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三日的度亡道場,今日是最後一日。
蔣姨娘依舊是沒去湊熱鬧,的子漸漸有些重了,之前勉強應承了鄭國公幾次,近日裡鄭國公的寵都推拒了。
可若是再推拒下去,不止鄭國公會覺得奇怪,就連魯氏也會起疑心的。
心中忐忑,手裡的作也變得木然,回神時才發覺這手上的絡子已是一塌糊塗,只好拆了重新打。
鄭令意將蔣姨娘的心慌意看在眼中,心裡也開始七上八下,不知道自己部下的那些事,能否魯氏膽怯畏懼,從而放過蔣姨娘一馬。
鄭令意在梅林大石邊發現的那叢眼的小草,原是熾草。
醫書上把這種草藥稱之為貧家的人蔘,雖可補養力,提神養氣,但有微毒。
富貴人家一般不會用這種草藥,所以也就無人識得。
這草藥之微毒,也害不了人的命,只是與安神助眠的藥材同服,一則使人深眠,二則使人夢魘,難以掙。
這些,不過是鄭令意照著那本《食療本草》上所寫,自己琢磨出來的。
起先也不知道這葯是否奏效,后聽丫鬟們嚼舌,說是魯氏夜夜夢魘,這才有了幾分篤定。
魯氏並不是個膽小的子,幾日的夢魘毀滅不了的心,鄭令意思忖著,再添上些什麼,於是就想著在熏炭上做手腳。
只是不知,這婁子熏炭,今日能否派上用場?
越想越是心不安,鄭令意為了止住自己的胡思想,只好尋些事做。
工工整整的在桌上鋪了一張宣紙,想著若是寫上幾個字,也好靜心。
鄭嫦嫦見狀,便十分殷勤的去給鄭令意拿墨,雖不喜歡寫字,可很喜歡替鄭令意磨墨。
「姐姐,這是孫史給你布置的功課?」鄭嫦嫦小聲道。
鄭令意搖了搖頭,道:「功課我早就寫完了,練字罷了。」
鄭令意在遇見孫史之前,已經在跟著蔣姨娘學字了。
孫史雖幫著鄭令意答疑解,但筆墨紙硯什麼的,依舊是要蔣姨娘自己備好。
蔣姨娘每月都會省下一部分銀子,等到巧羅出去採買時,買好這些東西帶府。
不知不覺間,鄭令意識得的字兒,已經漸漸趕過了蔣姨娘。
有時候兩人同瞧一本書,蔣姨娘還得向鄭令意請教生僻的字眼呢。
鄭令意寫字又快又好,鄭嫦嫦卻看得打起了瞌睡,眼裡水一片。
雖是一母同胞,鄭嫦嫦卻不是很喜歡讀書寫字。
於針線一事上,反倒是很有興緻,偶爾央著鄭令意給畫個綉樣子。
蔣姨娘也隨,省下銀子給配了一溜兒的綉線,細細的針。
「繡花也好呀。自己能養活自己。」蔣姨娘如是說。
鄭令意覺得很有道理,也跟著綉了幾天,只是空有形而無神,遠比不得鄭嫦嫦。
鄭令意頹唐的想著,『繡花也是需得些天分的。』
蔣姨娘倒是寬,外頭的手絹有賣十文錢的,也有賣五文錢。
鄭嫦嫦的手絹能賣十文,而鄭令意的手絹只能賣五文。
可五文也是錢呀。
五文錢,也能得五個油餅呢!
一想起這油餅,鄭令意就忍不住咽口水。
們這東西兩苑的姨娘已經跟著道姑們吃了整整三日的素齋了,吃得整個人都像懨嗒嗒的青菜梗子。
鄭令意有些後悔將那兩塊梅乾菜餅給了吳罰,回來還挨了一通蔣姨娘的罵。
對蔣姨娘說是自己不小心把餅掉地上了,正好是個泥水坑,也沒法子再吃了。
蔣姨娘心疼餅,又惋惜孫史沒能吃上餅,一早上都在唉聲嘆氣。
鄭令意聽得耳朵發矇,幸好巧羅從外院提了午膳回來,蔣姨娘分了心。
巧羅前腳剛到,萬姨娘後腳就領著巧綉和鄭綿綿來了。
神似有些掩飾不住的雀躍,對蔣姨娘道:「姐姐,我們今日一道吃午膳吧。」
姨娘的菜都是一樣的,所以桌上便有了兩份一模一樣的菜。
鄭令意吃了一勺素油炒豆腐,微微蹙眉道:「沒放鹽。」
蔣姨娘也嘗了一勺,果真是沒放鹽,「大廚房對咱們本就不上心,湊合著吃點吧。」
萬姨娘見狀便對巧綉道:「去把哥哥給我的那罈子豆豉拿來,拌在這豆腐里,正正好呢。」
蔣姨娘見萬姨娘眉宇間染著輕快笑意,也不由自主的笑道:「你這是遇上什麼喜事了?怎的喜氣洋洋的。」
萬姨娘忙收斂了神,輕道:「有這麼明顯嗎?」
對面母三人皆點了點頭,連鄭綿綿也點了點頭。
萬姨娘了自己的臉,俯輕道:「方才和巧綉一道去領飯菜,聽說下人們說安和居出了子,魯氏嚇壞了,竟從椅子上跌落下來,摔傷了骨,好不狼狽呢!」
一說完,還以為旁人都會像自己一般幸災樂禍,卻見蔣姨娘憂心忡忡的問:「怎麼會忽然摔下來了呢?」
萬姨娘眨了眨眼,道:「說是炭盆一下子著了火,躥的老高。那是熏炭炭盆,離得近,所以魯氏就嚇著了。」
「熏炭?」蔣姨娘角微微抿起,似有幾分不解,道:「熏炭怎麼會起火?」
萬姨娘吃著菜搖了搖頭,示意自己也不知道。
這張飯桌上,只有鄭令意心裡通。
小口的吃著那碟子更沒滋味的素炒油麥菜,抬眸看著大人們說話,一副一無所知的好奇模樣。
春日的午後,該是明又不燥熱的。
蔣姨娘卻說外頭,不許鄭令意和鄭嫦嫦出去,也把萬姨娘給哄回了屋子,乖乖待著。
三個孩子在門口踢了一會子毽子,也算是消了消食,便被蔣姨娘各自安排去午睡了。
「姨娘,你不睡嗎?」鄭令意躺在偏閣的小床上假寐了片刻,又睜開眼睛看著端坐在桌前打絡子的蔣姨娘。
蔣姨娘搖了搖頭,道:「我睡不著,你快睡吧。」
不是睡不著,只是想多攢些銀子,若能熬到腹中孩子落地,生產那一日,需要打點的地方多了多去,銀子自然是多多益善。
蔣姨娘的心思鄭令意全然知曉,正是因為知曉,所以才更添酸楚。
翻了個,見鄭嫦嫦睡得正香的小臉,無力的笑了一笑。
和鄭嫦嫦的小床雖稱不上高床枕,但好歹也是用細細彈過的棉花納的被子和褥子。
巧羅和蔣姨娘親自手給們倆做的小枕,裡邊裝的是在太底下曬過的決明子。
等日子漸漸熱了的時候,枕芯就要改綠豆和金銀花了。
鄭令意忽手握著了小枕的一角,到裡邊與決明子截然不同的東西,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西苑此刻安寧恬靜,安和居卻是一片霾雷鳴。
「查!給我查!我就不信了,熏炭怎麼會起火!」魯氏靠在床上,一就疼痛不已,氣得摔碎了手邊所有夠得著的東西,一貫端方的面容此刻已經是扭曲不堪。
「夫人,你定定神,有我在呢。若有個什麼蹊蹺的,老奴必定給你查出來。」如今也只有花姑姑的話,才能正在氣頭上的魯氏聽進去幾句。
魯氏若不是被這連日的夢魘弄得力憔悴,以的子,定然不會被一個忽然起火的炭盆就嚇這樣。
定下心神后,魯氏也覺得有些不對勁,順了順氣,瞧著手邊那碗鎮痛的湯藥,不知是想到了些什麼,對花姑姑道:「花穗,這碗葯是丹朱親自去煎的?」
「是,夫人您要得急,是老奴讓丹朱去煎的。」花姑姑聽魯氏這樣問,已然知道是怎麼想的。
魯氏點了點頭,端起葯碗一飲而盡,花姑姑上前一步,對道:「夫人是疑心之前的葯?」
魯氏抬眸看向花姑姑,眸中滿是艱恨意,咬牙道:「你難道不疑心嗎?我這病拖拖拉拉了這般久,大夫又說子無大礙。若不是被大姐兒的事橫一杠,我早該覺出來的!」
花姑姑老臉一肅,道:「方子上定是沒有錯的,老奴這就去查查這幾日的藥渣子。」
魯氏撐著額頭,額角有青筋起伏,「這事必與東西兩苑有關。」
花姑姑看著魯氏瘦削的臉龐,心疼道:「夫人,老奴辦事您還不放心嗎?只管養好了子,等著老奴將幕後之人拽出來,想怎麼瀉火便怎麼瀉火!」
魯氏心裡這才快意了幾分,握著花姑姑的手點點頭,道:「這事兒越快了越好。」
魯氏不是個躁急切的子,花姑姑略有些不解,便聽魯氏道:「哥哥給我遞了信兒,說是從心就快回來了。我思來想去,纖兒這樣的子,嫁到什麼人家我都不放心,還是許給從心這孩子最為穩妥。如今兩個孩子歲數都還小,我想從心在這住上幾日,若與纖兒出分來,婚後便更能護著纖兒。」
「夫人的心思都耗在幾個哥兒姐兒上了,老奴真是心疼。」花姑姑一臉疼惜的說。
魯氏先是嘆了口氣,又面狠辣之意,道:「誰膽敢在我的院子裡頭使絆子!定萬劫不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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