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芳洲在敵營裏懸著一顆心,吃不好也睡不香,整個人瘦了一大圈。過了些時日,發現,魚或利也瘦了……?
自從到了雁門關,他的眉頭從未舒展過,目疲憊,青的胡茬冒出來,看著有些頹敗。
脾氣也變差了,經常發火。
林芳洲知道定是他挫了,暗暗高興,怕他黴頭,每天躲得遠遠的。
直到有一天,魚或利看著,表像是突然解了一般,他說道,“沒想到,我做的唯一正確的決定,竟是把你綁了來。”
林芳洲不知他是何意,試探著問道,“你是不是撐不下去了?撐不下去就算了,我警告過你的,小元寶很聰明,你鬥不過他。”
“怪隻怪我看走了眼。若是早知他如此詐,我也不會上這個當。”
林芳洲一聽這話,知道他敗局已定,忍住得意,說道,“不要難過,和你一樣看走眼的人有很多。”
魚或利自負才智,此話並沒有安到他。他搖頭笑道,“不過我也突然發現,原來你竟如此重要。”
林芳洲冷冷地看著他,“你,你不會要拿我威脅他吧?我警告你,你不要做得太過分,惹了我,我一抹脖子,小元寶一定會給我報仇,到時候大家一塊玩完!”
“林弟啊林弟,在你心裏,我就是這樣的人嗎?”
“是。”
一個磕絆都不打就承認了,使他心裏一痛,愣愣地看著。
林芳洲擺了一下手,道,“多說無益,你趕把我送回去,再說說好話,小元寶他一定不會為難你的。”林芳洲說這話也是心虛的,畢竟,小元寶可是一言不合就抄刀砍人的……
魚或利答道:“我已經和你們的國使談好了,你知不知道,你值多錢?”
林芳洲知道這意思是小元寶要把贖回去,有些高興,“多、多錢呀?”
魚或利比了個數字“六”。
林芳洲:“六兩銀子?”
“六千。”
“六千兩?這小子太敗家了!”
“六千個人頭。”
“!!!”
林芳洲捂著心口,“心好痛!好痛!全都痛!”
魚或利帶著林芳洲去看了傳說中的“國使”,竟是個人——潘人潘太爺是也。
潘人把一切辦妥當了,便要回去複命,走時帶著林芳洲。魚或利率領二百騎親自送行,林芳洲剛要上馬車,突然想起一事,道,“魚或利,我有話要對你說。”說著把他拉到一邊。
“林弟,你……要對我說什麽?”他的心跳了跳,眼裏有一期待。
“我還是覺得,六千個人換我一個人,太貴了。要不,你再饒我點東西?”
“……”他失地咬了咬牙,“林弟想要什麽?不會是我的項上人頭吧?”
“不不不,”林芳洲連忙擺手,“你的人頭不值錢……你把你那金雕給我吧?”
“金雕已經被我養了,我就算給你,它也會自己回來找我。”
“沒關係,我關在籠子裏,不讓它飛。”
魚或利是有些心疼的,他把那金雕從小養到大,頗深,現在聽說林芳洲要把它關在籠子裏,他便有些不舍,答道,“金雕本該是在天上翱翔的,不能關在籠子裏。”
“我把它拴起來總行了吧?”
“……還不如關在籠子裏呢。”
林芳洲翻了個白眼,氣道,“你還說喜歡我呢,六千個人頭就把我賣了,現在想跟你要個鳥玩兒也不給。這樣小氣,算我認錯你了!給不給!我走了!”
魚或利心想,此番一別,怕是此生都不複相見。他心裏一痛,連忙攔住,笑道,“給,給你留個念想,也好。”
林芳洲於是就這麽捎上了金雕。魚或利親自把金雕關在籠子裏,金雕很聽話,乖乖的,直到林芳洲一行人啟程,籠子距主人越來越遠,那金雕才開始焦躁起來。
林芳洲也不管它,和潘人一同待在馬車裏,說話。
林芳洲問道,“太爺,魚或利說你們用六千個人頭換了我,是怎麽回事?”
潘人解釋了原委。原來兩國互相都捉了對方的俘虜,和談時本來就要換俘虜,不過魚或利的俘虜,比他們了六千個,所以潘人就讓他把林芳洲搭進去,一個頂六千個。
魚或利跟他扯了三天,這才同意。
林芳洲搖頭道,“總覺虧大了。”
潘人道:“我此番前來和談,最大的任務就是把你平安帶回去,六千個俘虜我們要了也沒用,又不能殺掉……這個代價值得。”
“明明是我們贏了。這口氣如何咽的下?”
“咽不下,所以家讓人把魚或利戰敗逃走的消息帶去他周邊的各個部族,等魚或利回家,大概又有仗要打了。”
林芳洲一聽樂了,“家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機智了?我以為他隻會燒爐煉丹呢!”
潘人笑道:“現在家已經不燒爐煉丹了。”
“是嗎?難得難得!”
“因為家換人了。”
“……”林芳洲瞪著眼睛,“什、什麽意思呀?”
潘人這次吸取了以前的經驗教訓,再也不敢對林芳洲有任何瞞,一五一十都說了。齊王驚嚇過度中風又被廢了,皇帝駕崩了,太子登基了,貴妃懸梁自盡去追隨大行皇帝了,趙王嚇得要死閉門不出了,等等等等。
林芳洲一聽,原來這些日子京城發生了這麽多大事。
小元寶現在是皇帝了?
他終於登上那個位置了啊……林芳洲悄悄鬆了口氣。有些唏噓,小元寶慘白著一張小臉跟裝傻子騙同的事仿佛還在昨天呢,現在,他已經是萬萬人之上的九五至尊了啊!
林芳洲莫名有些憂傷。小元寶已經不再是一個人的小元寶,而是全天下人的家了。
……
林芳洲一行人日夜兼程,走了約莫四五天,總算回了京城。潘人親自把送到家裏,林芳洲見自己雖多日不在,府裏依舊收拾得井井有條,高興地跑進園子裏,見小池邊站著個人,明黃的袍子,黑發如墨,長玉立。
林芳洲隻覺心髒砰砰砰狂跳,輕輕喚了他一聲,“小、小……”覺這個時候小元寶似乎不合適了,結結的,終究改了口,“小……家……”
雲微明把“小家”三個字愣是聽了“小冤家”,聽得他心口一陣麻。
他轉過,剛要同說話,卻見韓牛牛不知從哪裏衝出來,哭著跑向林芳洲:“公子!公子你可回來了!想死我了嗚嗚嗚……”
撲進林芳洲懷裏,林芳洲張開雙臂抱著,一邊笑著安道,“我沒事,牛牛不要哭了,你看我不是好好的麽?”
雲微明眉角跳了跳,麵無表地喊道,“十七。”
“微臣在!”
不等雲微明吩咐,十七直接把韓牛牛拖走了。能順利拖韓牛牛,莫名竟讓他有一種就,仿佛他的武功進了不……
潘人也早不知何時退下了,園裏再無旁人。
林芳洲輕輕地走近雲微明,仰頭看著他,抬手了他的臉頰,“瘦了。”
他突然一把將拽進懷裏,地摟著,力道那樣大,勒得有些不過氣。
林芳洲剛要責備,卻覺到小元寶的在微微發抖,心裏一,回抱住他。
“芳洲,芳洲……”他閉著眼睛,不斷地喚的名字。
林芳洲臉埋在他前,小聲應道,“嗯,我在呢。”
“芳洲,對不起。”
林芳洲悶聲道,“你都說了不許我跟你道歉,現在你怎麽又跟我道歉?”
他鬆開,抬手的臉龐。眉鼻子眼睛角下,指肚在臉上流連逡巡,林芳洲被他到了睫,得眨了幾下眼睛,“夠了沒有?”
“不是做夢。”他喃喃說著,又將拉進懷裏摟著。
林芳洲哭笑不得,著他的後背,說道,“你就不熱嗎?”說著掙開他,“讓我看看你。”
他瘦了,臉上的嬰兒已經完全沒有了,五顯得清晰深刻,更有男人味兒了。他穿一明黃的常服,服上繡著龍,腰上扣著玉帶。那龍是用金線繡的,往下一晃,嗬嗬,眼睛瞎了!
林芳洲搖頭道,“穿著龍袍滿跑,你就浪吧!”
他笑了笑,“想不想我?”
林芳洲著下,問道,“我現在是不是應該你‘家’了?”
“別人‘家’,你麽,”他頓了一下,挑眉笑看,“我‘人’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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