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州市舶司史范燁最近很憂慮，去年泉州市舶司剛開埠，就從泉州碼頭出發了三個船隊和一條船，也來了番外的幾條海船，勢頭正好，結果到三嶼那邊發了大災難，據說是海浪都有百米高，航行在那片海域的船和周邊的港口全部遇難，航線就全斷掉了，將近一年，泉州都沒海船靠岸。而各大船行損失慘重，據說謝家的船大半也沉了，直到最近，才開始有新船出海。但是，皇室和汴梁要的香料卻不能，前日已經從汴梁來旨意，要求各個港口的市舶司兩個月調集香料十萬斤進京，廣州還有謝家有存貨，但是泉州，他到哪裏去找香料去？愁的頭髮都白了好多。

「老爺，夫人請您去後院一下。」看著在書房轉圈圈的老爺，丫鬟怯怯的道。

「去去去，老爺我沒空。」范燁不耐煩的揮手，都快沒了，那些後院娘們還是不能安生。

「夫人說，是有故人來訪，帶了禮，是香料，請老爺去看下。」丫鬟頂著力道。

香料！范燁腦袋上的燈突的亮了，邁開大步就向後院而去，將丫鬟都甩落在後面。

還沒到主屋，就聽見裏面傳來歡笑聲，他的夫人楊氏笑道：「你看你這個丫頭，說的這麼有趣，真真是要笑死我們啊。」

然後一個爽朗的聲道：「夫人您不知道，我們船上那些水手裏面，很是有些年輕的都抵不住，差點就留在那裏了。」

「凌姑娘說著玩的吧，那有那麼不知恥的人。」

范燁聽著葉姨娘涼涼的聲音，不覺眉頭一皺，邁進了房門。

屋子裏面坐了好幾個人，除了他的妻妾外，在下首坐的是一個著青的子，見他進來，忙起施禮。

「免禮免禮，」范燁走到主位坐到楊氏的旁邊，眼睛掃了一眼桌子上放著禮盤，見裏面放著一塊水沉香，一塊龍誕香，還有龍腦香檀香篤縟若干，再轉頭就是滿臉笑容了。

「謝范大人。」凌清羽挨著椅子邊坐下，保持的微微前傾，卑微有禮的姿勢。

「凌當家的去年搭我們的船到泉州的。」知道丈夫肯定沒想起這是誰，楊氏道，同時對其他姨娘揮手，讓他們退下。

「哦，是那個，那個，」范燁不確定的問道：「瘋子號的船主。」

你才瘋子，你全家都瘋子，凌清羽仍然用無懈可擊的甜笑容回答道：「范大人還記得小子，小子真是三生榮幸。」

「你的船不是沉了嗎？」

「咳咳咳，」楊氏掩面輕咳了幾聲，打斷了夫君的話，開玩笑，那盤裏的香料就值得萬兩白銀了，這麼大的財神爺可別被這個木頭夫君給嚇走了。

「是遭了難，不過小子運氣好，漂流到一個海島上，被島上的居民所救，還修好了船。」凌清羽畢恭畢敬的答道。

「哦，那這次帶回來了多香料？」范燁子稍微前傾一些，問道：「怎麼你們船到了，碼頭沒給消息呢？」

「香料總也有幾萬斤，只是，」凌清羽眉頭微微皺起，面上便起了一弱為難之意，道：「我們的船在經過廣州后，被廣州市舶司的船給擋住了，要求我們在廣州上岸解。只是小子想，我們是從泉州出去的，怎麼要在廣州解？所以沒敢答應，現在船還停在外海，沒敢靠岸。」

「好個******！」范燁拍案怒道：「爪子到我這裏來了，你別怕，我這就和你一起上船，咱們泉州出去的船，自然是要到泉州解！」

「多謝范大人！」凌清羽面上出驚喜之，趕忙起，深施一禮。

「這是本的職責所在，你放心，現在朝廷正急需香料，本一定給你個好價錢，你在這裏等等，本這就起調集人手。」范燁起就往外走，幾萬斤香料啊！這次不頭上烏紗能保住，說不定還能收到嘉獎。

「凌當家的，你坐，不急，先喝口茶。」楊氏面帶溫和的笑容，瞬間心頭轉了許多心思，拿帕子捂著笑道：「凌當家的，你看，我的嫁妝里，有些銀子一直閑著，不知能否和你搭個？」

「那自然是天大的好事，」凌清羽獻的道。

「我這裏有白銀兩千兩，你先拿去。」楊氏招手讓邊的婆子去拿錢。

「這次小帶回來的多是香料和木材，回頭小人送些香料過來，算夫人的份。」凌清羽接過銀票，笑道。

這就是明擺著送錢了，楊氏心裏不覺點頭，就聽凌清羽接著道：「夫人找個人和小去衙門把船行的份劃撥下？」

這下楊氏更滿意了，也沒想占更多，畢竟夫君是市舶司的，笑道：「衙門就不用去了，我怎麼會信不過凌當家的，不過，我家大人的職位，拿你船行的份並不太好，而且你看，我這在後宅.」

楊氏的眼神瞟過來，凌清羽立刻接道：「是小疏忽了，這樣，等香料出售後，小將所得給您送過來。」

外面有丫鬟來回說老爺已經在外面等候了，凌清羽驚訝於范燁的速度，卻也馬上起告辭。

楊氏熱的送到二門外，遠遠瞧見上了馬車和范燁等人一起走了，才忍不住滿心歡喜的往回走。

「夫人，這海運風險很大，聽說這次很多船行的船都沉了，那凌當家畢竟只是一個子，說不定這次只是僥倖。」旁邊的心腹婆子扶著楊氏，道。

「你懂什麼，你看看送的那些香料，而且夫君這次說因為京都那邊香料缺乏現在價格已經漲了幾倍，就這次回來的這一船貨，不知道價值多呢，何止兩千兩，人家聰明著呢。」楊氏幽深的笑了起來，這個子，不簡單啊。

范燁帶人坐著市舶司的船，跟著前面凌清羽的小船出到外海，當見到風神號時，不覺為之失神片刻。他從來沒見過這麼大的船，真真是舟如巨室，帆若垂天之雲，這怕是有一萬石以上吧！

及到了船上下到貨艙，范燁著那滿艙的香料木材，又有珊瑚珍珠等，更是震驚，忙人細細冊。

待下面小吏開始點數，凌清羽便迎了范燁到船長艙喝茶，范燁見到船尾居然有兩層樓艙，而且佈置的簡潔大氣，很是舒適，不覺點頭，再看到，那艙里幾個見了他就準備閃躲的穿著廣州市舶司府的人，頓時一吹鬍子，道：「怎麼，廣州市舶司能管我泉州市舶司貿易憑證的船？」

「不是不是，范大人，我們只是想跟凌當家的了解下為什麼他們的船可以回來。」那幾個小吏滿頭大汗，心中苦，他們當時是巡航的時候，看到這艘大船，看上去不像番外的船，所以才追了兩天，上船查詢，本想著能剋扣下來，誰知道這船長雖然是個的，卻先是一頓忽悠，然後帶著手下勸酒，將他們灌醉，再然後，就是帶著范大人上船，這誰都知道泉州的范大人和廣州的謝大人不對盤，這次肯定要當炮灰了。

「那是我們泉州出去的船福大命大，而且也說明咱泉州才能造最好的船。」看了那滿船的香料，范燁心大好，揮揮手道：「這裏沒你們什麼事了，快走吧。」

幾個小吏立刻施禮離開，他們剛一上船，就被凌清羽迎進了船長室，然後就是哭訴怎麼遇到大災難，又如何千辛萬苦才回來，如今看到大周的員，那是總算找到黨找到依靠了，又說他們一路上都是吃著草野果子過來的，實在是苦的不能再苦了。讓這幾個黑心的小吏都覺得這船子人實在是太倒霉太可憐了。

如今見范燁這麼興高采烈的上來，心想，這船上就一些野果子，你們泉州市舶司能收到什麼好貨，還的趕過來，想著要是范燁看到沒東西一怒之下找他們的麻煩，這幾個小吏以飛快的速度下船，換到自己的船上，跑了。

最後小吏清點上來的貨有，木材五千料，沉香篤縟檀香香香等香料十萬斤，蘇木，豆蔻，沒藥，胡椒，等香草藥材十萬斤，又有珍珠，珊瑚，玳瑁，瑪瑙，翠羽，寶石若干。

范燁看到長長的單子，一口茶噴了出來，眼睛都直了。

「大人，」那小吏湊進了范燁，附耳低聲道：「我們如果要解買三分，錢可不夠。」這裏貨價值，那五萬斤香就要六十萬兩白銀，再加上龍腦十萬兩，合計白銀四十萬兩，沉香兩萬斤，合計白銀九萬兩，檀香香兩萬斤合計白銀五萬兩，這些香料就合計白銀一百一十四萬兩，一分稅是白的，解買三分就要三十多萬兩白銀，泉州市舶司的解款也就二十萬兩，這還不算其他的那些寶貨藥材。

「咳咳，」范燁了噴出來的茶漬，對凌清羽俯了俯，親切的道：「凌當家的，朝廷正缺香料，能否你這香料我一解買七，寶貨就只一稅，不解買了。」

凌清羽知道大周各大市舶司都是細貨一份稅，貨十五分之一稅，另外家定價強行收購稱為解買為三分，管家的解買價格最多是市場價格的一半，現在范燁提出香料解買七分，不可謂不黑了，不過沒關係，咱暗艙里的貨還有許多呢，賣你一個人也不錯。於是笑道：「那真是多謝范大人了，小子有個不之請不知范大人能否幫忙？」

「呵呵，只要本力所能及。」范燁鬆了一口氣，如果不是朝廷這次的，他也不願做這種黑心之事。

「小子年紀輕，很多地方不懂，這次見番外多喜歡綢瓷之，但是小子卻苦於沒有貨源，不知道能否以部分解買的錢換些貨？小子不著急，分開給也可以。」

范燁大喜，如果解買七分，就算價也要七十萬兩白銀，差額就有五十萬兩白銀，但是如果是用綢瓷來換，那就沒問題了。不過…價值五十萬兩白銀的綢瓷那得多貨啊！不管了，先救急再說，實在不行，找大伯父幫忙解決。如是笑道：「可可，正好泉州南門那，府新修了很多貨棧，你可以租借使用。」

「那敢好，不知這些貨棧可否購買？」

「可可，也從解買款裏面扣除？」范燁笑瞇瞇的問，那些南門的貨棧是他為了聲所造，可是現在快一年了，都沒船來往，那些貨棧就了空置，一萬兩建造費用到現在都沒平，范燁眼珠轉了一轉，和藹的道：「那，就算五萬兩如何？」

「多謝大人，大人啊，小子這次出航，帶出去的船員，有好些因為這次風暴而死，小子想購買些田地做他們家屬的恤，不知大人能否幫忙？」凌清羽見范燁愣了愣，笑道：「如果大人能幫忙買些良田，小子願意貢獻一香料於朝廷。」

范燁的眉眼立馬展開來，道：「你有如此之心甚好甚好，前些日子倒是聽說府有個莊要出賣，大約一百二十頃，如若你願出十五萬兩銀子，本可以去幫你說和說和。」

「如此，小子替手下這些人謝大人，大人之恩，沒齒難忘！」凌清羽一副激恩流涕的模樣，連連施禮。

范燁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心道，果然是小門小戶，就算賺了這麼大批錢也上不了枱面。那莊田低下，又開價十萬兩，知州賣了大半年也沒賣出去，這個倒是很可以去討個人了，也那知州知道，泉州不是謝家的天下。

雙方談甚歡，氣氛非常熱烈，凌清羽後做背景的燕三路遙丁冬等人也很敬業，一直筆直的站在後面做背景牆。等鄭喜陪著小吏將香料封存，以待船靠岸後下貨，范燁起告辭時，對這戶船主的手下印象著實不錯，心想，這子眼界如此低，又如此訕，這次能帶這麼多東西回來，只怕也是得益於這些手下，如此一想，這個船行倒是可以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