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爛漫綠柳如茵，正是草長鶯飛好時節，難得前兒才酣暢淋漓的下了一場春雨，今日空氣裏還漉漉的，呼吸格外順暢，好些人便都出門踏青。

春風恰似人的羊脂胰，吹起來含帶怯。晨和極了，照在街角轉過來的白書生上好似鍍了茸茸的金刺兒。

他約莫十八、九歲年紀，生的麵容清秀好模樣，一邊走還一邊張的整理著帽，神充滿期待。

白書生一路穿街過巷，徑直來到城郊一座兩進院門前，停住腳步，緩緩吐出兩口氣，才抬手往門板上叩了一下，卻意外發現門吱呀一聲，自己開了。

“青雀？”

他站在門外喚了兩聲，等了半晌也沒靜，不由心頭突突直跳，順著往裏走了兩步，看清院場景後腦袋裏嗡的一下，眼睛驀地瞪大，頭艱的咯咯幾聲，“青，青雀？”

東邊樹下石桌上赫然仰麵躺著一個渾赤/的姑娘，的下半都拖在地上，腦袋趴趴沿著石桌垂下，兩隻空的眼睛直勾勾盯著門口，裏麵滿是不甘和屈辱。

西邊牆角用磚石理了一個豬圈，裏頭養的兩隻豬正力吃食，此刻聽見靜便砸吧著抬起頭來，咀嚼間還有水順著碩豬頭流下。

而它們腳下，明晃晃擺著兩麵部全非的。

*****

“刑部辦案，閑人退避！”

平靜的集市突然被西邊來的一陣急促馬蹄聲打，清脆音分外出，百姓們本能往道路兩旁避開的同時，又忍不住長了脖子去看。

就見幾道人影由遠及近急速駛來，座下寶馬四蹄如飛，煞是神俊。

打頭的年輕姑娘一紅似火，右手控韁，左手高舉令牌率先開路，後麵跟一位著六品袍的子並幾名侍衛，皆是一的威風凜凜。

一行人可謂風馳電掣，眨眼功夫就穿街過巷，徒留一陣卷起的輕塵薄沙，隻有約回在空氣中的馬蹄聲提醒這一切並非虛像。

“是人？”

“可不是一般人，刑部晏捕頭聽過嗎？”

“就是那聖人欽點的下第一捕頭？”

“啊，我記得定國公是男人……不對，是安國公？”

嗨，左右曆朝曆代都有幾個國公爺，想來也沒什麽稀罕的，可這如男人們一般建功立業的捕頭？空前絕後。

隨雲縣位於子腳下，七品也不是什麽人都能做的。現任縣令費濤出江南書香世家，如今不過而立之年就披袍，也算年輕有為了。

他原本也是個麵人，但此刻卻全然沒了統，正滿麵蠟黃的蹲在一棵大柳樹下，弓著腰背，氣息奄奄。

與他一般形態的還有數名衙役，眾人腳邊幾土堆儼然是新埋的，邊緣約有深痕跡。

潤的空氣似乎比尋常更厚重，空中那混雜著腐臭和嘔吐酸臭的味道滲到了服紋理中，如影隨形，久久不曾散去。

“大人！”一個幹瘦的衙役從遠跑來，氣籲籲道，“聽見靜了！”

費濤聞言趕忙起，奈何蹲的久了，眼前發黑腳酸麻，巍巍猶如老翁，還是那衙役眼明心快，上前狠拉了一把才好。

他丟了一個讚許的眼神過去，咕嚕嚕漱了口，又接過侍從遞上的用水浸過的帕子，重新整理一回服帽，清了清嗓子，“走，隨本前去迎接。”

話音剛落，一陣微風襲來，好不容易稍稍散去的味道再次卷土重來，費濤腦海中不由的再次回起方才那人間慘劇的畫麵，立刻帶頭一陣幹嘔。

不多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卷至跟前，為首一個穿六品繡彪補子武服、腰係素銀帶的子滾鞍下馬，作灑好似行雲流水。

隨手拍了拍大白馬的腦袋，將韁繩朝後一拋，跟著的一個魁梧漢子已是默然上前接在手中。

“費大人辛苦。”子朝費濤拱了拱手，開門見山道，“現場便是前麵院落麽？”

話間，巧的鼻翼微微了下，似乎已嗅到空氣中濃鬱的腥和腐臭，兩道著英氣的眉也皺了起來。

右後方跟著一個不過十八、九歲的年輕姑娘，此時主上前向費濤出示了公文和腰牌，麻利做完這一切之後，又默默退了回去，一副兵派頭。

費濤見穿著束袖悍短打，腰挎點漆長刀，頭發隻在腦後束起高挑馬尾，係著翠玉點金細發帶，分明是難得一見的江湖裝束，可舉止頗有條理，眉宇間有些悉的從容，又似出不差，腦海中已經猜出來曆。

看來此人便是傳中那叛道離經，跟著晏捕頭的許將軍之妹，許倩姑娘了。

他諸多心思隻在轉瞬之間，待核實完來人份之後，便朝為首子鄭重行了一禮，“隨雲縣令費濤，見過晏大人。”

晏驕不喜與人勾心鬥角，見他這樣配合，麵上先就鬆快幾分，當即點了點頭，示意他起來回話。

“人命關，又在子腳下，穀雨在即，太後要親自帶命婦祭祀，若不趕在那之前破案，隻怕人心惶惶，你我更要通力協作，爭取盡快結案。”本就是命婦之一的晏驕頗覺肩上擔子沉重，緩緩吐了口氣，一擺手，“走吧，去看看現場。”

恰因命案發生的時間和地點過於敏，又是此等殘忍的滅門慘案，所以費濤第一時間就上報給刑部，隻是沒想到來的竟是這幾年異軍突起的黃字甲號捕頭。

長久以來，場都是男人的下，如今突然多了一名子，未曾接過的人心中總是忐忑。可眼下見利索幹練不輸男兒，費濤心中倒也起了希。

工作的時候，晏驕總是爭分奪秒，連零碎的時間也不浪費。

帶人往那邊走的當兒還空問道：“死者家庭什麽況？”

費濤當之前雖然是個公子哥兒，但於公務十分勤勉，對治下百姓況了如指掌，才剛又做了功課，當即毫不遲疑的答道：“戶主王有為，現年四十五歲，早年曾讀過書，但沒有功名，十來歲上闖過來的，一直做些抄寫、賣對聯之類過活，附近幾個州縣慕名而來的人不在數。他為人勤勉本分，多年來名下倒也攢了有幾十畝地，日子過得還不錯。渾家秦氏比他三歲，子骨一直不大好，偶爾做點繡活兒，夫婦二人都是不與人生事的，婚後多年才得了一個兒青雀，上個月剛滿十七歲，誰知……”

本是多麽滿溫馨的三口之家，誰知竟全都遭了毒手。

做這行的，最常見的就是人間慘劇，晏驕在心裏歎了口氣，又問：“報案人是誰？現在何？”

“是縣學的書生，劉旻，了驚嚇言辭顛倒、形如瘋癲，送去醫館後紮了幾針，又灌了安神藥，還得大概一個多時辰才能醒。”費濤答道。

“那劉旻與王家人相識？”案發現場近在眼前，一隻腳進門的晏驕問道。

費濤終於搖頭，“這個暫時不知，下不敢妄言，已經派人在詢問鄰裏了。”

晏驕嗯了聲，“也好，先看看現場吧。”

來之前晏驕已聽前去報案的衙役大略過現場格局，此時再來倒也能對的上號。

進門後一眼看到的就是東邊石桌上蓋的白布，而更近一點的西邊豬圈同樣蓋著兩塊跡斑斑的。蓋布下麵呈人形隆起，大片暗紅的痕跡在尚且有些潤的土地上蔓延開來。

王有為一家確如費濤所言，是本分細過日子的。

院落收拾的井井有條，通往各個門口的路都是青石板鋪就，就連本該是汙穢之地的豬圈也十分齊整：牆兒的半拉豬舍用的上好青磚、石瓦搭建，半人高的木圍欄得幹幹淨淨，地麵泥土除了汙之外並無陳年汙垢。

“第一案發現場在哪裏？”晏驕問道。

正常況下，不太可能兩名死者都站在豬圈裏吧？

果然，就見費濤指著正房廊下一團紅痕跡道：“應該是那裏，然後兇手又將兩名死者丟豬圈，應該是扛進去的，沿途依稀還能看到間斷的滴落狀跡。”

幾名衙役正在忙碌，試圖找尋兇手留的線索，見兩位大人聯袂而至，忙停下手頭活計行禮問好。

晏驕擺擺手，“你們忙你們的，我先瞧瞧。”

廊下量並不多，而廊外經過雨水衝刷，拖拽痕跡中紅更是幾乎淡的看不見。

輕輕嘖了一聲，“如此看來，兇手應該是殺死兩人後立刻拋，不然不可能就這點。不過怎麽隻有一？”

費濤也是這麽認為，聽了後麵的問題後又道：“下也覺得奇怪。方才大人來之前仵作也看過，暫時沒有發現秦氏上有明顯外傷。”

“沒傷？”晏驕詫異道。

“不錯。”費濤點頭，又拱手道，“還要依仗大人高招，細細查驗。”

晏驕沒做聲，又大略看了一遍，示意在場衙役們繼續忙，這才重新回到豬圈前，準備看看況。

費濤簡單的講述了晏驕來之前的發現，又側介紹道：“這是本縣仵作。”

那仵作便聞聲上前，恭敬中帶些惶恐的朝晏驕行了個禮。

晏驕對同行的還是深厚的，手虛扶，“不必多禮。且來一同看看吧。”

那仵作慌忙把腰彎的更低了，道：“不敢不敢，大人請，大人請。”

他雖在京城邊上過活，但還是頭一回直麵這樣大的兒，且據背後又站著一溜兒靠山，簡直要嚇得話都不知該怎麽了。

晏驕看他舉袖抹汗不迭的模樣，有些無奈，想什麽到底沒出口。

費濤見狀，索自己上陣，繼續介紹道：“三名死者上雖然有外袍，但十分淩，裏頭赫然就是寢，約莫是睡夢中聽見靜後起披查看時遇害的。”

“門窗和牆壁況如何？”晏驕問道。

費濤搖頭，“下已命人事先查看了，門窗院牆皆無攀爬、砸撬的痕跡，無外乎兩種可能，要麽案發時院門未關，要麽兇手是被死者讓進去的。”

聯係前去通知自己的衙役的大概死亡時間，晏驕不由皺眉，“三更半夜的，誰來？”

而且正常況下，即便深夜有客來訪，也斷然不幹深閨姐的事，沒道理也披起床。若是兇手先解決了兩位家長，再去尋青雀，後者忙於逃命，估計也沒有披服的閑暇……

想到這裏，突然又問：“家中可有外人投宿的痕跡？”

“暫時沒有發現，”費濤道，“床鋪十分平整幹淨，倒也瞧不出什麽來。”

晏驕不覺皺起眉頭，暫時擱置這條線索，重新將視線轉移到豬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