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得罪的太子?」
不管是重生還是夢的事,聽起來都太荒誕,虞秋答不出來,噙著淚水向蕭青凝,試圖扮可憐讓放棄追問。
蕭青凝看著,目漸冷,「不願意說就罷了。今日我與你面的事傳到家中,我定要被責罵,不要再給我遞口信了。」
經此一難,虞秋深比自己聰慧太多,很激今日為自己解圍,雖然發尾扎得眼睛到現在還刺刺的,但這可是從雲珩手底下死裡逃生,很厲害了。
往前挪,著蕭青凝細聲道:「我還是想與你做姐妹的。」
這話蕭青凝不信,若當真想來往,以前何至於見了就躲。冷笑一聲沒說話。
虞秋瞧這反應,覺得興許是願意與自己來往的,只是礙於家中臉面,想了想前一句話,問道:「是你爹娘罵你,還是你外祖父罵你?」
蕭青凝眼皮一跳,將被著的袖扯出來,離遠了點,「與你何干。」
這會兒已至鬧市,街邊紛雜聲耳,虞秋眼睛,再次慢吞吞往前傾去。小時候惹虞夫人生氣了,就是這樣一點點到虞夫人上,再聲氣地撒兩句就能讓消了氣,現在用同樣的法子對付蕭青凝。
蕭青凝瞥一眼,往後挪。
虞秋繼續向前湊,直到蕭青凝被得到車壁,忍無可忍道:「你有完沒完?」
虞秋忍著臉上熱氣,一本正經道:「我知道了,肯定是蕭玉烽罵你,他小時候就最討厭我,還把我推得頭破流。」
蕭青凝瞪一眼,敲著車壁讓人靠邊停下,轉而上了太尉府的馬車,拋下虞秋揚長而去。
這日雖然過程坎坷,但目的還是達了,虞秋如願從蕭青凝那打聽到了想知道的消息,還意外得知雲珩暫時未認出自己。
但留給的時間不多了,雲珩會繼續查,總有一日會查到頭上。
不慌,做好計劃慢慢來。
虞秋安好自己,一進府門,迎面而來的就是一個巨大的驚嚇——
「小姐,你回來了。」葛齊帶著和藹的笑說著。
這一聲如同晴天霹靂劈在虞秋靈臺,使瞳孔劇,僵著軀停在臺階上。
上輩子父在往嶺南的路上被人劫走,虞秋有想過葛齊會不會跟來。癡心妄想了數日,從劫匪口中得知,虞行束的那封通敵文書就是葛齊弄出來的,也是他作證虞行束勾結外賊。
那是綁匪所言,虞秋不願相信,然而直到死,都沒能再見到葛齊,未能親口問他那封文書是不是出自他手。
其實不必問的,他離開前說了對不起的。
虞秋此生最不願意見的,一是余延宗,是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二是葛齊,是時父母為選的護衛,護了近十年。
虞秋六歲時被蕭玉烽推得頭破流,蕭夫人決定為尋一個護衛,這人要武藝高強、品高潔,最重要的是對虞秋忠心不二。
那時虞秋傷后正黏人,纏著爹娘不撒手,無奈之下,夫妻倆帶著一起去了人牙子那裡。
葛齊第一次出現在虞秋面前是在籠子里,蓬髮污,手腳扣著鐵,像牲口一樣拴著,不蔽。
他目兇悍,額頭的新鮮烙印翻著,沉地盯著人牙子,像一頭隨時要暴起將人撕碎的猛。
人牙子被看得膽寒,揚起辮子沖他了過去,「閉上你的狗眼!」
被虞行束抱著的虞秋嚇得驚一聲把臉捂住,人牙子趕收了鞭子賠笑,領著一家人越過葛齊。
後來沒挑到滿意的,只買了兩個可憐姑娘回去當丫鬟使,要走時,虞秋趴在虞行束肩上,從指中看籠子里的葛齊,清楚瞧見了他額頭模糊的烙印。
「不帶他回去嗎?」
雜的環境中,細弱的聲音只有虞夫人聽見,虞夫人停步,著胖乎乎的手問:「你想帶誰回去?」
虞秋指向籠中的葛齊。
夫妻倆對視一眼,尚未說話,人牙子先嚷嚷起來,「小姐,這個是茬,殺過人的,每日照三頓飯打都不聽使喚,小姐要不再看看別的,過幾日會有新的送來,到時候小姐再來挑……」
沒人理會他,虞夫人問:「為什麼要他?」
被鐵鏈桎梏住的葛齊聽出幾人是在談論他,冷冷看來,視線穿過髒髮與鐵籠,直直對上一雙烏溜溜的眼睛。
虞秋眨眨眼,轉向虞夫人,抬手在自己額頭上虛了。
想的是發頂撞出來的傷口,傷口藏在髮際邊緣,穿得太厚,手臂沒能完全抬起,本就沒到。
但虞家夫妻已然明了,了傷被抱回去好好照顧,就覺得籠子里的葛齊也該與一樣。
虞行束把兒給夫人,讓們先回去,自己留下問清了葛齊的來歷。
葛齊原是個小有名氣的鏢師,無意間得罪了地頭蛇被陷害獄,出來后得知弟無意間落水溺亡,而年邁的母親憂思病臥床不起。
這也就罷了,後來街頭偶遇,地頭蛇出言挑釁承認是他派人推弟弟落水以至亡。葛齊衝之下殺了人,被判斬首,無人照料的母親在他獄期間鬱郁而亡。
再之後沒多久天下大赦,葛齊死罪可免,卻在臉上留下了醒目的烙印,為供人買賣的奴僕。
猶豫了兩日,虞夫人拍板將人買了回來。
卻不是當護衛的,而是可憐他,助他了奴籍,放他自由。——這人太衝,不適合留在府中。
可誰也沒想到,葛齊回家拜祭過母親后,又回來了,收斂起滿戾氣后,竟也是個清秀的年輕人。
虞家夫婦留他在府中待了月余,在一個春日雨後,把他帶到了虞秋面前。
人總有看走眼的時候,就是聖人也看不清人心,是的,要不怎麼那麼多朝臣都說太子溫藹寬厚呢?大臣們吃的鹽比吃的飯都多呢!
虞秋心中默默念叨著,了,卻沒能發出聲音。
「小姐,不認得我了?」葛齊往前幾步。
他在虞家待了近十年,空閑時候跟著習了字,與父倆一同養生,上沾了些文氣。額角的烙印用過葯消淺許多,被頭髮遮擋著看不清,溫和笑時像個書生,完全看不出曾經的頹喪與狠戾。
離得近了,他發現了虞秋紅腫的雙眼,眉道,「在外被人欺負了?什麼人?」
說話間眼中乍現厲。
「沒有啊……」虞秋使勁牽角,腳步似有千斤重,一道臺階用了好大的力氣,勉強站穩,強牽著笑道,「齊叔……嬤嬤平安到家了嗎?」
葛齊仍覺得奇怪,但先答了的話,「平安到了,就是不放心你,反覆叮囑我秋日一定要去接回來。」
嬤嬤原本是虞夫人的娘,從蕭家一起過來的,虞夫人沒了,就了虞秋的教養嬤嬤。虞秋很慶幸上輩子家中發生災禍時嬤嬤還未回來。
沒法平心靜氣地面對葛齊,低頭看著腳尖,悶聲道:「那就好……我有些累了,先回去歇息。」
說完低頭快步往後院去了。
葛齊立在原著匆忙的腳步,再次鎖眉,轉向隨回來的丫鬟。
虞秋連晚膳也不想用了,勉強喝了半碗湯,就獨自待著了。本想仔細琢磨下怎麼應對雲珩,再想法子接近蕭太尉,現在心緒被葛齊打,什麼都無心細想了。
一閉上眼,就是上一世虞行束死無全的景象。
虞秋被浮影救下后,曾求他回去斂收虞行束的骨,可一場暴雨落下,骨跡全無,尋不見半點蹤影。
陷回憶的漩渦,焦躁地走到了窗前。
夜幕已落下,虞行束那邊傳來靜,這個時辰他才回來,是朝中發生了什麼大事嗎?應當是沒有的。
但虞秋不確定,怕如四皇子府的大火一樣,總有意外發生。
窗外無月,涼風習習,虞秋著影影綽綽的庭院,漸漸出神,沒多久,啪嗒聲響起,一滴雨珠斜斜打進窗檯。
雨聲漸急,旁邊小屋的房門忽地打開,丫鬟打著哈欠走出來,挨個檢查院中的門窗。
虞秋怕人詢問,忙退回榻上,片刻后,聽見窗欞被人輕聲關上。
翻了個,從枕下出那塊青玉佩。
不慌,還有時間,再不濟還有……雲珩。
虞秋抓著玉佩睡了過去。
.
「這回不嚇你了。」雲珩的聲音很輕,一如他在人前裝出的隨和模樣,「來下棋?」
對於再一次被拽雲珩夢中,虞秋很是無力,今日緒低落,連對雲珩的懼怕都淺了許多。
遲疑了下,正要扯下薄紗覆面,見旁邊博古架上掛著垂紗帷帽,虞秋將之帶上,長紗垂至腰間,將上半完全遮住,然後深吸氣,朝著雲珩走去。
雲珩兀自收著棋盤上散落的棋子,未看一眼。
虞秋心中沉重,努力打起神,儀態端莊地在他對面坐下。怕注意力不集中說錯了話,暗暗清了清嗓子,用清冷的語調道:「太子好興緻。」
雲珩緩慢抬眼,過帷帽垂紗看向虞秋,眸晦暗難辨。
虞秋被看得心慌,猜測他一定是在回憶何時聽過這聲音。沒事的,白日見面嗓音低啞,而這次學的是蕭青凝的語調,蕭青凝比高了幾寸,雲珩找不到上去的。
雲珩笑起來,「如何稱呼?」
虞秋心咚咚直跳,不明白他在笑什麼,更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但無論如何,都要先絕了自己與其他皇子的關係。
飛速思索著,目落到兩人中間。那是一個四方棋盤,旁邊長案上擺著書冊、筆墨以及徐徐飄煙的香爐。
「沒編好?」雲珩劍眉挑。
虞秋聽著他這似笑非笑的語氣,心中升起一惱意,張口道:「神仙姐姐。」
香爐外壁上長袖飛舞的仙姿態靈,在裊裊青煙中幾迎月而去。
虞秋隔著垂紗看那仙,壯著膽子,掐起清冷的聲調道:「喚我神仙姐姐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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