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梔無語凝噎。
「沒事,那就不做了,」季時卿的聲音聽不出失落也聽不出放鬆,就像是在說一句非常日常的話,「男人嗎,累一點也是應該的。」
曲梔覺得後半句多有點怪氣了。
覺得自己要說點什麼想辦法來打破現在的氣氛,突然想到了什麼,對季時卿說:「對了,合同我放在外麵茶幾上了,有空你幫忙看一下。」
季時卿剛剛還稍微放鬆一些的心突然又收起來。
所有的曖昧氛圍都被打破,季時卿正問:「今天聊得怎麼樣?」
「好的,我合同也大致看了一遍,都沒什麼問題,就等著你看看,如果你也覺得沒什麼問題的話,就可以簽約了。」
季時卿能聽出曲梔心很好,並且對這件事信心滿滿。
他也不想直接潑曲梔冷水,回道:「那我明天看看。」
季時卿一晚上都在想著這件事沒睡好。
第二天季時卿把合同帶到公司去仔細看了看,如果說之前他還抱著能從合同里找出紕來說服曲梔放棄合作的心態。那在看了合同之後,他徹底放棄了這個念頭。
只能說,陸澤在要和曲梔合作這件事上,應該是鐵了心不計本。
沒有一條霸王條款,不僅如此,每條條款都對曲梔有利。
一個投資方居然在合同里權利義務如此不對等。
甲方全是義務,權利屬於乙方。
但是季時卿沒有想好應該怎麼去和曲梔開口聊這件事。
曲梔也一直沒有提這件事,知道季時卿忙,所以不想給他太多力。
幾天後的某個晚上,兩個人正吃完飯偶爾有機會一起坐在沙發上看電影。曲梔突然提了一說:「對了,可能明天會和陸澤去參加一個飯局,見一下其他幾個投資人,讓他們給一些參考意見。」
聽到「酒局」兩個字,季時卿渾不適,季時卿的語氣中帶著點擔憂,「要不我陪你一起去吧?」
「啊,不用麻煩的,」曲梔真的不想季時卿太累,自己的事確實不想老是麻煩他,「我覺得大概率也是討論一些投資方面的細節和風險,我回來告訴你就行啦。」
「可是……投資人的飯局,大概率是要喝酒的。」
曲梔很想當然地回:「哦,沒關係,我到時候會想辦法說自己不會喝酒推的。」
「有些場合,可能和你以前去的那種不同,沒你想象的那麼容易推……」
季時卿不用腦子想也能知道,曲梔在那樣的場合下只要對方一句「不會不給我面子吧」,就一定沒辦法拒絕。
以後真的和陸澤合作了,會有更多無法招架和拒絕的「特殊況」。
季時卿越是這麼想,就越是覺得不安。
曲梔雖然也不喜歡這種局,但是也知道,如果真的要做一個項目的做負責人牽頭人,這種況以後沒辦法避免,所以也沒辦法直接答應季時卿:「你放心吧,我知道自己的酒量,不會真的斷片的,不要擔心。」
曲梔怕季時卿擔心,盡量用一種安的口吻。
「我怎麼能不擔心,外面人這麼魚龍混雜,如果真的有人心懷不軌,出了點意外,你讓我怎麼辦?」季時卿想控制緒,但他就是突然有些失控,這是他第一次對曲梔態度強,用幾乎有些發火的語氣。
曲梔沒想到季時卿會是這樣的態度,其實本來曲梔在收到要去飯局的消息的時候就有些委屈。
被迫要去自己不喜歡的應酬,本來還想著可以和季時卿撒撒緩解一下負面緒,沒想到現在倒好,不僅沒有被諒,還被一頓指責說教。
曲梔也一時間怒氣上頭:「為什麼?你平時不也是會去參加各種酒局,有時候也會喝得醉醺醺的回來,我說過你嗎?」
「我……」季時卿一時語噎,「我們不一樣。」
「為什麼不一樣,有什麼不一樣的?你這不是雙標了嗎?」曲梔提高音量說,「這種場合我也不喜歡喝酒,但我也知道很多事是沒辦法的,就像我也諒你有時候喝酒到很晚才回家,我從來都沒有對你發過牢,我只是希你可以公正平等地去看待和接這件事。」
季時卿知道在這個問題上自己爭論不過曲梔,他不是真的反對曲梔去談生意參加飯局會喝酒,他想要的只是曲梔不和陸澤合作,不再見陸澤。
於是他換了個角度說問題:「陸澤的合同我看過了,我不建議你簽。」
「為什麼?」曲梔不解,「合同有什麼問題嗎?」
「問題就在,合同沒有任何問題,」季時卿說。
曲梔覺得好笑:「你這是什麼理由?」
季時卿嘗試幫捋清思路「你沒有想過嗎?陸澤是個商人,為什麼他會願意花這麼大的代價,去投資一個看上去回報率這麼低的沒有價值的產業?」
曲梔聽季時卿的這番話,突然覺得心一涼,用一種很陌生的眼神看著季時卿:「所以在你看來,我做的事都是沒有價值的?」
季時卿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從經濟利益去看……」
「你別說了,」曲梔打斷季時卿,「我知道了,所以你就和那些之前我見過其他的商人一樣,只想著賺錢而已,覺得這個東西只要不賺錢,就是沒價值,就沒有意義,你們看重的只有那些淺的數字而已,那或許我們真的理念不同,三觀也不合。」
季時卿也沒想到曲梔會一下子說這麼重的話。
雖然他剛才那番話確實是激了欠考慮了,但他反對的信念是堅定的:「我不是說你做的事沒意義,我只是說,作為投資人的角度,你沒有想過為什麼他會願意投資嗎?」
「因為他也有和我一樣的夢想啊,」曲梔心的想法非常的純粹,「或許他也有和我一樣的理想抱負,他也想為了下一代的音樂人做點什麼呢?」
季時卿忍不住苦笑一聲:「曲梔,你真的很單純。」
「難道不是你想得太複雜了嗎?」曲梔反問,「又或者,在你的世界里,無法理解我們這種看上去愚蠢的行為?你是不是覺得所有的付出都一定要有看得見的確定的用金錢來衡量的回報?或許,你是不是覺得就連做慈善這件事也很可笑?」
「曲梔,」季時卿打斷了曲梔,語重心長地說,「你真的當那些人是慈善家?那些慈善晚會慈善拍賣會,不過是資本家洗錢的方式,他們通過看上去乾淨的手段把最骯髒的錢洗乾淨,還做出一副偽善的面孔,那些人才是最齷齪的。」
「可是……」曲梔覺得心疲憊,眼睛無地看著季時卿,「你不也是資本家嗎?」
一個冗長的沉默橫亙在兩個人中間。
最後,季時卿一聲長嘆,肩膀無力地垂了下去:「所以,或許我也有不那麼好的一面。」
沉默中,兩個人的視線離開彼此。
這是第一次兩個人覺得離彼此這麼遠。
原來這個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是兩個人的思想沒有辦法契合,無法說服對方,無法理解對方。
這場對話,最終結束在這個不安寧的夜晚。
季時卿本想之後找機會再好好聊一下這件事,哪知道第二天一到公司臨時接到一個非常重要的項目,需要急出差三天去江城。
消息收到得突然,季時卿都沒時間回家直接從公司就要出發。
他給曲梔留了個言,說要出差幾天。
這是季時卿婚後第一次出差,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居然正好趕在兩個人鬧緒的這個檔口。
不過這對曲梔來說也不一定是壞事,畢竟前一天晚上的對話之後,還沒想好怎麼再面對季時卿。
其實昨天晚上也多有些緒突然上來,說了點不算太合適的話。
本還想著要怎麼面對季時卿,正好他出差,兩個人也可以找個機會好好冷靜一下。
曲梔覺得和季時卿還沒有把問題聊清楚,不想把矛盾和心結擴大。
所以晚上的飯局還是找借口取消了。
曲梔覺得悶在家裡也不是個辦法,這種事一個人想很容易鑽牛角尖。
晚上聯繫了徐麗莎到一家比較安靜的日料店見面。
其實說到底,對和陸澤合作這件事心裡還是沒底的,因為就像季時卿說的,對資本家而言最重要的事確實就是賺錢。
對季時卿的那些說辭,其實一部分也是因為賭氣。
但其實說到底自己也沒有這方面的經驗,這其中或許真的有一些沒辦法看的患。
陸澤再怎麼說也是徐麗莎婚禮上認識的,如果徐麗莎對這個人有所了解的話,應該所做出的判斷會更加靠譜一些。
曲梔看到徐麗莎一臉沒神的樣子,先關心起來:「怎麼了?看你一副這麼憔悴的模樣。」
「哎,陸逸柯的爺爺這幾天不好,覺時日無多了。」徐麗莎說完又重重地嘆了口氣。
「不過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吧,節哀就好了。」曲梔安道。
「節哀是一回事,我現在在想的是,我該怎麼和陸逸柯推進下去。」徐麗莎搖了搖頭,無力地說:「我和他的況你也知道,我一開始以為會假戲真做,但其實發現,我們兩個也有一些理念不合的地方,現在因為他爺爺的問題,其實我們很多事都憋在心裡,怕兩個人真的鬧崩了爺爺那裡不好代,但現在我們兩個人的狀態就……怎麼說的,貌合神離吧,覺我們大概率等他爺爺真的離開后,我們也不會在一起了,還好當時沒和他領證,留了一條後路。」
曲梔本來還想說自己的況,現在看來好像對方的況更糟糕,選擇暫時先做一個傾聽者:「是哪裡不合?」
「覺我們都是那種太自我的人了,」徐麗莎說,「我們都太知道自己要什麼了,並且不願意為對方妥協,我們都是對自己的事業和人生有很清晰規劃的人,他今年開始公司改革,之後一年會有一大半的時間在Y國,而我要不就以後走職業演奏家全世界各地跑要不就留在國做教育,為了他,或者說為了婚姻和生活我最大的讓步就是留在國,但他想讓我和他一起去Y國,這是不可能的,我不可能為了他拋棄現在擁有的一切,去做一件我完全沒有做過規劃的事,而他的公司也以現在的目標努力了好幾年了,不可能現在說放棄就放棄,所以這種問題我們雙方都不會妥協,現在因為他爺爺的關係,他還勉強願意退一步,暫時留在國,等爺爺不在了,他一定馬上會去Y國,到時候異地,不出多久,本來就沒多的就徹底沒了,還好不是真的和他結婚,否則這種況在婚姻里是很危險的,雙方一旦發生了無法磨合的分歧,只會漸行漸遠,最後為最悉的陌生人。」
徐麗莎在說著那番話的時候,曲梔一直腦子裡想象的是自己和季時卿。
他們這也是第一次遇到了分歧,其實說到底,也不是多大的事兒,也涉及不到底線問題。
但好像在這件事上,雙方都不願意退一步。
或許這件事只是個影子,能影出後面一系列的問題。
之前兩個人是沒有產生過分歧,所以看上去還算和諧。
一旦出現理念選擇不同的事的時候,好像兩個人也都固執地堅持自己。
按照徐麗莎的說法,這樣的況在婚姻里是很危險的。
或許真的,兩個人都還彼此不了解,也沒有那麼深的。
他們還需要更多的磨合。
曲梔捫心自問,其實在這件事上,是願意妥協的,畢竟和婚姻破裂比起來,放棄事業顯得並不那麼重要。
而且,陸澤也不是唯一的選擇和機會。
只是有點委屈,為什麼放棄和妥協的一定要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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