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天終是妥協了。顧雲暗暗鬆了一口氣。卓晴狠狠地瞪了顧雲一眼，偵訊心理學真是沒白學！顧雲撇撇。

卓晴看了看天，說道：「如果確定這次行，就趕快開始做準備吧。把你的計劃和部署說出來。」以顧雲以往的風格，會提出一個計劃，一定是已經想好了如何部署，只有一個時辰，希來得及。

「我不同意！」顧雲還沒開口，夙凌低沉的聲音帶著明顯的火氣，他氣勢十足地說道，「夙家軍三萬將士駐守京城，我不相信掘地三尺不能把夜魅找出來！」一定要拿自己的小命來搏？

顧雲開始頭疼，心也有些浮躁起來，剛說服了一個敖天，夙凌又開始和鬧，時間真的不多了，不想再為了解釋而浪費時間，說話的口氣多有些重，「慶典將至，你這麼大作，穹岳的臉面還要不要？就算真的找到夜魅，抓不住敖季綁人嫁禍的現場，這件案子要怎麼了結？」要的豈止是找到夜魅這麼簡單！雖然顧雲說的絕對是事實，但是夙凌還是被顧雲的話頂得臉發青。

「夙凌。」清亮的聲音打斷了這兩人之間即將發的對吼，卓晴淡淡地說道，「你出來一下，我有話和你說。」

夙凌和顧雲同時皺眉，夙凌心存疑慮，不過還是隨著那道清麗的影出了院外。月下，兩人對面而立，卓晴背對著顧雲，顧雲看不見說什麼，只看見夙凌的臉一會兒凝重一會兒焦慮一會兒驚慌。驚慌？這個表怎麼會出現在夙凌的臉上？顧雲還在疑著，卓晴已經說完，折回了書房裏，夙凌默默地跟在後，神是難以琢磨的複雜。

顧雲朝著卓晴遞去一個「怎麼回事」的眼神，卓晴沒理，只是回道：「你繼續吧。」

顧雲斜睨了夙凌一眼，只見他垂首立於一旁，微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不過竟真的沒再反對，心裏暗暗好奇晴到底和他說了什麼，才寥寥幾句，就能讓他從固執反對到改變主意？

時間迫，現在也不是追問的時候，顧雲開始做人員部署，「雖然白天沒找到夜魅，但是找到了敖季的一窩點，說明我們的思路還是對的。程航，你帶人在西城門附近蹲守，呂晉，你負責城南布行。」

「好！」兩人沒有異議地同時點頭。

「子時我們要去的是蕭山，冷蕭，你帶人守住蕭山附近的北門，千萬小心，不要打草驚蛇。」

「是。」冷蕭自不必說，無條件服從。

「我們這些人之中，除了敖天，墨白和夙凌的武功最高，今天晚上就由你們兩個人尾隨我和敖天去見敖季，敖天出劍之後，敖季應該會帶他去見夜魅，墨白你負責跟蹤敖天他們，一路留下信號。葛驚雲你負責將這些信號收集，到單大人手中，由單大人調派人手圍攻他們，一定要一網打盡。夙凌，你負責把我到我姐姐手裏之後，就回來和單大人匯合，畢竟你手中的兵力更加充足一些。」

夙凌仍是那樣立在那裏，不說好，也沒有反對。

顧雲眉頭深鎖，夙凌這是怎麼回事？樓夕風眸間過一抹瞭然，似乎已經猜到自己的夫人和夙凌說了什麼，溫潤的聲音淡黃著回道：「樓家在蕭山附近有一別院，夙將軍把人送到那裏近一點。」

夙凌微微抬眼，與樓夕對視一眼之後又再別開，表一貫地莫測。顧雲此時沒有心力再去猜測他們兩人的暗洶湧，看向眾人問道：「大家還有什麼意見？」

書房裏沉默了好久，沒人回答，顧雲有些好笑，他們這是怎麼了？又不是一定會死！

「沒有的話就按照安排，各自準備吧。」卓晴指了指看起來已經平靜下來的敖天和後的顧雲，說道，「你們兩個跟我來。」

顧雲率先出了書房，敖天沉默了很久，才跟著們到院外，兩人才剛站定，卓晴忽然出手在顧雲左上索起來，敖天一怔，微微把頭別開，顧雲也有些尷尬，不過倒是站得筆直，讓卓晴對著的研究了很久。一會兒之後，卓晴似乎終於確定了位置，手停在左上的一點，對敖天說道：「心臟的位置在哪兒不用我說了，膈的位置，在這兒。」從地上撿起一塊泥土，在所指的位置上面畫了一條半寸長的細線。

敖天轉過頭，看了一眼卓晴所畫的位置，好不容易平復的心再次窒，在他的認知里，那正是心臟的位置，這樣一劍下去，——真的不會死嗎？

卓晴面如常，滿目自信，顧雲也是一副無條件信任的樣子，敖天將疑下，卓晴忽然又對顧雲說道：「把手出來。」

顧雲乖乖手沒有遲疑。卓晴將顧雲的手腕抬起遞到敖天面前，說道：「你先一下心跳的頻率。」

敖天遲疑了一會兒，手還是搭上了顧雲的皓腕，脈息穩定平緩、有力而規律，看見顧雲的心和表現出來的一樣平靜而穩定，倒是敖天的心跳開始不正常起來，一下一下的脈通過細膩的皮傳遞過來，那麼有生命力，要是他一劍剌過去……

敖天搭在顧雲手腕上的手倏地收回，竟不控制地微抖起來。

卓晴和顧雲兩人都沒注意他的異樣，卓晴自顧自地代著，「你記得到時候一定不要張，不然心跳一，敖天很難抓得準。」

「我知道了。」顧雲瞭然地笑笑，為了解救人質，闖過雷區，那種下一腳踏出隨時沒命的恐懼都過來了，這計算好的一劍還不至於把嚇倒。

看向敖天，他早已收回手，卓晴以為他已經抓住顧雲心跳的頻率了，隨手抓起地上一條拇指細，一米多長的樹枝到敖天手中，一手指著那條細細的線，代道：「你練習一下刺人的位置，一定要分毫不差，而且出手要快，你出手越快，創面越小，我才好理傷口，明白嗎？」

「嗯。」敖天低聲應了一聲，握著枯枝的手幾乎要將它折斷。

「開始吧。」卓晴清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敖天仍是一不地立在那裏。

他低著頭，顧雲看不出他的表，不過猜也知道他肯定是張，顧雲微微一笑，爽快地笑道：「敖天，開始吧，只是一樹枝而已。」

久久，敖天終於舉起手中的樹枝，看了一眼顧雲左的位置，一劍刺出——

卓晴皺眉，「位置偏了。」

又是一劍——

「出手太慢。」卓晴的聲音越發地冷，「再來。」

雖然是樹枝，顧雲的口還是被一下下得生疼，忍著痛，顧雲一聲不吭，臉上仍是保持著淡談的笑容鼓勵地看著敖天，但是敖天的況卻越來越糟，他本就白皙的現在只能用慘白來形容，就連都白得嚇人，額頭上的汗早已經打了撕碎的銀，或冰冷或狂傲的眼裏是掩飾不住的慌與狂躁，一下下刺過來的樹枝竟還在微微發抖。

顧雲抬手，輕鬆地抓住迎面襲來卻沒有力道可言的樹枝，沉聲說道：「休息一會兒。」敖天立刻鬆開手中的樹枝，彷彿他是燙手的烙鐵，顧雲走近敖天，他驀地回過不去看，沉重而急促的呼吸顯示著敖天的不安與挫敗。

在這之前，他不是沒有想過自己最後會不會用的命去換唯一的妹妹，但是當真要對出手的時候，即使手中拿著的只是一樹枝，他都控制不了自己的手，更控制不了自己的心。

綿長而平穩的已經流了他的心，他承認，他是真的怕！怕失去夜魅，更怕在自己手下失去！

濃重的夜下，一向拔頎長的背影竟有些佝僂，顧雲繞到他面前，抓住敖天冰冷的手，輕鬆回道：「敖天，以你的武功修為，要一擊即中是很容易的事，只是一劍而已，我相信你！我們下次還要一起喝酒呢！」

敖天緩緩抬頭，迎著那雙滿是信任、瑩潤明亮的眼，心卻被狠狠地撞了一下，很痛！

敖天忽然閉上暗黑的眼眸。顧雲輕輕鬆開握著他的手，為難地看了卓晴一眼，卓晴低嘆一聲，抓起地上樹枝再次塞到敖天的手中，有些不耐煩卻異常堅定地說道：「行了，你也不用這麼張，有我在，想死也不容易，你多練習幾次，時間不多了。」

久久，敖天終於再次回過，開始一次又一次的練習。

一個時辰過得很快，而敖天的績是——刺了無數次，真正刺中那細線的次數只有三次。

顧雲臉如常，始終坦然從容，卻讓在一旁等待出發的人看得是冷汗直流。尤其是夙凌，幾次墨白都以為夙凌要衝上前去，但是他除了拳頭幾乎握碎之外，並沒有上前阻止。

抬頭看看天，顧雲一邊低頭將那道已經不是很清晰的細線拍掉，一起說道：「時間差不多了，出發吧。」

「咔嚓！」顧雲話音才落，敖天手中的樹枝即被他碎。顧雲假裝沒看見他臉上極力掩飾的慌，率先往外走去，裏已經爽朗地說道：「大家都按照訂好的計劃行事吧。」

「敖天，走了。」淡淡的催促在院外響起，敖天臉已經蒼白，眼神終於恢復了一貫的冷凝，看了卓晴一眼，卓晴微微揚起角，眼眉間皆是有竹的自信，敖天的心似乎安定了一些，提氣追了出去。

夙凌和墨白也跟著他們出去。

「夙凌……」經過卓晴邊的時候，夙凌的袖一，卓晴忍的聲音低低地傳來，「幫我把活著帶回來！」

夙凌渾一僵，幾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所有人都按照計劃行事，庭院裏再次冷清起來，卓晴雙手地環著手臂，忽然沒了剛才的自信，腳發虛地後退，落了一個溫暖而包容的懷抱里。

「夕，我好怕。」怕這次的分開會為永別，怕等回來的是一冰冷的。

懷裏的人抖得厲害，這是他沒有見過的晴兒，環在肩膀上的手微微用力，將溫暖與信心傳到心裏，樓夕永遠溫的嗓音安著卓晴惶恐不安的心，「放心，會沒事的，你要相信，也要相信自己。」

卓晴地抓住自己的雙臂，心裏暗暗地默念道：夙凌，對不起——

為了幫雲抓時間，為了讓夙凌替守護著雲，剛才欺騙了他，告訴他，就算這一劍沒有刺中膈也沒關係，只要夙凌能儘快把雲帶回來，就能救活。說謊了，這個謊言讓夙凌以為雲的命其實是掌握在他手裏，這麼說，不過是為了夙凌更快地把人送回來，也為了讓他同意雲的這個計劃，但是對他來說，卻是殘忍的，如果，雲真的死了……

蕭山，子時。

今晚不是十五，月卻異常地明亮，顯得有些詭異，山巔之上，一抹瘦的影走來走去，腳步急促，銀髮微，顯示著此人心浮躁。敖季心裏忐忑，不知道敖天會不會來，他從來都沒猜過他的心思，現在他邊又多了一個鬼靈般的人，就更難捉了！

子時剛過，敖季就看見並肩行來的敖天和顧雲，他微微瞇眼，直到兩人走到他面前，還是沒有把視線從顧雲上移走，低啞地笑道：「小姑娘，我好像小看你了。」竟然帶人去搜查，而且居然差點讓找到了！小丫頭確實有點小聰明，不過通過這件事也更好地驗證了的價值，夙凌對的縱容和樓夕給的支持已經到了連單嵐都不得不聽的地步，敖天要是要了的命，這場追逐戰一定很有意思。

顧雲沉默著不說話，敖季怪裏怪氣地笑道：「你居然還敢來，真有勇氣！」是不怕死呢，還是這麼有信心敖天不會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