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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紅澤到平苑,不過60多公里的路程,而且只有一條國道可走。秦海開著車,沿著國道一路南行。最開始,他還有些小心翼翼,不敢開快,開過一半路程之后,他對于吉普車的能以及當年的路況都悉起來,漸漸把時速拉到了60以上。
老式的吉普車沒有空調系統,秦海大開著車窗,讓風從車窗吹進來,吹得車的件嘩嘩作響。他的心里充滿了愉快的覺,在這樣一個年代,擁有一輛車是多麼牛氣的事,估計寧默等人看到這車子的時候,該驚得眼珠子都掉出來了吧?
吉普車開進平苑東郊的工業區,路兩邊的行人和自行車多了起來,秦海不敢太過造次,放慢了車速,緩緩向青鋒廠開去。從農藥廠門前拐過的時候,秦海眼角的余瞥見了一個悉的影。
“寧廠長!”秦海踩住剎車,從車窗探出頭去,向騎著一輛自行車載著一個孩子的寧中英揮了揮手。
寧中英聽到喊聲,不經意地扭頭看了一眼,見一個小伙子坐在吉普車的駕駛座上向自己揮手,一時竟沒有反應過來對方是誰。倒是坐在他自行車后架上的孩子喊了起來:“爸,是秦海,秦海開著車呢!”
那個孩子自然就是寧中英的兒寧靜了,寧中英得了這句提醒,方才認出秦海,他閘停下車,詫異地問道:“小秦,你怎麼開著車來了,誰的車?”
秦海把車停下,拉下手剎,從車里下來,走到寧中英的面前,看看這父二人,問道:“寧廠長上街去嗎?”
“哦,我去趟北溪。”寧中英答道。
“你騎自行車去北溪?”秦海瞪圓了眼睛,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北溪市是平苑縣的上級行政區,在平苑縣的西南方向,離平苑有將近200公里路程。如果換寧默,說自己騎200公里自行車去一趟北溪,秦海盡可理解為一種減健的運,說不定還借輛自行車陪著他一塊去了。可是寧中英的歲數,還載著一個兒,怎麼可能騎車去北溪呢?
“你想啥呢!”寧靜從寧中英的車后架上跳下來,一邊整理著子,一邊格格笑著,“你真傻,我爸是到縣城去坐火車的,怎麼可能騎自行車去北溪呢?”
“哦。”秦海才知道自己擺了烏龍了,他看看寧靜,問道:“怎麼,你也去嗎?”
寧靜道:“不是啊,我爸騎車去縣城,然后他坐火車,我再把車騎回來,明白了嗎,小秦同志?”
說完這句小秦同志,又格格地笑了起來,似乎覺得跟一個已經參加工作的人開玩笑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像這樣大的姑娘,平時是不太和同齡的男說話的,更談不上調侃。不知怎的,就覺得秦海是那樣可親近,也許是因為哥哥寧默把秦海當了老大的緣故吧。
“嗯嗯,剛剛想明白了。”秦海承認道,“寧廠長去北溪有事嗎?還有,廠里不給派車嗎?”
說到派車,寧中英的臉沉了下來,他冷冷一笑道:“我去北溪告韋寶林的狀,翟建國怎麼可能給我派車呢?”
“告狀?這是怎麼回事?”秦海納悶了。
原來,在這幾天時間里,青鋒廠的形勢又發生了變化。在寧中英的支持下,項紀勇等人開始正式向韋寶林呈遞申請,要求研制自夾,啟對旋耕刀片的高頻應堆焊理。項紀勇在報告中特別要求廠領導對此問題作出正式的答復,無論是同意或者不同意,都必須有能夠經得起推敲的理由。
韋寶林對于這種宮式的作法十分惱怒,但項紀勇他們又的確是占著理的。項紀勇從生產科的角度提出了一個非常細致的計算,得出的結論是只要花費1000元左右的投,就可以使倉庫里價值5萬元的刀片起死回生,這樣的業務對于任何一家企業來說都是不應當放棄的。
為了讓項紀勇等人屈服,韋寶林來到了縣里,找到縣長郭明,要求郭明為自己撐腰。郭明一向與韋寶林的關系不錯,再加上韋寶林提的關于轉產洗機的報告寫得花團錦簇,讓人覺得只要照這份報告去做,非但青鋒農機廠能夠迅速扭虧為盈,連平苑縣都能借此一夜騰飛,進全國百強行列。
帶著這樣的錯覺,郭明指示縣經委主任潘勝杰親自到青鋒廠開協調會,并專門通知寧中英到場。在會上,潘勝杰高度評價了韋寶林的改革方案,不點
名地提醒寧中英不要當改革的絆腳石。對于寧中英所稱的調研室有最終否決權這句話,潘勝杰也發揚了信口雌黃的一貫傳統,表示這只是一種原則的權力,在企業的日常決策中,老同志們還是應當充分尊重年輕同志的自主權,不要橫加干涉。
寧中英懶得與潘勝杰拌,他知道,潘勝杰此行不過是傳達郭明的指示,說難聽點,就是一個傳旨的太監。你去和一個太監爭論皇上的旨意是否正確,這不是對牛彈琴的事嗎?
協調會之后,韋寶林膽氣大增,先是直接退還了項紀勇提的報告,然后下令將倉庫里的旋耕刀片封存起來,又給項紀勇、冷玉明、蕭東平等人都安排了一系列工作,讓他們不得不把力從旋耕刀片上轉移出去。經過前一次的折騰,韋寶林倒是不敢再提賣掉刀片的事,只想著把這件事晾下去,晾到大家都沒有勁頭的時候再說。
寧中英看著這一切的變化,怒火中燒,再也坐不住了。如果他沒有出來手此事,那麼或許還可以再坐視下去,但自己既已出手,沒有取得效,就相當于被韋寶林打了臉,這樣的屈辱豈是老爺子能夠接得了的。
于是,寧中英來到了廠辦,找到翟建國,對他吩咐道:“派車,我要去北溪。”
“您去北溪有事嗎?”翟建國怯生生地打聽道,雖然韋寶林已經與寧中英撕破了臉,但作為狗子的翟建國還是缺乏直接挑釁寧中英的勇氣。
寧中英眼睛一瞪,道:“我去北溪干什麼,需要向你匯報嗎?”
“不用不用,當然不用。”翟建國連忙說道,他眼珠子轉了幾轉,道:“不過,寧廠長,非常不巧,廠里的兩部小車一部到紅澤辦事去了,另一部正在修理,一時半會也修不好,您看,您是不是可以改天再去啊。”
“改天?改到什麼時候?”寧中英問道。
翟建國認真地掰著手指頭算了起來:“明天韋廠長要去省里開會,這是公事,不合適不派車。后天廖廠長約好了去紅澤看病,您看……不給他派車也不合適。大后天安排了去省黨校接阮廠長,如果不去接的話,最好您能親自給阮廠長打個電話解釋一下,別讓我們下面的人為難……”
寧中英呵呵冷笑,道:“翟建國,你長本事了?玩手段玩到我面前來了?”
翟建國捶頓足道:“寧廠長,你這就冤枉我了,實在是這些都是事先安排好的事。本來廠里有兩部小車,倒是能夠周轉得過來的,可是那輛崗山牌的小車子偏偏壞了,修了好幾天也沒有修好。要不,我再去催一催車隊,讓他們抓把車修好,修好了我就優先安排給您?”
寧中英聞聽此言,再不多說什麼,轉便走。他是一個強勢的人,在自己稱王稱霸了一輩子的廠子里,被人如此冷落,這是他所不能接的。他甚至連訓斥翟建國一頓的興趣都沒有,因為這樣做只能讓人覺得他是黔驢技窮。
看著寧中英走遠,翟建國臉上出一個輕蔑的笑容。他抄起電話,要通了汽車隊,問道:“那輛崗山吉普修好沒有?”
“翟主任,快了。”對方回答道。
“先放一放,不要急著修好。”翟建國吩咐道。
“為什麼呀!”對方一愣,再想多問的時候,翟建國早已經把電話撂下了。
寧中英在翟建國那里吃了個釘子,心里的火更盛了。他原本只是想到北溪去找原來在縣里任過職的領導談談青鋒廠的事,以便借市領導的話來一縣里。在見過翟建國的臉之后,他改變了主意,決定此行要以告狀為主要目的。自己既然已經跳出來和韋寶林翻臉了,那麼就必須一子把對方打死,打蛇不死,反其噬,這個道理寧中英是非常清楚的。
于是,他收拾了兩件換洗服,拎上自己的手提包,上兒寧靜,騎上車便往縣城趕,準備搭乘過路的火車前往北溪。沒想到,剛出廠門口沒多遠,迎面竟然遇上了開著吉普車回來的秦海。
“秦海,你還沒說你這車是哪來的呢,還有,你怎麼會開車呢?”寧靜在寧中英邊好奇地問道。年齡還小,對于大人們的這些恩恩怨怨雖然也知道一些,但并沒有什麼興趣,反而是秦海會開車這件事,讓覺得興趣盎然。
秦海簡單而有選擇地把從省軍區借車的事向寧家父二人介紹了一遍,說完之后,他笑著對寧中英說道:“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既然韋寶林不肯給您派車,那就由我開車送您去北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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