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蝶獨自干掉了一整鍋躥稀似的的白粥，十分希能有一包烏江榨菜拌飯。

胃墊了點東西后覺舒服些，困意再度涌上來，堅持熬了一整晚已經到了極限。趴在島臺上，頭一埋進胳膊就昏睡過去。

再次醒來時，周圍的人都還沒醒，姜蝶看了眼手機，居然只瞇了半小時。

一瞬仿佛回到高中的午間，迷迷糊糊地趴著做夢，醒來以為都換了世紀，其實不過彈指。

坐直，落地窗外的雨勢更大了，黑卷的云層像是要傾塌海，看得人心頭發慌。

這雨從昨晚下到現在了，怎麼越下越猛，沒有停的架勢……這個天氣，船都沒法兒開了吧。一會兒該怎麼離島？

門口傳來響，姜蝶轉過頭，是蔣閻去而復返。

他看上去比出門時狼狽許多，渾都了，黑的襯布料著，看不清的模樣，但走向的線條卻像砧板上的刀痕，若若現地映出褶皺。

活一條被海沖上來的男人魚。

姜蝶看得津津有味。在僅有的幾個照面中，蔣閻從來都穿得很板正嚴實，本看不到底下的風。這次算是撿了便宜。

蔣閻剛才撐的傘已經被外頭的風刮得傘骨折斷，傘面也狼狽地全部外翻。他強迫癥地站在門口，認認真真地把傘面全都翻回來。

……這畫面看上去有幾分稽的可。

“師哥，外頭風雨很大嗎？”

姜蝶沒話找話，蔣閻也出一副“這還用問嗎”的表，但還是邊整理邊開口回答。

“來臺風了，現在出不去島。”

所以他才回來的啊。

姜蝶恍然，心想，這難道不是老天賜給我的良機嗎？

近水樓臺先得月啊！

姜蝶靈機一，跑去衛生間找了塊巾回來。還未能近蔣閻，一個不速之客出現在姜蝶的視線范圍——是睡得神清氣爽的饒以藍。

饒以藍快一步，將口袋里的一包紙巾遞過去。蔣閻沒有拒絕，道聲謝，雨傘上和手柄上的積水。

姜蝶心警鈴大作，想起饒以藍是學生會的文藝部長，兩人有也是理所當然的。不略有后悔剛開學時沒去參加學生會的選拔，當時一心撲在怎麼經營自己的微博穿搭號上，本不出時間。

手上的巾此時進去就略顯尷尬，姜蝶躊躇時，突然客廳里窸窸窣窣傳來靜，盛子煜大張著懶腰，從沙發上搖晃起來，正好看到姜蝶以及手上的巾，大大咧咧道。

“快快快，我正需要呢！睡得哈喇子流了一。”

他的這一聲正好化解了姜蝶的尷尬，忙不迭把巾往他腦門上一飛，擺自己其實是給蔣閻送巾的嫌疑。

盛子煜拉下巾，咕噥道：“你太暴了吧，能不能溫點？”

他的聲音也引起來另外兩人的注意，他們跟著看過來。姜蝶頭皮一，趕挽回面地靠近他，依言抬起他的下，語道：“行，我幫你。”

盛子煜皮疙瘩一抖，剛想問發什麼神經，一看沙發邊蔣閻和饒以藍也在，便懂了。

他配合地抬起下：“謝謝寶寶。”

目睹他倆親親我我地臉，饒以藍翻了個白眼，又帶著一羨慕的幻想去看蔣閻。只見蔣閻沒什麼反應地垂下眼，繼續著手里掉的傘。

完，他就把傘扔進了垃圾桶。

*

“中央氣象臺今日發布黃預警，臺風‘蝴蝶’已于昨晚八點登陸鹽南、花都一帶……登陸時強度為八級……”

客廳的電視上，主播正播報著今日的氣象。

一行人陸陸續續醒來，通過新聞知道了天氣的棘手。微信群里導師正發布通知，學校因為臺風停課，讓同學們好好待在宿舍或家中不要外出。

大家原本還愁困在島上回不去，這下子全都放飛心，沒有什麼比公然放假更開心的事。尤其是還能蹭住豪華海景大別墅。

因為蔣閻非常客氣，表示他們可以住到臺風結束。

姜蝶沒想到會是黃預警，立刻躲進空房間撥了一通電話。

電話迅速被接起，焦急的聲音傳來。

“你這孩子，怎麼還沒回來呢？外頭都刮臺風了。”

“媽，我在鹽南島，這會兒暫時回不去。等天氣好點通船了我馬上就回。”

聽筒那頭的人頓時變得張。

“誰和你一起？”

“我便簽上寫了呀，好多人，都是朋友同學什麼的。”

語氣陡然變得凝重。

“那也得留個心眼。這世道壞人太多了，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姜蝶頓了頓，說：“我知道。”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似乎覺得自己說錯了話，緩和語調道：“我也就隨口說說，你還是好好玩，不用顧慮太多。”

姜蝶轉移了話題：“你記得睡覺關好窗，那老房子脆得很。”

“都關好了，這風聲嘎吱嘎吱的吵得人心慌。”

不用多說，姜蝶也聽見了電話那頭的狂風呼嘯。

又問：“你吃過飯沒有？島上會不會很危險啊？那邊離海岸多近啊！”

“不會……”姜蝶失笑，抬頭環視四周高級的大理石墻，阻隔了一切風聲雨聲，形一個截然不同的寂靜世界。

“這里很新，特別新。”

*

姜蝶打完電話從空房間出來，大廳里這群人又開始玩上了。

他們看見姜蝶，調侃說：“誒姜蝶，這臺風是不是你放出來的？”

的網絡昵稱就是小福蝶，用了好久一直沒。畢竟這名兒聽上去很吉祥。

姜蝶接過玩笑道：“那可不是。小心點別惹我，不然我第一個把你刮跑。”

“哇，盛子煜你老婆好狠心！”

盛子煜笑著給那人肩頭一拳，手習慣想去桌上的啤酒，發現全都沒了。

“誒，垃圾誰收拾的？”

“不會是你那個會長吧？”

“不會吧……”盛子煜不可置信。

“是我啦。”姜蝶謙虛地出聲，“我醒得早，看你們都睡著就簡單收拾了下。”

眾人直呼遇見菩薩，連帶著夸盛子煜眼好。此時有人突然提出一個問題：“酒都喝了，那我們今晚喝什麼？”

“現在是擔心酒的事兒嗎？我們連飯都吃不上了好吧！”

說話的人展示了外賣app的界面，列表上空無一。

“靠，連超市的外賣都沒有……”

饒以藍此時見針地從房間里走出來，說：“干脆問一下會長吧，他應該知道這附近有沒有超市或者餐廳。”

相比剛才醒來時的素面朝天，現在已經畫好了全妝，迫不及待要去“擾”蔣閻。

姜蝶目送著走上二樓，敲響了蔣閻的房門。

片刻后，蔣閻從房出來。他已經換了一淡灰的圓領衛和運，頭發剛吹過，還有些。襯得他整個人很。

饒以藍一怔，半天說不出話。

姜蝶撇了撇，暗諷饒以藍/熏心沒啥出息，這樣怎麼搞得定蔣閻。

兩人的說話聲得很低，姜蝶豎著耳朵也聽不清他們的對話，就見蔣閻跟著饒以藍下了樓。

“會長說這島上餐廳都還沒開起來呢，只有一家小便利店，但不送貨，只能自己去。”主請纓，“我跟著會長過去，大家有什麼要買的？發在群里就行。”

姜蝶心一，心里琢磨可不能就這麼放他倆獨。

“這不太好吧，哪有讓孩子跑的道理。”盛子煜不負姜蝶重，站起自告勇，“當然我去了！會長也不用去，告訴我大概地址就行，我得到。”

“好。”蔣閻于是就報了個地址，“出門左轉走五百米右轉遇到一個岔路選右邊再走三百米七點鐘方向。”

盛子煜暈了，其他人也聽暈了。

“還……還是麻煩會長幫忙帶一下路好了。”他哈哈地干笑。

蔣閻早有預料地說：“現在雨勢比較小，走吧。”

饒以藍瞪了一眼盛子煜：“我也去，你們東西不一定拿得過來。”

盛子煜這下終于反應過來，恍然道：“哦哦對，是這樣。”

姜蝶等這句話很久了，也跟著附和：“拿不過來的話，那我也跟著去吧。多一個人多一雙手。”

饒以藍倒不以為意，早上還目睹兩人在沙發秀恩，以為姜蝶粘男友，沒想到其他。只是有些煩原本兩人的獨這下多了一對燈泡。

蔣閻從柜子里拿出四把新傘，一人一把。

“外頭風大，自己抓好。”

他啪一下撐開傘，起衛兜帽第一個走出去，灰的背影和垂落的雨腳融為一。

*

四個人在大風中彎彎繞繞，到達那家便利店時，姜蝶披肩的頭發得像被鐵扇公主的芭蕉扇猛扇過。

再一看饒以藍，人家用發繩扎著馬尾，形象良好。

……大意了！

盛子煜瞥了姜蝶一眼，嘲笑地幫把臉上凌的發撥開：“天都黑了，別整得和鬼似的，嚇到花花草草小朋友就不好了。”

側頭看了眼玻璃窗，好家伙，這發型拍下來可以直接拿去當風中凌的表包。

惱怒地小聲：“閉，我要是鬼也是聊齋里勾人家魂的聶小倩！”

“就你還聶小倩呢？乖乖當幫為師扛貨的沙僧得了。”

盛子煜看了眼微信群里大家發過來的清單，著手開始掃貨。

姜蝶還在對著櫥窗的反整理那一頭發，后脖子被斜風打，撲在上面的底都掉了，出一顆西瓜籽大小的素痣。

姜蝶正嫌棄這樣太丑，在反里瞥見一抹拿著購籃的影子。

回過頭，撞進蔣閻的眼睛。

他的眼神收納了窗外的雨水氣息，有一些漉，和之前的冷淡相比，多出了幾分難以言明的緒。像迷霧掩去了冰川鋒利的邊角，模糊，也。

便利店過道只有那麼點大，姜蝶意識到自己在這里站太久，擋了人家的路。

不好意思地趕躲到另一排的貨架后邊，把剩余部分的頭發理順。

最后大家拿了一堆方便面，這家便利店還有些生鮮食材，但一群人做飯也不夠分，還是速食妥帖。

收銀員是一個年輕小伙子，一邊結賬一邊哼著店周杰倫的老歌。

看來是一個杰迷。

不知是不是為了應景，他特地在店放了首《龍卷風》，倒是把店外的凄風苦雨唱出了幾分不知死活的浪漫。

“像一陣風/吹完它就走

這樣的節奏/誰都無可奈何……”

店員吊兒郎當地一邊跟著唱，一邊說：“四百七十六塊五三。”

饒以藍和盛子煜在店員結賬過程中就把東西順勢裝進了袋子，率先走向店門口。姜蝶特地作慢了一些，還在不慌不忙地往袋子里裝東西，足以讓在后面結賬的蔣閻能清晰地看見放東西是多麼細致。

這樣一定能獲得強迫癥患者的共鳴，真是太聰明了！

蔣閻果真瞥了一眼，掏出手機的作一頓，忽然說。

“等一下，還有這個。”

姜蝶用余看見他從貨架上出了一個小包裝，扔到了柜臺。

看清那東西后，心口猛地狂跳。

一包黑發繩。

“靜靜/悄悄/默默離開

陷了危險邊緣/Baby

我的世界已狂風暴雨……”

店員掃完商品碼，蔣閻付完帳，剛好踩上歌里狂風暴雨四個字，拎上袋子走人。唯獨留下桌上那包黑發繩，忘記放進袋子。

姜蝶下意識出聲：“師哥，你買的東西沒拿……”

他未回頭，語氣淡淡。

“給你的，聶小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