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並不耽擱,當晚從弟弟帶來的瓜果中又挑了一份上好的,細細的裝筐里裝點好了,命翠兒去何忻家問了信兒,李氏命翠兒帶話給沈氏,讓只管去說話的。
李氏是繼室,繼子都娶了媳婦,除了李氏院里的瑣事,家事都是繼子媳婦在打理,李氏平日里清閑的很。與沈氏脾氣相投,自然樂得沈氏過去說話。
沈氏帶了瓜果過去,李氏還說沈氏客氣,沈氏笑,「我知你這裡必不缺這個。這若是外頭買的,我便不送過來了。昨兒我娘家兄弟過來,帶了幾筐,都是自家田裡產的,新鮮不說,還是了才摘下來的,現吃正好,不是尋常商家那裡捂的。」
李氏與沈氏相,笑著打趣,「你家兄弟可真是心疼你,我看他時常來的。」
沈氏道,「他是個熱心腸,我們村裡有什麼事,族人多是央了他,他也樂得給人幫忙。這回真是犯了難,又關著我娘家族人一季收,我想著,跟嫂子打聽打聽,看族兄可有什麼門路。」
李氏忙問什麼事,沈氏便說了,道,「我知族兄做的都是綢錦緞的生意,與這賣瓜果的也不相干。若是往常,我也不能跟嫂子開這個口,只是瓜蔬不比別的,我娘家一村子人都是種田的,再耽擱些日子,一季收便沒了,才厚著臉皮跟嫂子打聽。」
李氏青春妙齡,會嫁給長二十餘歲的何忻做繼室,也只是尋常出,故此,只一聽就知道沈氏的難。李氏立刻應了,「這有什麼。我是不敢說大話包管能給你幫上忙,不過,問一問我們老爺又不費什麼事。你來的也巧,原定的明兒去州府的,待老爺晚上回來我問他,倘今晚不給你信兒,明兒必給你個準信兒。」
沈氏再三謝過李氏。
李氏當晚就著下人送了消息到何家,小妻子特意相求,沈家也算是何家拐著八道彎的親戚,何忻並沒有收菜蔬的門路,不過著人請沈素過去說一說,看能否幫上忙。
何恭還跟著一道去了。
沈素當晚就決定第二日跟著何忻到州府去運氣。沈氏私下大手筆的拿了十兩銀子給弟弟,沈素還是頭一遭去州府,雖是跟著何忻一路,沈氏到底不放心。窮家富路,若遇著什麼難,有銀子總便宜些。沈素也沒跟自己姐姐客氣。
沈氏又託人給娘家帶了口信,不令娘家惦記。
到第四天下晌,沈素方滿面疲憊的回了碧水縣。沈氏看他累的狠了,並不問他別的,先著下人預備洗澡水,讓沈素好好的泡了個熱水澡。待沈素換好裳,廚下已煮出一碗牛麵,配著一樣腌青瓜,一樣切的細細拌了香油的腌蘿蔔條。
沈素一句話沒說,捧起碗來狼吞虎咽的吃了一碗面,又要第二碗。不必問,沈素便道,「不,咱們這大老遠找去的,人家把價錢都的很低,算上路費,還不如就近賣給碧水縣的掌柜。」
沈氏也無他法,道,「既如此,就近賣了吧。今年價低些,興許明年就高了呢。」
沈素微微一笑,「姐姐不是說想不好做何生意麼?回來的路上我倒有了主意,咱不如就做醬菜。」
「我這回去州府,也不是白去的。打聽了許多家醬菜館,人家不是有專門的田地種瓜蔬,就是要我的價。我腦袋後來方迴轉過來,找著最有名頭的醬菜館買了他們幾罈子醬菜,姐姐嘗嘗,要我說,還不如姐姐你做的味兒好呢。」沈素笑容爽朗,並無餒,夾起腌青瓜咯吱咯吱的咬著,吃的津津有味。
沈氏不信,笑,「你又說這大話,我這不過是村裡手藝,哪裡能跟人家店裡的比。」
「我說這個大話做甚。醬菜買了好些回來,姐姐細嘗嘗,我是真覺著姐姐腌的味兒更好。」沈素正道,「姐姐又不想做大生意,要我說,不如就做這醬菜生意。一則,本小。二則,這東西得起放,一時賣不出也不打。食住行,人們總離不開吃的。」
沈氏眨眨眼,「賣醬菜?」
沈素跟著眨眨眼,兩對眸互視許久,沈氏沉一沉心,「等我嘗嘗人家州府醬菜館里醬菜的味道再說。」弟弟小事喜歡玩笑,這樣的事,還不至於跟說笑。
沈素道,「那我回家收些瓜蔬預備著。」
沈氏道,「先別急。」
沈素到底是男人,道,「既下了決心,就別猶豫,怕什麼,姐姐放心,我心裡有數。」
沈氏仍是記掛弟弟前程,道,「你可不許耽擱功課。」
沈素笑,「念書念的腦袋都方了。」
「你聽我的,念書是正道。」沈氏道,「你只見商賈富庶,可商賈不能穿綢,再有錢的商人見了秀才也得行禮。儘管現在沒人管這些,但,禮法上就是這樣講的。人開個鋪子,人家說賺脂錢,男人若行商賈事,就是你生意做得天大,讀書人仍是瞧你不起。只有功名,才是大道。」
要是心裡承能力差的,聽這一席話定得反醒一二,奈何沈素自聽這話長大的,他懶懶的應一聲,「放心放心,我才不會做生意呢,爹爹也不許哪。」
「你知道就好。」翠兒又端來一碗牛麵,沈氏道,「吃慢些,暴飲暴食的,傷脾胃。」
剛剛那是狠了,肚子填補了些,沈素便又恢復了雅緻模樣,他人生得俊俏,天生就占著便宜,不論什麼模樣都是好看的。慢調斯理的挑著面,沈素問,「子衿呢?怎麼不見?」
沈氏道,「去賢姑媽那裡玩兒了。說是有好吃的月餅,子衿去吃。」
沈素嘆,「子衿生得模樣好,也懂事,沒人不喜歡。」
沈氏往何老娘住的主院兒一撇,那一位就不待見閨,何老娘不喜歡倒罷了,婆媳間,有融洽和睦似母的。但,何老娘總是對何子衿冷淡,沈氏對此意見頗大。
沈素笑笑,「理那婆子做甚!子衿也不缺那一份兒!」
填飽肚子,沈素道,「我明兒就回家,出來這幾日,爹娘定惦記著呢。」
沈氏點頭,「很該回家了。」
何子衿傍晚回家,見著沈素不免又是一番親近,拉著沈素的手裝出一幅言稚語的樣子跟沈素打聽州府的樣子。
何恭見著沈素也高興,又勸他不要急,還是要以課業為主云云。
沈素亦是應了。唯有何老娘私下同兒子嘀咕幾句何素「不誤正業」的話,何恭笑,「素弟也是為族人的收著急,再者,他還年輕,略有些不定也不為怪,過兩年就好了。」
沈素是正經小舅子,何老娘也不能兒子同沈素絕,只是再三叮嚀,「你可得把心擱在秀才試上。離明年也沒多久了,踏下心來狠狠念幾個月書,一次中了才好。」
何恭皆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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