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煊跟唐懷瑾回國子監去謝師恩, 同窗先上前來同狀元道喜, 而后紛紛圍到唐懷瑾跟前寒暄起來。
凡同窗道賀, 唐懷瑾必謝;遇上來詢問殿試詳的, 能答的他也都答。要衛彥跟他同屆能煩死這搶風頭的, 衛煊就很慶幸了, 看大家伙兒自發往唐懷瑾跟前圍去, 他立刻有了解的覺,干脆去留了墨寶,又同妻弟崔一舟說了說話。
正說著, 崔繼宗湊上前,他過來先拱手作揖說恭喜姐夫,問姐夫什麼時候也上崔府坐坐?同他們做兄弟的講講科舉事, 傳授些經驗。
“隨后要進翰林院去, 恐怕排不出時間,倒是我娘應該準備了狀元宴, 屆時還請賞臉。”
“這麼說就太客氣了。”崔繼宗還有話說, 衛煊卻開口問他討個方便, 說私下有話同崔一舟講。崔繼宗是想同衛煊攀關系來著, 人都這麼說了他也不能不識趣, 便也往唐懷瑾那頭去了。
看崔繼宗走遠,崔一舟讓姐夫有話直說。
“沒要事, 只是懶得應付想打發他走。”
“前頭還聽說姐夫你懶沒了會元。”
衛煊挑眉:“誰說的?沒這回事。就算有這回事你也長點心,別說得好像會元合該我拿, 這不是落懷瑾的面子?要我說, 國子監里月月考核都能排前幾的實力相差不大,誰第一誰第二都有偶然,也看當時的表現,別管有什麼理由,差人一線就得輸得起,我是會試第二名,有什麼丟人?何必加一句本來能拿第一?”
除了上課的時候,真難得聽姐夫說這麼長的句子,崔一舟有點。
他想想,還是小聲說:“就是覺得姐夫你把解元和狀元都拿了,偏會試是第二,丟了三元及第心里不覺得憾?”
憾啊?
當時是有一點,他后來覺得這樣就好的,拿狀元就已經大出風頭了,還三元及第以后能有個安生?
衛煊跟他哥到底不同。
他反而喜歡別人忽視他,別一個個見天把注意放他上,總讓人盯著看也怪不舒服,懶的難度都直線上升。再說人都有個病,你的起點越高別人對你期待就越高,看大哥累那樣,他覺得沒能三元及第沒準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天老爺救命了!
衛、唐兩府都炸起竹,門口也扎上大紅花掛上大紅綢,自國子監離開之后,兩人各自回到家中,衛煊一進門就有奴才小跑進院里通傳說狀元回府了。
長輩們還坐得住,他夫人他妹妹他侄子侄都守到院門口來了。
蛋家的,虎娃家的,春生家的,包括大哥衛彥家的都在,高高矮矮一堆蘿卜頭,一個個都穿著小長衫,排排站著沖他作揖——
“小叔中狀元了?恭喜小叔!”
“那我們家就有兩個狀元!”
“我長大也想當狀元!騎大馬游街真威風!”
衛煊彎下腰來拍拍小侄子的頭,問他出街去看了?
崔令儀說幾個小的沒見過狀元游街,一直纏著,幾位堂兄沒頂住就帶他們去了:“你都沒注意?”
說到這個,衛煊抹一把虛汗,心有余悸說:“場面差點就失控了,我還怕他們得太兇驚了馬,哪顧得上看兩邊都有些誰?”
“這場面京城百姓該見多了,還稀罕呢?爹娘都說早幾年去看了一回再不想去,也沒個名堂,又鬧人。”
衛煊邊往里走邊說這屆不同,這不是有唐懷瑾嗎?
京城第一男子不是說說,趕著來看他的太多了,真幸好們沒搞什麼擲果盈車,要搞起來唐懷瑾得滿頭包回去。福妞跟二嫂嫂一道出來的,剛等侄子們鬧完正準備好好給二哥哥道喜恭祝他高中狀元來著,就聽到這段:“那前后還順利嗎?二哥哥沒給著吧?”
衛煊笑道:“我沒什麼,你唐哥哥今晚恐怕要做噩夢,我才知道本朝民風還是有些彪悍,京城里的姑娘們很勇敢嘛。”
福妞讓他說說到底怎麼?
話講到一半不上不下吊著難。
“也沒什麼,就是借著人多場面混都一團的時候當街示,反正人多,也不知道那些話都是誰喊的,們很放得開。妹妹放心,二哥給你盯著的,保證是姑娘們單方面傾慕,沒有互。唐懷瑾這個人,平時在國子監里笑得如沐春風的,今兒個游街的時候反而沒多表,不過都長那樣了,笑不笑沒差。”
衛煊說的時候小蘿卜頭們也跟著點頭。
“是啊,喜歡小唐叔叔的可多了,他比狀元都還風。”
這是蛋家二兒子說的,說完就讓他哥哥拍了一腦門:“狀元是你小叔,你這麼說不是扎了小叔的心?咱爹這麼賊咋生出你這冬瓜?”
挨了一掌的委屈唧唧,雙手抱頭說:“還說我笨!爹才生不出我,我是娘生的!”
……
這一輩陸續親之后,府上就太熱鬧了,尤其逢年過節大房來人時,老爺子跟前能圍上好些個曾孫孫,虎娃是兩個,蛋那頭都三個了,春生家的才剛會走還沒法子湊這熱鬧,衛彥家老大也已經能走能跑,老二在芳妤肚皮里揣著。這些倒不全是男娃,有孩兒,目前是倆。
崔令儀看他們虎頭虎腦一個個的,有些意。
衛煊瞧在眼里,認真思考是不是該勤快一把,也讓夫人懷上。
當日衛彥三元及第,家里為他大擺狀元席,這回做弟弟的高中也是一樣,家里同樣開了席面。別人家的帖子都是家中奴才送去的,唯獨游先生那頭,是兩兄弟一道去請的。
當初衛忙啊,沒空親自教,游先生曾在衛府差不多九年,直到兩個學生都進了國子監他才拿著從衛家兄弟這里吸收的寶貴經驗去辦學堂。
那九年苦心也沒白費,他前后教過兩位狀元讀書,也跟衛建立起深厚友誼,后來辦學之路真容易太多。
他那學堂規模不大,只收了十多個天分還可家境尋常沒門路去學的小年,帶幾個肯用功的學生,得閑時看書習字寫文章,日子過得也很有些意趣。
衛家兄弟過來請他的時候,游先生很是高興,說當日就看出他們大有前程,中狀元才是開始,讓兩兄弟以后也要效法父親衛,為朝廷為百姓做些實事。至于說答謝就不必,他自認為教得淺,兩人水平上突飛猛進是在國子監時期,自個兒充其量只不過是個蒙師,不敢居功。
待姜聽說了游先生的態度,很慨了一番,說當日千挑萬選沒看錯人。
游先生喜靜,不湊大戶人家的熱鬧,也不聽八方吹捧,衛家兄弟去請他時他了衛煊一碗茶,回贈五個字——百病從懶生。
衛煊還噎著,衛彥親自給游先生鋪紙研墨,請他提筆把這五個字寫下來,準備拿回去裝裱起來給弟妹讓挑個好地方掛著,以便提醒這懶貨。
懶沒一個三元及第已是天大的笑話,讓后山居士寫他一筆那是要名傳后世的。
這天師生三人聊過以后,吃狀元席那天游先生就沒到,衛家還是熱鬧的。擺過狀元席后,衛煊隨大哥的腳步進翰林院去了,也真巧,衛彥剛結束他的翰林生涯,才調去大理寺,兩兄弟正好錯開,沒接上頭。
衛煊是頂著六品翰林院修撰的名頭進去的,唐懷瑾是七品編修,兩人在國子監時總一起讀書,到翰林院也經常結伴同行。他們倆都在適應這新環境,與此同時,唐懷瑾惦記著當日約定,準備過后,上衛家懇求衛將下嫁于他。
那是個休沐日,衛在書房里見了他,兩人足足聊了一下午,說了什麼沒別人知道,再出來時唐懷瑾明顯心愿達。衛讓他擇個好日子上門提親,又叮囑他在翰林院當刻苦努力,既然要家,就得扛得住風雨掙得回面。
唐懷瑾都應了,他離開之后,衛彥衛煊都來問父親同唐家的說了什麼?
“咱們全家和氣,你妹妹沒見過別府腌臜,時至今日還是率天真。我同你們母親談過,估除非遭逢變故,本難改,既如此就得把話同懷瑾說明白。站在我做父親的立場,兒就是這般模樣,既然知道是這樣,還主來求的,那親之后該諒就得諒,該包容也要包容,你講得出道理要教,不分青紅皂白斥罵訓我斷然不能同意,真有那日定要找唐家人問過失。”
兄弟兩個換個眼神,衛彥說的:“唐懷瑾倒不是那樣的人,他本來脾氣也好,高不高興都能好生說話,沒見過脾氣。聽二弟說,在國子監時遇上起矛盾的讓他去居中調停總能說。我們做兄長的也想過妹妹嫁出去后同婆家眷之間可能會有些,畢竟連親兄弟都有一言不合吵起來的時候別說婆媳妯娌……想到唐懷瑾的作風,要把兩頭擺平問題應該不大。”
衛點點頭:“我也是這麼想,一則唐懷瑾氣好,二則唐家夫妻人也不錯,三則我于唐謙有恩,四則我好賴拜一品……想來不會有什麼問題。但即便如此丑話該說的還是得說,府上就這一個姑娘,嫁出去要跟人過一輩子,慎重點好。”
“這一下午該說的我說了,該答應的他也答應了,男子漢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他親口應諾會待你妹妹好,不會納妾蓄婢,我信了他,就等他來提親。”
怎麼說福妞這年也該滿十八,也留不住,該嫁人了。
衛、唐兩府準備結親,另一頭掌院學士仿佛忘了當年之痛,近來總在府上提起新進翰林院的年輕人們,尤其是為首的衛煊以及唐懷瑾。
衛煊早三年就親了,作為已婚男士,他在姑娘們這頭的行已然垮掉,唐懷瑾則不然。他父親唐謙人還年輕已經熬到正三品,唐懷瑾作為嫡長子,年方十八,還是這屆探花郎,又號稱京城第一男子,頭銜太多實在招人。
尤其兩府雖然準備結親,還沒到看好提親的日子,哪怕同僚有些看出門道,也不會在事之前公然議論,前院和后院消息斷層,待字閨中的小姐們大多毫不知,于是又有人倒霉陷進去了。
這回不是掌院學士的親兒,是兄弟家的,他親侄。這個侄私下同當娘的咬了耳朵,傳達了對唐懷瑾的好,娘同男人商量之后,讓男人出面同哥哥那邊提了,看他有沒有法子幫著撮合一二。
掌院學士一聽,表就跟食了屎似的。
“二哥怎麼這般模樣?唐懷瑾他……”
“他的親事已經說定了。”
“沒聽說啊!”
“那是時候不到,唐家還沒正式去提。”
掌院學士他兄弟皺了皺眉,問:“是誰家的?比我霜兒好?”
說到這個就更氣人:“你問我是誰家的?老人家的。”
“啊……?”
“衛家,衛的兒,跟唐懷瑾自相識青梅竹馬你不知道?”
他兄弟一掌拍桌上:“他姓衛的是不是八字上克我們?這什麼事兒!怎麼每回看上一個都能他們攪和沒?”
還不是攪和沒,攪和沒了他還欠。
衛彥對梅小姐是沒有任何憐憫之心的,人家為他鬧了大笑話,至今也沒嫁人,他就沒過,片刻都沒。
“好在我想到梅家先例,沒放出門看狀元游街,霜兒只是聽過唐懷瑾,沒見過人。”
掌院學士聽罷,長舒一口氣,說:“沒見過好,可千萬別讓見著,趕換個人家定下,趁早把人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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