前對寧香說了那麽多狠話氣話,到現在盡數全打在了自己臉上,火辣辣地隻剩疼,簡直憋得想回到兩年前,直接往自己臉上上幾掌。
寧金生深呼吸幾口氣,緩半天對胡秀蓮說:“你是個當娘的,你最知道怎麽疼孩子。之前確實是我們虧待了,往後你就費心思多疼疼,沒事寧波寧洋也多去看看。都是一家人,氣頭上說的氣話怎麽能當真?以後我們一家子全都對好一點,人心都是長的,說不定哪天心裏的氣就消了。”
胡秀蓮覺得寧金生這話說得很有道理,一家人哪有一輩子解不開的仇怨。他們以後對寧香好一點,讓寧香到家庭的溫暖,肯定會消氣和家裏和解的。
胡秀蓮歎口氣,突然又有了良心道:“是家裏的老大,從小就要幫我們分擔家裏的擔子,確實讓了不的委屈。說得確實是沒錯的,也就比阿蘭大了兩歲,肩上擔的擔子卻是寧蘭的很多倍。能幹平時也不苦,我們也就……”
寧金生目掃到不遠的寧蘭,沒好緒接話道:“讓寧阿蘭這些福,到頭來有什麽用?大學大學考不上,工作工作找不到,上工掙不到工分,好婆家也難找!”
胡秀蓮現在也不耐煩寧蘭,覺得不止沒用還拖累家裏,不得趕嫁出去,於是接話道:“依我看也沒找什麽出的人家了,找個差不多的嫁了得了。”
寧金生沒意見,“趕找婆把的婚事定了吧,再拖兩年更不好找。”
這年齡一天天上來,也沒什麽大出息,婆家肯定一天更比一天不好找。閨大了嫁不出去要招人家笑話的,養了老姑娘更是要被人指指點點。
胡秀蓮應聲,“我再多麻煩幾個婆去。”
寧蘭也沒有去湊寧香領錄取通知書的熱鬧,因為如果過去,那不是去湊熱鬧沾喜氣,那是去給自己找難堪的。之前沒瞧不起寧香,現在卻被寧香得死死的不過氣,再去看風,那更是自找憋屈。
在不遠踢土塊,心裏除了憋氣,還默默在想——今年還有一次機會,這次複習的時間長很多,足足還有半年,這次一定要好好複習,爭取今年一定要考上。
拿到通知書以後,寧香心裏懸著的所有東西便全部落地了,再沒有什麽好去擔心和憂慮的。剩下來的時間就是收拾收拾,到時候拿齊資料帶好行李去上學。
晚上從王麗珍家回到自己的船屋裏,寧香把通知書仔細收起來,又把之前複習用的所有書籍和資料全部認真整理了一遍。
除了那幾本《數理化自學叢書》是自己花錢買的,剩下的其他複習資料都是林建東的,畢竟沒有同學可借資料,打算明天時間都給他送回去。
雖說他們現在考上了不需要了,但下麵還會有其他人仍要複習,所以這些寶貴的複習資料都是不能扔的。哪怕別人不需要,收著以後沒事翻看看,也是一段回憶。
把所有複習資料都收拾好,洗漱一把在窗下的桌子邊坐下來,整個心都很放鬆舒暢。寧香就著油燈的線,又拿起繡繃和繡花針,心很好地做了會繡活。
做到眼睛和脖子都累了,放起繡繃,吹燈上床也就睡下了。
第二天清晨在下河的鴨子的嘎嘎聲中醒過來,洗漱一番開門開窗悠閑地開始做飯,過的依然是獨屬於自己一個人的,安靜又悠然的小日子。
然而這份安靜和悠然隻保持到了早飯剛做好,就在準備盛飯吃飯的時候,忽聽到船外岸上有人了兩聲:“大姐。”
一開始沒多在意,聽了幾聲聽出是誰的聲音後,木了下眼神,同時停了下手裏的作。然後還沒等再有作,已經有人跳上了的船。
寧波寧洋直接踩上甲板,到船屋門口往裏說:“大姐,姆媽讓我們給你送點酒釀餅,特意今天起大早做的,豆沙餡的,現在還熱乎著呢。”
寧香繼續盛自己的飯,出聲答寧波寧洋的話,“不用了,你們拿回去吧,想吃的話我自己會做。我不需要你們給我送東西,送什麽我都不會要。”
寧洋站在門外說:“可姆媽說了,必須要讓你收下,是特意為你做的。”
寧波補充,“家裏就隻有這一點白麵,都給你做酒釀餅了。”
他們這裏越冬的時候會種小麥和油菜什麽的,但是小麥種的不多,所以每年分糧食的時候,各家分的小麥都很,平時主食基本都是大米。
寧香聽了這話也並不容,坐下來直接開始吃飯,上說:“這麽金貴的東西,我可不配吃。你們還是拿回去自己吃吧,你們才是寧家的寶貝呢。”
寧波寧洋再年齡不大,也聽得出這話裏裏外外帶著刺,而且他們現在確實也不算小了,都十二歲了,好賴話還是能聽得出來的。
不管什麽年齡的人,都不被人怪氣駁麵子,尤其自己還是一片好心送好東西來的。他們又正是進逆反期的年齡,所以臉上的表一下子就垮了。
他們親娘大早上起來,用了家裏所有的麵辛辛苦苦做的酒釀餅,他們兩個親自送過來,不要不吃也就算了,還說這些怪氣的話刺人是什麽意思?
寧波寧洋從小到大也沒過什麽氣,尤其是他們這位大姐的氣。要知道他們的這位大姐,在鬧離婚以前一直都是對他們很好的,哄著他們都來不及。
他倆站在甲板上默聲片刻,互相看了看彼此,然後抿住直接轉下船走了。
寧香也懶得多管他們,仍然坐著安心吃飯,吃完飯便抱著一摞複習資料上船,往王麗珍家裏去了。到了那放下書仍是做繡活,過著與之前無異的生活。
寧波寧洋拎著小竹籃子回家,心裏都有點不高興,然後不高興著不高興著,就把籃子裏的幾塊酒釀餅拿出來分了分,全都給吃進肚子裏去了。
到家以後,他們把空竹籃子隨手往桌子上一扔。
胡秀蓮看籃子裏的餅沒了,亮起眼睛問:“你大姐收下了?”
寧波很淡定道:“說不配吃,我們自己吃了。”
胡秀蓮聽完這話角驀地一僵,瞬間氣充上腦子,差一點翻白眼當場暈厥過去。
好半天穩住了,看著寧波寧洋咬牙忍氣說:“小猢猻,你們把我氣死算了!”
寧波寧洋才不管氣不氣死呢,總之回來的路上他們也吃飽了,轉就跑出去玩,裏還不忘給胡秀蓮丟一句:“我們要是小猢猻,你就是老猢猻……”
小兔崽子!
胡秀蓮又是一陣憋氣,再次翻白眼差點氣到絕倒。
寧香在王麗珍那裏做繡活做到中午,看著頭頂太掐著差不多的時間,抱著一摞複習資料去了生產隊的飼養室。
到了那裏,林建東剛回來喝口水休息會。
看到寧香過來,他忙起從屋裏出來,笑著說:“來找我?”
寧香點點頭,把複習資料送他手裏,也笑著說:“以後用不到了,所以我整理好了拿來送給你。接下來可能還有別人要用,你再借給別人吧。”
林建東接下資料點點頭,想起什麽又道:“你等一下,我這裏還有幾本你的那個複習資料,我找出來給你拿回去。一塊錢一本買的,這套資料必須收好。”
寧香確實沒打算不要這套資料,於是就等著了。站著等了一會,又聽林建東在屋裏,“別客氣啊,進來坐著歇一會,我給你倒了碗水在桌子上。”
寧香也便沒再多客氣,進屋坐下來。
飼養室和之前住的時候沒什麽差別,還是那個樣子,堆著很多農。要說哪裏變化比較明顯,那就是書本資料變多了,足足占了不小的一塊角落。
林建東就在那個角落裏蹲著埋頭找書,寧香喝口水隨意看了看,然後目被手推車把手上掛著的一副畫吸引了過去。坐著看了一會,站起,直接走到畫前。
本來以為那是一張白紙作的畫,到了跟前才發現,那是一張去年的掛曆。正麵是一個戴紅領巾頭上紮紅花的紅小兵照片,反麵則是用鉛筆畫的園林。
這個園林不是普通的取景構圖,而是把好幾景用一種很奇特的方式融合在一起,看起來好看又有意思,象中帶著象,帶著奇巧的心思。
林建東把書找齊的時候,回過正好看到寧香在看他的畫。他不好意思的,拿著書走到寧香麵前說:“那時候和你去逛了拙政園,回來沒事畫著玩的。”
寧香聽到話回頭,問他:“你畫的?”
林建東點點頭,還是那句話:“自己畫著玩的。”
寧香轉回頭去又看了會那幅畫,好半天又開口說:“把填起來,應該很好看。”
窮人家連鉛筆都是省著用的,哪能用得起這些東西。林建東畫畫從來也沒有學過,都是自己靠臨摹東西,練出了點手,然後手的時候瞎畫著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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