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紜瞥了孟清詞一眼, 頗有些無奈,但也知是為了自己和煜兒打算,心中,握著的手道:“隨你, 只你我的分莫變就好。”
清詞眨了眨眼, 屈了屈膝:“是, 謹遵貴妃娘娘懿旨。”
顧紜臉頰:“偏你促狹,我才說了你就反著來。”
但既說起煜兒,顧紜便道:“阿詞, 你和世子經了這番變故,如今重歸于好, 子嗣之事也該考慮了。”
“若不然,世子不急, 恐貴府老夫人也該急了。”
清詞無奈道:“紜兒,你如今也滿篇大道理了,你這樣說, 我都想起我娘了。”
邊含笑,心里卻有些黯然,自己應是那種極難孕的質罷,前世,是婚多年后才有的沅沅, 到臨終也只得這一個孩子,這輩子先是用了幾個月避子藥, 自江南返京后,被趙麒困在宮中的那段日子心神難安, 每日都在生死邊緣猶豫, 更是無瑕顧及自, 或許,都不一定能有自己的孩子了。
但不想顧紜擔心,嫣然一笑:“世子的傷還未好,我們不急于這一時。”見顧紜似笑非笑,又低低道:“他說待過了這段時間,我們便去肅州,若是有孕路上也不方便的。”
顧紜意味深長“哦”了一聲,打量著孟清詞不盈一握的細腰,想了想道:“雖如此說,但阿詞你過于纖瘦了,莫如尋個太醫調理一番,如何?”
清詞想起之前喝了那麼多藥,頓時頭痛:“好紜兒,我知你是為我打算,待我與世子商量商量,再去宮里頭請太醫,如何?”
不想再說這個話題,遂攬著顧紜胳膊,問:“別說我了,你在宮里可習慣?”
顧紜悠悠道:“沒什麼不習慣的,不過從一個宅子換到另一個大一點的宅子,王爺了皇帝,夫妻了君臣,”自嘲地笑了笑:“哦,我還不配,至多只能算得上妾室。”
想起宮中的糟心事兒,趙恂于上并不熱衷,至今宮妃也只是潛邸中的妻妾,但三個人一臺戲,如今就這麼幾人,給鄧皇后請個安,都槍舌劍,彩得很,待到明年采選,眼中出譏誚之意,屆時還不知是怎麼個熱鬧呢。
清詞聽如此說,心里便有些為難過:“紜兒......”
“你放心,”顧紜拍了拍的手,“我都明白,要是在宮里還想著一生一世一雙人,那是和自己過不去,何況,我如今還有煜兒,總要為他打算。”
林貴妃那不就是個例子麼,雖不喜林貴妃,可之前在啟祥宮住的那幾日,瞧得清楚,林貴妃對淳熙帝確有意,到頭來也不過一場空,深的男子到了最后,還是選擇了嫡子,也難怪祈王事敗,林貴妃就毫不猶豫地選擇了自縊。
“王敗寇,至,”顧紜喟嘆道,“比起祈王的妻妾,我已好上許多,可惜了崔王妃。”
清詞訝然抬眸,驚喜不已:“崔瀅,還活著?”
顧紜便道:“聽說是被救下了,祈王已死,皇上雖不想為難,但如今境尷尬,也無可去了。”
清詞心頭微,正要開口,卻見顧紜隨行的宮進來行了禮,恭聲道:“娘娘,皇上問可否回宮?”
清詞只得先將崔瀅的事放下,這才發覺已聊了兩個多時辰,顧紜怏怏:“回罷。”,猶自不舍地叮囑:“我出宮不便,阿詞記得進宮看我。”
“好。”清詞心中亦是不舍,但知今日能來已然不易,兩人一邊說著一邊出了屋子,清詞驀然駐足。
目落在廊下正在攀談的幾人上,心中登時泛起驚濤駭浪,因除了永徽帝和蕭珩,那青衫磊落,風神雋然的男子,不是宋蘊之又是誰?
宋蘊之何時來的?清詞滿腹疑問,忍不住瞥了眼顧紜。
顧紜面如常走到永徽帝旁,輕聲問:“皇上等急了罷?”
永徽帝回眸看,眉目間盡是溫笑意:“朕不急,只是擔心煜兒,若醒了尋不著你許會哭。”
實則茶水續了一盞又一盞,蕭珩本就寡言,兩人論了朝務和西北軍事之后,便無話可說,枯坐多時了。
永徽帝指著宋蘊之對顧紜笑道:“說起來,妃也是青州人氏,可識得他?”
顧紜一雙明眸在宋蘊之臉上轉了轉,便聽永徽帝興致道:“淳熙五年的狀元郎,宋蘊之。”
顧紜微笑:“久仰大名,宋公子才華四溢,名滿青州,臣妾自是聽說過的。”
宋蘊之俯行禮:“娘娘謬贊。”
永徽帝攜著顧紜的手往院外走,一邊對宋蘊之道:“卿今日所提治水之策,明日寫個條陳呈上來。”
“臣謹遵圣喻。”
......
圣駕離去,宋蘊之起,目凝前方,久久不語。
他沒想到會在定國公府見著。
他在門口時便留意到有一駕黑漆馬車停在那里,只以為是尋常訪客,待進了國公府,方覺莊嚴肅穆不同往日,及至安瀾院門前,見便裝男子姿矯健,眼神銳利,分明是金吾衛統領喬裝改扮,才知是今上攜貴妃微服出行。
他本告辭,然這統領見過他,亦知他與定國公府的關系,便熱心替他通報了一聲,到此時,他卻不好走了,但心里未嘗沒有一線想見的期盼。
相思蝕骨,他卻早已不能想,不敢想,這一眼,于他而言,是意外之喜。
他看著蓮步姍姍出了屋子,銀白羅衫,黛藍長,眉目灼灼,儀態萬方。
和的日為披上一淡淡華,較從前更加彩照人。
微微上挑的丹眼含著笑意掠過他的臉龐,是恰到好的溫和,也是他和之間咫尺天涯的距離。
顯然,已將過往全然放下,這對他,對都是好事。
但,當看向他的時候,他仍然無法控制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
宋蘊之今日翰林院無事,是以休沐了來探清詞,或許是因遇到顧紜的緣故,他盤桓片刻便匆匆告辭。
清詞送到門口,遙遙看著宋蘊之清瘦如竹的背影,想著自青州到華京,這麼多年他始終孑然一,不覺唏噓,肩頭卻忽然一暖,回眸,恰撞蕭珩深邃而包容的眸里。
“天晚了,風有些涼了。” 他修長的手指為系上披風的緞帶,不贊同道。
清詞心頭登時一暖:“回安瀾院罷。”
蕭珩笑了笑:“阿詞陪我走走?”適才四目相對,妻子的杏眸里分明漾著一抹水,讓他心生憐惜。
“可你的傷?”清詞有些心,又擔心蕭珩。
“已好了泰半。”蕭珩失笑,“夫人,在下已遵命在床上躺了十多日了,又不是子,哪有這般弱?”
清詞嗔了他一眼:“都說傷筋骨一百天嘛,何況你傷得重,且要將養一段時日。”
夫妻二人沿著后花園的青石小徑徐步而行,蕭珩忽然緩緩道:“阿詞,師兄該家了。”
清詞一驚,看向蕭珩:“難道皇上......”
“眼下自是不知。”蕭珩見張,安道:“知道師兄與娘娘往事的人雖不多,但也不,皇上膝下僅有二子,又屋及烏,格外寶二皇子,只怕有心人拿了做文章。”
“方才我亦問過師兄,”清詞咬,郁郁道:“他道這些年來,一個人自在慣了,既無心娶親,便不好耽誤人家姑娘。”
“晴姐兒對師兄......”蕭珩沉道,回京后才知自家妹子傾心宋蘊之,將母親看好的親事全部拒了,他回府那日母親神淡淡正是因此。
彼時他一陣怒火沖上心頭,就要把蕭以晴來訓斥一頓,蕭以晴倒也乖覺,自第一日來了安瀾院后,便尋了借口去武寧侯府小住,這幾日都未在蕭珩面前出現,是以他雖氣,卻拿這個妹妹沒辦法。
現下想來,他雖不贊同這門親事,但若蕭以晴執意,而宋蘊之又不反對,退讓一步也不是不行。
清詞一愣,停住腳步,看了眼蕭珩。
蕭珩以為擔心王氏,便道:“若師兄同意,母親那里由我來說。”
“此事不可行。”清詞搖頭,“師兄說他看晴姐兒和我是一樣的。”
猶豫片刻道:“世子,其實,深未必定要相守,知安好,珍藏心底,或許,對于師兄而言,亦是一種幸福。”
“若是為娘娘考慮,師兄家自是最好,但這樣對師兄,我會覺得自己很自私。”垂頭,語氣里便帶了些傷。
蕭珩抬手抿過鬢邊被風吹起的發,看向孟清詞:"阿詞總是心。也罷,許我是杞人憂天。”
兩人此時正走到后園的湖邊,暮下,水波漾,泛起一層微微的漣漪,這溫的波仿佛亦倒映在蕭珩的眼里。
“世子的心意我明白。”清詞激道,看著這樣的蕭珩,心里似也起漣漪翩翩,不由地錯開目去看旁的垂柳。
“阿詞,”蕭珩的聲音亦是溫的,如這初夏的晚風和漾的湖,“我很歡喜,也很慶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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