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檀嚇壞了,掙開秦玄策的懷抱,帶著哭腔驚了起來:「來人!來人啊!二爺不行了!」
說什麼?簡直胡說八道,他哪裏不行了?他比誰都行!
秦玄策十分惱火,卻咳得說不出話來,又吐了幾口。
整個刺史府都被驚了,奴僕們蜂擁而至,七手八腳地扶著秦玄策躺下,頃刻之間門,七八個老大夫一起跑來了,真的是用跑的,一個個花白鬍子的老頭,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
連嚴兆恭和薛遲都張地沖了進來:「大將軍怎麼了?怎麼了?大夫!快快!」
阿檀在一旁不作聲地抹眼淚,又擔心、又愧疚。
老大夫們如臨大敵,番給秦玄策了脈、查看了全傷勢、又湊到一起,面上帶著憂愁的神,唧唧咕咕地說了半天,說著、說著、最後全部抬起頭來,齊刷刷地看著阿檀。
阿檀嚇得直哆嗦,恨不得指天發誓:「我沒有很用力,只打了一下,輕輕的、真的是輕輕的。」
好吧,就那樣弱弱的小板,其實也沒人覺得會把大將軍打到吐。
「是這樣的……」一個年紀最大的老頭子被推出來回話,語重心長地道,「小娘子貌若天人,誠然絕,但眼下非常時期,需得剋制一二,遠離大將軍為宜。」
阿檀獃滯住了,就像被雷劈到的小鳥一般,渾的都焦了、糊了、炸起來了。
老頭子捋著白鬍子,一幅憂心忡忡的模樣,嘆氣道:「大將軍年輕健壯、氣十足,令人十分驚嘆,但是呢,終究有傷在,正應當清心寡,好生靜養。方才是腎氣過旺,衝撞上來,把積在腔的瘀給嘔出來了,倒沒有十分要,但是接下去切切謹慎,斷不可再如此莽撞了,字頭上一把刀,刀刀見哪。」
阿檀聽著、聽著,慢慢地把肩膀起來,到後來,整個人一個小糰子,捂著臉,「嚶嚶嚶」地哭著跑了。
秦玄策然大怒,重重地一拍,床架子差點被他拍塌了:「胡說八道,一群庸醫,我看過去是那種好之徒嗎?」
上位者雷霆一怒,勢若千鈞。
老大夫們嚇得直哆嗦,但他們念大將軍的恩德,再膽,也要拚死勸諫:「大將軍,該忍還是要忍,腎為五臟之本,傷了腎就是傷了本,來日方長,如今固鎖,來日方可大展雄風,若不然,傷了本,只恐怕日後……」
大將軍完全不能忍,怒氣沖沖地跳下了床,就去拔劍。
嚴兆恭和薛遲趕撲過去,拼著老命死死地拉住了秦玄策:「大將軍息怒,這群鄉野之民沒見識,無論今日來日,您都是雄風萬丈的,這個不消說。」
大夫們嚇得魂飛魄散,相互攙扶著,哆哆嗦嗦地逃出去了,臨出門前還不忘囑咐兩句:「吾等稍後開藥過來,切記,清心寡、好生靜養,不可行房。」
擔心幾位大人聽不清楚,最後一句,說得特別大聲。
這下,連嚴兆恭和薛遲都拉不住秦玄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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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檀沒臉見人了,阿檀躲起來了。躲在房中,房門關得的,裏頭上了門栓,誰來了都不開。
尤其是秦玄策。
秦玄策惱火得很,「嘭嘭」地拍門:「你出來。」
半晌,才有個的聲音抖抖地道:「別敲門,我不在。」
「你不出來,我拆門了。」秦玄策威脅道。
「不出去、不想見您。」阿檀可委屈了,「連嚴夫人都出面一再囑咐我,我最近這些日子遠著二爺,千萬別讓您勞。」
冤死了,何曾讓大將軍勞過,分明是大將軍自己虛,還要牽連到,人看笑話。
說著、說著,又想哭:「您別和我說話了,快走開,我沒臉見人了。」
秦玄策怒道:「出來。」
「就不、偏不。」阿檀小子上來,膽子又了,搭搭地回答他。
秦玄策完全不擅長和人啰嗦,尤其是一個哭哭啼啼、扭扭的人,更是沒法說,他索板起臉,沉聲道:「你家二爺了,快給我下廚做飯,躲在房中作甚,懶不幹活嗎?」
「嗯?」
阿檀怔了半晌,怯生生地把門打開一條,從門裏出一點眼睛張著,忸怩著道:「二爺……只是我去做飯的嗎?」
秦玄策面無表地看著:「若不然呢?你這不正經的丫鬟,在想什麼七八糟的念頭。」
到底是誰不正經?
阿檀的臉紅得要滴,用淚汪汪的眼睛瞪了秦玄策好幾下,開了門,捂著臉,逃似也地去廚房了。
……
既然大夫們說秦玄策須得清心寡,阿檀就打算給他做幾道清涼瀉火的葯膳。
先是荷葉粥,摘下新鮮荷葉,熬了濃濃儼儼的水,濾得澄凈,再以碧梗米下鍋煮粥,中間門撒切得和米粒一般大小的鴨丁與藕丁,鴨是三個月大小的母鴨,只取脯上那一小塊,藕是剛長出的半尺藕,只取兩頭的尖尖,皆是又鮮又。
再來一道薄荷豆腐,說是豆腐,其實大半是湖蟹白,用小銀簽子細細地剔出來,先用蔥油香,再和豆腐同煨味。薄荷葉早已經去梗,用鹽水腌了許久,差不多火候時,倒與豆腐一起翻炒了幾下,裝盤是一團青綠裹著白。
再來就是翠釀丸子,這個簡單,將餡料鴿卵般的丸子,屜籠清蒸就是,只不過餡料比較考究刀工,七分豬和三分苦瓜剁丁,不能太碎也不能太大,比米粒兒小一點、比芝麻大一點,人咬一口有嚼頭、再咬一口卻已經化了。黃瓜去皮挖芯,雕琢出一個個薄薄的蓮花玲瓏小盞,丸子出籠后塞到盞中,頂上放一顆生鮮芡實,小巧可。
最後記得秦玄策吃甜食,還額外給他做了一道碧螺漬茉莉。
忙乎了大半天,把這幾樣菜端上去的時候,秦玄策的臉有些發綠。
「綠的。」他指了指荷葉粥,又指了指薄荷豆腐和翠釀丸子,「綠的、綠的。」再指了指碧螺漬茉莉,「還是綠的。」
他了傷、流了,難道不該好好滋補一番嗎?怎麼就用這些綠慘慘的菜來打發他?他別過臉去,不悅地道:「不吃,看了沒胃口。」
阿檀聲道:「二爺您看,荷葉、薄荷、苦瓜、黃瓜、還有茉莉花,都是清涼好,正宜降火,昨天大夫不是說了……」
的話說到一半,被秦玄策利劍一般的目生生地斷了。
好可怕,活似要死。
「那些都是庸醫,不要在我面前提起。」秦玄策斷然道。
這個男人,真是矯,但是,他如今傷了,子骨虛弱,阿檀大度地決定不和他計較了,恤他一些。
想了想,用哄小孩的語氣,地哄他:「做都做了,二爺不吃,豈不是辜負了我的一番心思,我的手藝您是知道的,這幾道菜雖然不太中看,但吃起來味道著實是不錯的,您別嫌棄,若不然這樣,二爺的手臂還吊著,不方便,我喂二爺吃,可好?」
秦玄策看了阿檀一眼,一言不發,神矜持,下抬得高高的。
哦,阿檀心領神會,他是同意了。
於是阿檀坐到榻邊,拿著小勺子,一口一口地喂他。
他還要挑剔這個、挑剔那個的。
「太燙了。」
是嗎?阿檀鼓著腮幫子,給他吹了吹。
每一口都吹了他才肯吃。
「太淡了。」
是嗎?阿檀舉著勺子放到邊,淺淺地嘗了嘗。
他馬上低下頭,把嘗過的那勺米粥一口吞了下去。
阿檀又紅了臉,囁嚅道:「怪髒的,二爺真不講究。」
「嗯,二爺我是個寬容的,不嫌棄你。」秦玄策板著臉,目中卻帶著淡淡的笑意,手了的頭髮,又把的頭髮得糟糟的一團。
阿檀嗔地瞪了他一眼,眼波婉轉,似桃花春,突然又「噗嗤」笑了。
就那樣一口一口地用完了午膳,最後再喝一碗碧螺漬茉莉。
茉莉花浸了茶和水,帶著夏天清爽的氣息,彷彿是風微微拂過草木,直接吃掉,咬下去,生鮮脆,花香四溢,帶著一點點青的餘味。
秦玄策滿口都是甜的,但是,他覺得還不夠。
他咳了一聲,不聲地指了指口的那傷,道:「這裏有點疼起來了。」
哦,這是個矯的男人,天這樣這樣、那樣那樣,就沒個消停。阿檀很有經驗,馬上懂了,順著他的心意,乖巧地道:「那,我給二爺一,可使得?」
「也可。」秦玄策滿意了,屈尊紆貴地頷首。
阿檀手給他了口。
夏日裳輕薄,因綁了繃帶,在房中,秦玄策就敞開了領,出大片膛,阿檀的手從上面過去,宛如凝脂膩,偶爾蹭到赤.的,讓秦玄策舒服得孔都張開了。
但可惜,綁著繃帶,不能讓的手掌完全上來,秦玄策覺得頗有點隔靴搔的意味,很不得勁。
他從鼻子裏發出不滿的「哼」聲,繼續用目示意。
這是什麼意思?有點費解了。阿檀使勁盯著他的眼睛看了半天,遲疑地解讀著:「嗯?二爺,還要抱一抱嗎?」
秦玄策嗤之以鼻:「大熱的天,誰要抱,你這婢子,總是滿腦門不正經念頭,勾人答答的,很不統。」
但他的眼睛卻帶著,明亮而炙熱,一不地著。
看來猜對了,好吧,矯的男人真要命,沒辦法。阿檀在心裏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張開雙臂,摟住他的脖子,歪著頭,在他的肩膀上蹭了蹭,還要細聲細氣地哄他:「喏,就當是我不正經吧,二爺大人大量,讓我抱一下、嗯、說好了,只抱一下。」
如同雲朵般盈而,纏繞過來,幾乎讓秦玄策戰慄,大將軍想起了庸醫的話,一瞬間門又想要拔劍而起。
完全不夠,反而覺得愈發不滿了,秦玄策的下在阿檀的頭頂了兩下,重重咳了一聲。
咦,這個男人,有完沒完?阿檀有點生氣了,撅起,瞪了他一眼。
他的目更加炙熱了,就像燃著火焰,躍著,他低下頭,用在潔的額頭上又了兩下,笨拙而急切。
阿檀得面如朝霞,眼角都微微發紅,看過去就像的桃花在胭脂里打了個滾,香艷旖旎。
秦玄策的呼吸了起來,低低地了一聲:「阿檀。」
他的聲線渾厚而低沉,帶著男人特有的磁,還有他上松香的味道,輕輕地拂過阿檀的耳垂。
阿檀的耳朵也紅了,張地了,抖抖地道:「那、二爺……若不然,要不要親一下呢?」
「要。」秦玄策飛快地應了一聲,聲音沙啞難耐,「快點,別啰嗦了。」
九孔博山爐里點著龍腦香,煙絮裊裊,清澈骨。銀盆里堆著冰塊,擺放在房間門的各個角落。青小婢用井水一遍又一遍地潑灑在房前的廊階上,青竹簾子濺了水,漉漉的。這個夏日的晌午,風從簾子外進來,其實是涼爽的。
但秦玄策卻出了一汗。
的上是不是抹了、口裏是不是含了糖,那麼香、那麼甜,茉莉花的味道在舌尖流連輾轉,彷彿啜泣般,「嚶」了一聲,幾乎讓秦玄策的脊椎都了起來。
那些個清涼解火的東西,完全不起作用,火反而更大了,燒得他神魂顛倒。
汗水從他的額頭滴了下來。
阿檀張起來了,一把推開秦玄策,坐正了,了他的臉、他的手臂、和他的膛,認認真真的,一臉嚴肅,然後小眉頭皺了起來:「不太熱呀,二爺怎麼回事,流了這麼多汗,全都了,不、不,大夫說了,傷口要保持清爽乾淨,不可沾染汗漬、水漬,二爺快換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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