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四年的初夏,省西小城高縣被無休無止的暑氣烘烤著,這一年,讀高三的易天行已經十七歲了,一米七零的個頭,平平實實的一張臉,不胖不瘦,毫無疑問屬于往人堆里一丟,連泡都不會冒一個出來的普通人。
不過他在就讀的縣中勉強算是個名人。這名出的比較奇特,屬于異類之名,誰他和世上絕大多數孩子的生活相差太遠了呢?他無父無母,卻也算不得孤兒,是被城西頭那個拾破爛的老頭兒養大的。
打小的時候易天行便開始跟著自己喊爺爺的老頭兒在四的垃圾堆里刨東西來賣,他一直把這做刨食兒,也對,就是從垃圾里刨些可以換食的東西。
直到很多年以后,城關一帶的人們還記得八十年代早期,有一個長的機靈可的小孩,上卻滿是污穢,更會記得這個小孩剛學會爬的時候,就已經開始在地上給自己的爺爺揀煙頭了。
小孩會走了之后,除了在垃圾山上刨食兒之外,又開始到西街菜場那塊天天蹲著,小小的子,雙手籠在袖子里面,看著很是好玩。他不是去看有什麼好吃的,他是去揀桔子皮,鄂西的這座小山城盛產桔子。
小家伙用那雙小小的手掌,在污泥滿地的菜場里面拾著別人剝下來的桔子皮,然后兜在懷里,顛顛跑著回家,放在自己的小床上,等大太的時候,再拿出來哂,哂干了的桔皮可以賣一角二分錢一斤。小家伙攢著錢,然后在菜場里給自己的爺爺買了一袋煙葉子。
當小家伙張兮兮地從懷里掏出一大把角票遞給煙販子時,市場里的所有人都笑了起來,夸贊他孝順。
他那時候不懂孝順是什麼意思,他只想讓自己最親最親的爺爺不用每天揀煙頭,他想讓自己最親最親的爺爺可以像河邊那些閑嘮的老太爺一樣,可以拔著煙斗。
他喜歡煙斗上面飄出來的青青的煙。
旁人贊他孝順,也不過就是贊嘆兩聲。爺孫倆的生活也沒辦法好起來,每天還是要到各的垃圾堆里面去刨,每晚還是要回那個破破爛爛的小黑屋,嗅著屋里的臭氣沉沉睡去。
這樣的生活一直維持到小家伙六歲的時候。
爺爺有一天睡了卻再也沒有起來。
小家伙哇哇地哭了幾天,居委會的人把老頭拖到后山埋了,然后一大堆人在居委會那棟小房子里圍著這個黑炭頭似的小家伙發愣,“以后這孩子怎麼辦?”
“該上學了吧?”居委會主任的男人是縣里小學的老師。
旁邊有人說道:“誰出錢呢?”
“義務教育嘛,學校也可以免一部分的。”
“那誰來養他?”
全屋的人一下子靜了下來。
小家伙愣愣地看著屋里的大人們,慢慢地看了一圈,然后一字一句用稚的聲說道:“我自己能養活自己。”
屋一哄,幾番爭執之后,也只好如此。
居委會主任的男人又皺起了眉頭,“要上學是要戶口的,老頭估計還沒給這個孩子上戶口。”
于是在上學之前,小家伙被大人們領著去上了戶口。派出所的片警是個年青人,剛從警察中專畢業,臉上稚氣未,他一臉為難對眾人說:“這又沒個出生證明什麼的,怎麼上?”
居委會主任是天生的大媽格,直著嗓子吼道:“從小看著這小家伙長大的,難道還要算外來人口?”
國人雖然怕事,但有個規矩是只要有人打頭,正義便開始泛濫,于是派出所里開始響起一大片嘰嘰喳喳的聲討之聲,當然,群雌粥粥爾。
那個小警察姓李,也是本地的警察,公仆嘛,大眾的仆人。更何況起哄的人群里面有個中年婦正狠狠地瞪著他,他還敢說什麼?
那中年婦是他媽。
于是小家伙第一次有了證明自己份的小本子,李姓小警察一邊用著不大規整的楷字填著表格,一面問道:“姓名?”
“……”小家伙一臉惘然,愣了半天后回答道:“我爺我天幸,說是天幸我活下來了。”
居委會大媽的男人,噢,這稱呼太過繁瑣,那位鄒老師此時趕出來發揮能力了,“不行不行,這名兒太俗,天幸上問于天,不符合神文明建設的要求,這樣吧,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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