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總共八十一道雷,一道也沒有,全數劈了下來。
直到最後,那座小樓也沒有崩塌。
此時已然夜幕降臨。
皇帝挪一步都覺得,但他還是在侍的攙扶下,激地道:「今日異象,定要載史冊!載史冊!此事是寡人在位時發生的,是寡人的仁德吸引來了仙長……」
皇帝哪裏知道,這對於整個北澤洲來說,福氣遠不止於此。
此時季垣也正在問對面的仙師:「方才仙師所說,制破了是什麼意思?」
仙師沉聲笑道:「你看得見空中的星星點點是不是?那些都是靈氣。可往日裏你見過嗎?」
季垣搖頭:「不曾。」
仙師又問:「你應當知曉,北澤洲挨著玄極洲吧?玄極洲上修士眾多,修真門派林立。反觀北澤洲,萬年也難見一個修士。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季垣:「為何?」
仙師道:「就是因為這道制,它限制了北澤洲的靈氣。人無法引靈氣,又如何築基?如何踏上修行之路?」
「那如今制又是因誰而破?」季垣問。
「方才應當是降下了九重雷劫。你知曉何人才需要渡九重雷劫嗎?只差一步便能羽化登仙的人。這類修士,抬手可顛覆山海,引得風雲。想必是他渡劫的靜,將北澤洲的靈氣桎梏打破了,從此後北澤洲的凡人也可踏上修真之路了。」
仙師頓了頓,又道:「你先前勸我勸得不錯,這修士這樣厲害,若我返京,只怕全然不是他的對手。」
季垣笑了下。
這一路走來,初時一同出發的人,已經悉數被這位「仙師」斬殺,只留下了季垣。
「我今日也不瞞你,我本不是什麼仙師。我修的是邪道,乃是沖霄宗的弟子,人稱空境道人。我是被伏羲宗的修士追殺,才誤從一上古修士的傳送陣來到了北澤洲。」他頓了頓,笑道,「你應當也早早猜到我是邪修,現在害怕後悔當然也晚了。若不是看你有幾分聰明在,我已經殺了你煉用了。」
從烏晶晶的邊離開時,季垣還難免懼怕這些神鬼怪之事。
可近日來,他已經見識過太多了。
這空境道人殺人的手段,他也見過了。
季垣心下已然升不起害怕之了。
季垣平靜地道:「是,我一早猜到了。」
「你今後如何打算?」空境道人冷笑一聲問。
不等季垣回答,空境道人便又道:「我給你一條路走,你隨我回沖霄宗,乾脆與我一樣做個邪修如何?你可莫要瞧不起邪修。若你心中當真還念著那個小妖怪,只有修邪道,才能提升最快。再說了,這妖邪,妖邪,豈不最是相配了?」
季垣垂下眼眸,低聲道:「且容我想想。」
「想什麼?你難不還想回京城?莫說我不會放你回去。現在京城說不定都已經為你舉辦完葬禮了。那修士肯定會告訴他們我是邪修,京城中人自然會猜你已經死在我手下了。就算你回去了,他們恐怕也不敢認你。」空境道人得意地笑道。
全然沒有當初季垣與烏晶晶的婚事也是被他攪沒了的愧。
半晌。
季垣朝他拜了拜:「我願拜真人為師,沖霄宗。」
空境道人拍了拍他的背,高興地道:「走!」
這廂且告一段落。
卻說隋離緩緩睜開眼,他的五臟六腑、筋骨脈絡,都已經修復到完好無損的模樣了,大量靈氣在他暢遊,最後一併匯紫府間。
旁人修真是從金丹元嬰。
他經歷九重雷劫后,卻一舉了化神後期。
這倒也不算稀奇。
隋離從來被稱作修真天才,不就是因為他修鍊速度之快嗎?
他站起,上的衫頓時化作塵埃,落在了地上。
有些麻煩。
隋離皺了下眉。
他想起來他的儲袋還掛在烏晶晶上。
總不好渡劫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著子走出去罷?
隋離往前踏了一步。
一腳踢中了什麼東西。
一隻絨絨的小妖怪,趴在他的腳邊。雪白的髮,有些因為焦黑而微微捲起,有些則染上了。
白中一抹,實在太扎眼。
隋離的眼皮不自覺地跳了下。
他飛快地彎腰,將小妖怪撈了起來。
是烏晶晶?
……這裏的小妖怪也只可能是了。
隋離開了絨絨的,沒有傷痕。
他又了兩下,然後猛地頓住了。
再下去,不是等同於將小妖怪開看了個嗎?
隋離按了按腦中的思緒,先掐住小妖怪的腦袋,再屈指,湊到的鼻頭前。
極其微弱的氣流,繞著隋離的指尖打了個轉兒。
至說明,活著。
隋離了小妖怪的腰。
一上去綿綿又茸茸,好像再用力一點就能弄死。
隋離不得不收回了手,轉而在地上尋找起來……終於,他找到了他的儲袋。
隋離在裏面了。
出來一骨頭。
隋離:「……」
他又了。
出來一盆草。
隋離:「…………」
烏晶晶每天到底都往裏頭放了些什麼玩意兒?
隋離也就了十來次吧,才終於到了自己想要的。
他將懷裏的小妖怪放了下去。
再低頭一看,-的膛已經黏上了雪白的了。
隋離額頭的青筋跳了跳。
他現在知道自己滿的,打哪兒來的了。
全是小妖怪的。
他渡劫的時候,是把自己塞他裏了嗎???
這時候小妖怪似是做了什麼噩夢,慌裏慌張地出爪子攀住了隋離的小,然後往上一竄,拉住了他的大。
隋離頓時變,趕扣住了。
可變小小一團后,形愈加靈巧,三兩下便竄到了他的肩頭,變了一條圍脖。
這下好了。
隋離渾都滾上了。
隋離忍了又忍,到底還是沒有將甩下去。
他出手,朝那一勾。
便立即將他裹得嚴嚴實實了。
烏晶晶還未醒。
而外面想必已然大。
隋離只好將小妖怪從肩上扯下來,按懷中,如此藏住,免得人看見的原形。
隨即他才走向了門邊。
門「吱呀」一聲打開,然後又整扇「轟隆」地倒了下去。
日驟然傾瀉而。
這座小樓已是脆弱至極了。
隋離回頭瞧了一眼,只見日灑落在地面上,約可見一些零碎的七彩的。
他怔了片刻,一下便想了起來——烏晶晶的那把傘。
「仙長!」遠突地傳來一陣驚呼聲。
「仙長!是仙長嗎?」
「瞧著形像,可模樣……」
「仙長出關了!快快!去稟告陛下!」
無數嘈雜的聲響響起,眾人激極了。
隋離環視一圈兒,只見這裏哪裏還有王府的存在。
他一腳剛邁出去,只聽得後一陣「轟隆隆」。最後殘存的小樓也倒了下去。
塵土飛揚間,只有他立在廢墟間的影,深深印了眾人的眼眸間。
阿俏愣愣心道,當初果真沒有猜測,這兇惡至極的男人,確是骨相生得甚好。
他一襲白,一塵不染。
形拔,墨發以銀冠束,一雙眸形狀漂亮,氣神韻藏於,朝人來時冰冷漠然,高高在上似天邊神祇。
他面上已經不再見一點雷擊后留下的焦黑之了。
只余俊出塵。
讓人不敢多看。
阿俏深吸了一口氣,戰戰兢兢地迎上前去:「您……看見主子了嗎?」
隋離:「嗯。」
然後呢?
你看見了,然後呢?
我家主子人呢?!
阿俏正焦灼時,突然覺得有點不對勁。
嗯?
他的懷中,怎麼好似……有些鼓?
此時睿王帶著一行人疾步奔來,高聲道:「仙長!請仙長隨我先至別歇息沐浴!」
他們將隋離請上了車駕。
阿俏自然也就無法細看,隋離究竟揣了個什麼東西在前了。沒有了烏晶晶在,隋離待阿俏自然也就視若路人了。
伏羲宗。
那盞熄滅的命燈,猝不及防地重新點燃了,且火比過往更盛。
眾人先是一愣,而後重重朝宗主拜下,道:「恭賀宗主,隋離師侄/大師哥又步了新境界!」
長老們暗暗地長舒了一口氣。
……
烏晶晶這一覺睡得實在太久了。
睿王都帶著人將廢墟翻了好幾遍了,烏晶晶還未醒。
隋離只殺過妖怪,哪裏伺候過妖怪?
他也不知如今是怎麼了,便只能日日將攏在袖中,帶來帶去。
旁人問及烏晶晶,他也只道那日為他護法,了重傷,如今尚在休養,不見外客。
這究竟在哪裏休養,旁人雖然好奇,但也不敢多問,怕怒了仙長。
只有阿俏戰戰兢兢,總覺得烏晶晶怕是已經被他弄死了。
幾日後。
睿王來見隋離,與他說起,皇帝親自主持為他和烏晶晶修書,將來還要將這書供在皇室中云云。
「仙長渡劫那日,天邊異象驚人。」睿王也忍不住慨。
如今他都顧不上為兒子的死傷心了,因為有關仙長的事,皇帝都派給他去辦了。
他只能往好想,興許季垣沒死呢。
睿王道:「只可惜,我等遍尋王府,實在找不到那位仙長的簪子。」
這些人是不敢欺弄隋離的。
隋離心道,怕是簪子本就不在此地。
「此事就作罷吧。」隋離道。
睿王見他沒有怪罪,當即鬆了口氣,恭恭敬敬地退下了。
隋離計劃著再過兩日,且不論烏晶晶醒未醒,都要離開這裏了。
他抬手揮滅屋中燈火,端坐在床榻上,閉眼修鍊。
而小妖怪便被他放置在了上。
免得凍死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
隋離突地覺到一沉。
小妖怪終於又變回了人形。
的腦袋就這樣乖乖巧巧地枕在他的上,仍在睡中。
他了的下。
手。
而後才驀地想起來,現在已經不是趴在他上的絨絨了。
但毫不設防的模樣,與原形時並沒有甚麼分別。
隋離忍不住便又將手放了上去,著的下,漫不經心地想,此行什麼也沒撈著。
傘最終還是爛了。
簪子也沒拿到。
他當如何報答?
將送回山中?還是就留在此,任做這裏的仙長?還是繼續帶著往玄極洲走?
若去了玄極洲。
恐怕一個看不住,就容易被修士要了命。
不如還是留下?他如今已經不需要的神仙木和玄冰石了。
隋離腦中思緒萬千。
此時他覺到膝上一輕。
烏晶晶竟然又變回原形了。
看來不大穩定。隋離心道,那便先帶回伏羲宗瞧瞧是怎麼一回事吧。他手團了團絨絨的大尾,才重新閉上了眼。
翌日,皇帝知曉隋離要走了,當即來到他下榻的地方,好一番真實意地哭。
他如今見得隋離的真容后,心中怕得,連也不敢一下隋離的袖子。
人間皇帝,上也是有氣運在的。
隋離在那裏坐了會兒,最後留了一部《修真門要訣》給他。
隋離也知道北澤洲的靈氣桎梏已破,若這片大陸上當真有人能仙途,他隨意留一部門功法給他們也無妨。
「多謝仙長!多謝仙長!」皇帝自然歡喜不已,若不是自持份,恐怕都要朝隋離磕頭了。
走的這日,皇帝還給他們備了一駕八匹馬拉的車輿。
隋離沒有拒絕。
畢竟烏晶晶的那隻大王八,現在還在京城外的護城河裏泡著呢。
隋離上了車輿。
而阿俏也終於在這麼些天後,再見到了隋離。仟仟尛哾
阿俏開口便忍不住問:「主子呢?」
隋離審視了一會兒。
阿俏被看得骨悚然,以為他下一刻便要殺死自己了。
實則隋離只是在想,帶烏晶晶是必要,可此人並非必要,不必同行……
只是想到,他與小妖怪男有別,待到變回人形,自然還是阿俏這個侍照顧更好。
隋離這才斂起了目,緩緩從袖中,將小妖怪掏了出來。
阿俏嚇了一跳,盯住絨絨的小妖怪,結結:「、……」
隋離:「睡著了。」
阿俏:「可、可……」
隋離抬眸:「怎麼?你先前也不曾見過的原形?」
阿俏懵懵地搖頭:「不、不曾。」
隋離撓了下小妖怪的下,又托住了腦袋。
小妖怪生有一對大大的、微尖的耳朵,長卷的睫,鼻頭,開,還能看見長長的尖牙。
腮微圓。
爪子翻過來,就能看見的梅花墊。
渾長微微炸開,瞧著便得。
隋離眼底還填著冷漠之,可他角卻輕輕勾起了點弧度。
他覺得有一分好笑。
被驅逐出狐族。
族人譏諷只有一條尾。
可是一隻貓,怎麼長得出那麼多尾呢?
「閣下請留步。」
車外傳來了聲音。
風捲起車簾,隋離轉眸一瞥。
這才剛行至城外,便被攔路了?
阿俏忙手捲起車簾。
只聽得馬兒發出痛苦的嘶鳴,形震,隨即掙了韁繩,四散奔逃而去。
而那裏立著一個模樣姣好的紅男子。
阿俏記得他。
他是狐族族長。
他是怎麼追過來的?
阿俏忙回頭去看隋離。
隋離神漠然,分毫不變。
又不是狐貍。
還他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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