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2006年春節假剛剛結束,上班的第一天,早晨10點,恒遠律師事務所的會議室里,事務所老總,高級合伙人史震正在宣布一項重大決定:從即日起,徐航律師正式為事務所的合伙人之一,是本事務所最年輕的合伙人。
石震簡單介紹了一下徐航簡歷其實在座的都知道:徐航,今年32歲,畢業于中國政法大學民商經濟法學院,碩士學歷,取得律師資格10年徐航21歲本科畢業即通過了律師資格考試,并在恒遠實習,一年后取得律師資格證書,在恒遠工作8年,業績出眾,績驕人,做過哪些哪些經典案列......現在請徐律師發言。
徐航站了起來,先謝事務所對自己的栽培,然后開始謝這個,謝那個, 畢竟是律師,徐航口若懸河,只說得天花墜,狼煙四起,好在聽的也是律師,不怕起皮疙瘩
底下那些個遠遠比他早進事務所,資格比他老,業務比他,卻當不上合伙人的在暗暗撇,什麼業績出眾,績驕人,做過多多經典案例,屁。說白了,不就是因為徐航出好,背景,有家里積攢下的人脈,自己又善應酬,八面玲瓏,結的不是太子黨就是新富豪,會給事務所拉生意嘛,其實他的時間都花在際上面了,哪有什麼力真的趴那吭哧吭哧做案子。不過,這年頭,難的不是找人干活,難的是找活給人干......
徐航站在那越說越麻:“......我要特別謝我的老師,杜偉業律師這些年對我的指導、培養......杜律師不僅在業務上指導我,督促我,幫助我,還在生活上關心我,照顧我。這些年,我們同父子......”
下面幾個又在心里撇:生活上關心你,照顧你,呸,他自己生活還一團糟呢,不出庭的況下,永遠服邋遢,頭發凌,一眼看去不像律師,倒像農民工,胃病那麼嚴重......
杜偉業不是恒遠的合伙人,卻是個小有名氣的資深律師,業務純,經驗老道。杜偉業五十多歲,人卻消瘦蒼老,加上西裝皺皺,臉蒼白,染過的頭發出白的發,一眼看上去,足比年齡大十歲。而且最近這段日子,杜偉業忽然重大減,他自己聲稱瘦了足有三斤,整個人看起來簡直形銷骨立。
杜偉業一面聽著徐航的夸大其詞,一面笑:“過獎,過獎,不敢當,不敢當......”忽然杜偉業臉慘變,用手住腹部,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在眾人驚悸的目中,嘔出一口黑,隨后撲倒在會議室亮如鏡的橢圓形大會議桌上,昏了過去。
杜偉業被救護車送到醫院,三天后,查出是胃癌晚期,于是又轉離事務所不到一公里的北京醫學院腫瘤醫院。
其實徐航在會議上說的也不全是阿諛的應酬之語,他確實跟杜偉業不錯,部分也是徐航的天生格使然。
徐航每天下班后,如果沒事又沒應酬,就會步行到腫瘤醫院去看杜偉業,坐下吃幾片水果,陪他聊會天,跟他討論一下手頭案子的最新進展。
杜偉業已經知道自己得了胃癌,但是所有人都跟他說,只是早期,剛剛發病,切除了再做點放療化療就沒事了。杜偉業認為自己運氣不錯,發現得早,治療及時,又是在全中國最好的專科醫院,看最好的大夫,用最好的藥,所以自己肯定能戰勝病魔,恢復健康。杜偉業神不錯,每天都坐病床上,一面掛著鹽水,一面跟徐航侃侃而談,對各個案子發出各項指示,貌似明天就能出院繼續接案子似的。
杜偉業這麼在醫院住著,他家里人班來醫院陪他。徐航跟人是自來,沒幾次后,徐航跟杜偉業家每個人都親熱得跟親戚似的。
徐航跟杜偉業做業務已經有十一年了,但是過去對杜偉業家庭況知道不多,杜偉業對這好像有點不愿提起。
徐航過去只知道杜偉業是北京人,曾經當過知青,恢復高考后的第一屆大學生,曾經在上海工作多年,已婚,有兩個孩子,后來不知道怎麼的又跑回北京來工作了,其實戶口還在上海。杜偉業在北京沒買房,不僅沒買房,租的房子還老換,簡直居無定所,這麼大年紀還這麼喜歡搬家折騰,真有點奇怪。
幾年前,杜偉業忽然在同事面前,自己已經離婚了。杜偉業離婚并不令人驚訝,看他這副孤一人飄在北京的樣子,就知道他家庭問題不小;令人驚訝的是杜偉業離婚后堅決不肯再婚的態度這花花世界,像杜偉業這樣事業有,收不低,孩子已經年的中年離異律師,在婚姻市場上真是不要太俏。于是就有人拽著他袖子要他去相親,從自己大齡未婚的妹妹,到老婆家離異帶孩的小姨子,各人等都有。可是杜偉業統統一口拒絕,連見個面都不肯,說這把年紀了,再也折騰不起。后來被介紹人得很了,杜偉業口吐真言,自己兒雙,娶個未婚的,年近半百實在不想再費那力生兒育;娶個有孩的,他決不可能吃飽了撐的放著自己親生兒不管,去給別人養孩子......
同事們約知道,杜偉業有個兒在國,幾年前出國留學,一直沒回來過,據說已婚;一個兒子在上海,也已經結婚,前段日子剛聽他說生了個孫子,孫子照片還給徐航看過,
這次杜偉業這麼一病,徐航倒是幾乎見到了杜偉業家的每一個人,原來杜偉業八十多歲的老媽現在還健在啊,就住在離這不遠的、三環胡同里面的一間四合院,耳不聾,眼不花,還能天天都拄著拐杖到醫院來看兒子;原來杜偉業還有三個兄弟,兩個姐妹,統統都在北京,兄弟姐妹間還相當好,包括侄子外甥在,都川流不息的來探病,只是不見杜偉業親生子。
徐航多有點奇怪,前妻不來看是完全是人之常,在國的兒一時趕不回來,也能理解但是早晚也該面啊,畢竟是癌癥晚期,怎麼在上海的親生兒子也不見人影啊,杜偉業可是每隔半到一年就去上海看兒子的。
杜偉業病后,住了個單人病房,家里給他雇了個護工,但是這麼大的病靠護工肯定是不行的,兄弟姐妹們流在醫院守夜,杜偉業的二姐已經正式退休,自然守夜的次數就多了點,徐航見和杜偉業老媽次數最多,不久得們不把他當外人看。
徐航一面啃蘋果一面說:“姑姑,您這個年齡,這麼三天兩頭來醫院守夜,也很辛苦啊。您也要注意。”
杜偉業二姐說:“沒事,后天,杜琨會從上海過來,估計一直會守到他姐姐來接手吧。杜玫已經訂好了機票,下周,在偉業手前,就能趕到,他們兩個來了,我們就輕松了。”
杜偉業唉聲嘆氣:“我這不是有護工嘛,你們不用這麼天天守著我。琨琨也很忙,剛剛生了兒子,又要上班,又要照顧他媽。玫玫就更沒必要回國了,來回這麼大費用,又浪費時間又浪費錢......”
杜偉業老媽用拐杖敲著地面說:“琨琨忙什麼啊,不就上個班嘛,他老婆又不工作,他老媽也不上班,兩個人呆在家里,弄一個幾個月大的孩子有什麼弄不好的。玫玫回來就更應該了,一出國就是五年,畢業了,工作了,結婚了,綠卡拿到了,都沒回來過,親老子生大病,要手,不應該回來啊。讓他們兩個好好伺候伺候你,盡盡孝道.....”
“媽,我沒啥事。孩子們有他們的生活,我不想給他們添麻煩......”
“這什麼添麻煩,自己親老子......”
徐航告辭的時候,杜偉業二姐照例把他送到過道上,難過得直抹眼淚:“他還不知道他癌細胞已經擴散了,堅持要手切除,其實他肝臟上面也有,肝臟又不能切,胃整個切了都沒用。其實醫生早說了,手是創傷的,他這把年紀,手可能延緩死亡,也可能加速死亡,保守治療可能效果更好。看醫生的意思是,不開刀說不定還能多活幾天,而且人也不用吃這麼大的苦。可是,他杜偉業自己想開刀,別人又怎麼去跟他說......”
徐航安道:“姑姑,您別這麼想,杜老師心態很好,他這麼樂觀,這麼愉快,我想他的手肯定會非常功的,雖然不能挽救他的生命,肯定能延長他的生命,那目的就達到了。”
杜偉業二姐再三謝徐航:“謝謝你,小徐,這麼經常的來看他。你不知道你對他有多重要你這樣過來跟他談談業務,他真的以為他會馬上好起來,還能再去上班。”
過了兩天,徐航上醫院,在那遇到了杜偉業的兒子杜琨,杜琨今年25歲,五長得酷似杜偉業,一眼看見決不會弄錯兩者的父子關系。杜琨也是瘦得跟麻桿似的,但是杜偉業瘦歸瘦,骨架上是個魁梧的高個子,杜琨卻高不到一米七,真是又矮又瘦又小,加上相貌平平,風塵仆仆,站在病房里忙來忙去,活像一只麻雀。
杜琨說話也像麻雀,嘰嘰喳喳,婆婆媽媽,不停,皮子運速度超過了職業律師,很有見一個男人這麼啰嗦的。徐航跟他說了幾句,明白咋回事了,原來杜琨是做銷售的,在上海的一個家電市場賣音響設備。
但是杜偉業老媽二姐的算盤落了空,人家杜琨就在北京過一個晚上,第二天早晨就要趕回上海。
杜琨奉上五萬元:“爸,這點錢您先拿著,做手用,算是兒子對您的一點孝心。但是原諒我不能在北京伺候您,那個店現在是我剛開始承包,是虧是賺還不知道。我天天都得盯著,否則那幾個不是對客人理不理,就是隨便人家還價,我這麼走出來兩天,估計損失不小,我還要養老婆兒子和我老娘呢。我兒子這兩天不好,冒了......我媽又天天在家跟我老婆吵,老媽你也知道的,威脅我說我不把我老婆掃地出門,就要離家出走;我老婆又天天說如果再跟媽住下去,就離家出走。我夾在們兩個中間,有時恨不得去死......”
杜琨說到做到,第二天晚上徐航再到醫院,已經看不到這位大孝子了。杜偉業非常能諒兒子,在那勸自己那不忿的老媽:“......琨琨也真的很不容易,如果不是因為玉娣這麼個老媽,他怎麼可能娶這麼個打工妹當老婆。現在他一個人夾在兩個人中間,兩邊都得罪不得......一家人全靠他一個人養,他收又不高。我這麼病了,他居然能拿五萬元過來,真的是非常孝順了.....”
杜偉業老媽不高興:“老子生這麼大的病,慢吞吞的,一個多星期了,才從上海趕過來:來了一共就呆了一個晚上,還睡旅館里,都沒在醫院守過一夜;一共就拿了五萬元過來,你還一分都沒收他,還說他已經非常孝順了......你這些年掙的錢統統都給了他,果然孝子孝子,就是老子孝敬兒子。”
杜偉業二姐嘆氣:“哎,媽,你也別這麼說。杜玫過兩天就到了,說是已經把工作辭了,把房子退了,把車都賣了回來的,會一直呆到偉業......康復再走。”二姐眼圈一紅。
杜偉業還不知道這件事,聞言大急:“哎,這怎麼可以,而且,怎麼把房子退了,把車賣了老公呢”
杜偉業二姐發現自己說了,但是也沒辦法了,只好著頭皮說:“說幾個月前就離婚了,沒告訴我們......”
“什麼,玫玫又.....” 杜偉業這一驚非常小可,幾乎要從床上跳起來了,忽然注意到徐航在,急忙把下半句吞了回去,過了幾秒,含混的說,“才26歲,怎麼可以這麼把結婚離婚當兒戲,以為自己真是國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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