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愿》文/舊
2022.2.23晉江文學城首發
第一章
今年江城的天氣著實有些反常。
二月里還溫暖如春,連大都穿不住,衛加個薄外套就足夠了,沒想真正了春,三月的頭一天就下了一場大的雪。江城大學南校區的香樟樹仿佛一夜白頭,新綠的樹冠覆著瑩瑩白雪,將剛冒頭的春意都下去了幾分。
其實江城冬天很下雪,更別提這個時節。三月飛雪,對于生長在南方的呂濡來說,非常稀奇,上課時視線頻頻向窗外跑。其他同學也都如此,心思早已不在課上。
講古代文學的教授雖是個小老頭,但很浪漫氣息,見狀就提前十分鐘下了課,笑說: “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天已晚,約著朋友們去小聚吧,可以吃個小火鍋什麼的。”
同學們歡呼著跑出教室。
“濡濡,晚上一起去吃火鍋唄?”有相的同學來約晚餐。
呂濡笑著拒絕了。
同學見收拾背包,隨口又問:“你是不是要回家呀?”
雪后氣溫驟降,看天氣預報,低溫還要持續好幾天,本地的同學們都紛紛回家去拿厚服。
呂濡頓了一秒才輕輕點頭。
同學呵著手裹外套,有些羨慕的說:“家在本地就是好,隨時都能回家。”
呂濡彎著的角上掛著淺淡的笑意,沒有回應。
-
沿著香樟道向校門走,新雪覆地,瑩白可,讓人不忍下腳踩。呂濡探手掬起一捧雪,在掌心幾下,團出一個圓滾滾的小雪球。
彎彎眼睛,笑了起來。
校門外公車站附近在修路,雪水與泥土混著,有些泥濘。呂濡顧著玩手心里的小雪球,沒留意前面的路況,一不小心踩進泥坑。
這下自己的鞋子遭了殃不算,污水還濺到了旁邊人的鞋子上。
“哎呦我的鞋!”中年人驚。
穿的是白皮鞋,污水濺上去特別明顯。
呂濡發現自己闖了禍,一下子就慌了,顧不上自己還踩在污水里,忙解開背包想拿紙巾給。
只是中年人脾氣有些急,沒等呂濡找到紙巾,就埋怨道:“哎我說你怎麼回事啊?弄臟了別人的鞋,連句對不起都不會說啊?”
呂濡頓時漲紅了臉,尷尬又愧,趕忙停下找紙巾,拿出手機打字道歉。
“對不起”三個字還沒打完,得不到回應的人已經氣得不行,提高了音量:“和你說話呢,你是聽不懂話還是啞了?”
呂濡張了張口,有些發白的瓣張合幾下,沒有聲音發出來。
無言的難堪在水潤清亮的杏眸里彌漫開來。
幾秒后,想到了什麼,連忙比劃起手語。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火冒三丈的人頓時愣了下,反應了片刻才問:“啊……你不會說話啊?”
呂濡頓了下,輕輕的點頭。
都怪,這麼久了還是沒有養用手語的習慣。
又把手機遞過去,請看上面道歉的話。
沒想到人家真的是啞,人的火氣一下子就消了,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尷尬和不自在。
這種況呂濡并不是第一次遇到。
三年前因為一場車禍而失語,從此說不出話來,剛開始沒有學會手語時,經常被人誤會沒禮貌,比這更難聽的話也聽過。現在好多了,已經習慣,并能練化解對方在得知不能說話后的尷尬。
呂濡對人笑了下,示意不必在意,重新鄭重地道了歉。
人微愣了幾秒。
面前的孩子雖然不會說話,但有一雙仿佛會說話的眼睛。
瞳仁很黑,很亮,眼底清澈,沒有半點雜質,笑起來的時候,眼波微,清淺的笑意沿著眼尾徐徐溢出來。
有一種很沉靜的,讓人很舒服。
公車進了站,中年人收回視線,略顯歉疚的說了句“算了你也不是故意的”就匆匆上了車。
等公車開走,呂濡才輕輕呼口氣,走到角落里繼續等車。
-
西府公館是江城最負盛名的別墅區,能在市中心寸土寸金的地方開辟出這麼一鬧中取靜的花園別墅群,開發商當初也是下了本。
當然,回報也是相當可觀的。西府公館儼然為了江城最頂級的權貴中心,有價無市。
呂濡就在這里下的車。
穿著筆制服的門衛看見,立刻主過來給開門,向問好。
呂濡禮貌道謝,沿著林蔭道向里走,最后在一銅漆院門前停住腳步。
中式的庭院,古樸而典雅,假山流水亭臺花木,每一景致都散發著“我很貴”的迷人氣息。
這是嚴家的的住宅。
呂濡之所以住在這里,是因為母親去世前將托付給了嚴家照顧。
也是那個時候才知道,與嚴家的獨子嚴斯九原是有婚約的。只不過兩家年久未聯絡,這婚約還做不做數已不好說。
母親也是走投無路試一試,沒想到嚴家還愿意守約,在母親去世后直接將呂濡接回了嚴家。
在這里住了快三年。
-
穿過前庭花園,開門進屋,呂濡先在玄關站了片刻。
室很安靜,沒有人像往常那樣跑出來迎接,喊“小姐”。
這幾天家里沒人,嚴叔和席姨回老宅探老人,并給阿姨們放了假。至于另一個人,自打過完年,呂濡就沒再見過他的人影。
呂濡不自覺地放松了肩背,如果不是知道家里沒人,可能不會回來拿服。
二樓東西各有一間大套房,的房間在東側。
呂濡習慣的瞥了眼西側閉的房門,然后才向自己的房間走去。
一進屋就徑直往衛生間跑去,下午多喝了些水,現在很急,想上廁所,所以一些細節就沒注意到——
比如床尾凳上那件并不屬于的黑稠質睡袍。
推開衛生間的門,呂濡還沒來得及看清里面,沐浴的水汽就鋪面而來。
熱的水汽中混合著玫瑰和海鹽的氣息。
是慣用的沐浴味道。
有人???
猝不及防,呂濡頓時石化,徹底呆住。
背對著頭發的男人聽到靜,扭頭看過來。
呂濡來不及收回視線,直直的和他撞上。
四目相對的這一瞬間,呂濡覺得世界都像是被按下了靜音鍵,耳邊除了巨大而急促的心跳聲外,什麼都聽不見了。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有一個世紀那麼久,也許只有一秒鐘,呂濡聽到嚴斯九不悅的聲音:“還看?”
男磁沉的聲線耳,仿佛一道天雷劈下,呂濡幾乎要魂飛魄散。
被嚇懵了,反應慢了許多,本能的抬手捂住眼睛,表示不看了。
見狀,嚴斯九不知是氣還是笑,微挑了下眉梢,薄勾起,一聲飽含嘲弄的哼笑聲從鼻腔溢出來。
呂濡瞬間抖了下。
“我說……”男人懶散的拖了個長音,尾音上挑,顯得有些故意,“還不出去?”
呂濡腦袋轟的一聲,直沖頭頂。
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逃走的,等找回意識的時候,人已經跑到了臥室門外。
背抵著墻壁,崩潰地捂住了臉。
嚴斯九看著衛生間大敞的門,氣得忍不住又笑了聲。
胡的了幾把頭發就扔開了巾,拿過浴巾圍在腰間,走出衛生間,不出所料,房間里沒看見人。
嚴斯九挑,不疾不徐的從床尾凳上撿起浴袍套上,然后再沖著門外喊:“進來。”
沒靜。
他并不著急,拖過椅子坐下,好整以暇的看起了手機。
門外安靜了好一會兒,窸窸窣窣的腳步聲才緩緩響起。
嚴斯九飛速著微信群里的消息,角勾起一個不易察覺的弧度。
等門邊出半個小腦袋時,他才掀起眼皮,遞過去一個似笑非笑的眼神。
呂濡和他的視線撞上,扶著門框的手指不由的。
飛快移開眼,強迫自己鎮定,然后邁步走進室。
“敢進來了?”
嚴斯九慢悠悠道,毫沒有擅用別人浴室被撞見后尷尬的自覺,閑適的好像是坐在自己房間里。
呂濡抿著,不回應他這逗弄意味明顯的問話。
好在嚴斯九也并不是真的想得到的回答,只睨了一眼就收回了視線,重新翻看著手機里的消息。
呂濡靠著墻邊站了會兒,見他坐在自己房間里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心跳實在是無法平復下來。
沒辦法,這個男人的存在太強,哪怕只是閑散的坐在那里不,也能讓如坐針氈,無法忽視。
想了想,深吸一口氣,小步挪了過去,在距離他三步之遙的地方站定。
嚴斯九毫無反應,眼皮都沒抬,當是空氣。
呂濡沒辦法,又挪了一步。
男人還是不抬眼。
呂濡明白他的意思,只好妥協的又向前挪了一步,拉近兩人的距離,令他一抬手就能夠到自己。
嚴斯九這才抬起眼看。
一雙桃花眼,深邃迷人,明明只是簡單的一瞥,卻讓人誤以為萬般深,不由自主的想要陷進去。
即便已經做好了心理防備,呂濡的心跳還是有一瞬間的心跳拍。不敢和他長時間的對視,目輕一秒就移開了,然后打著手語問他還有事嗎。
嚴斯九輕微的皺了下眉。
呂濡想起來——他看不太懂手語,也不是很喜歡用手語和他流,寧愿麻煩點等用手機打字。
拿出手機。
【你怎麼在這里?】
【是有什麼事嗎?】
但嚴斯九并不看,目不不慢的在臉上游移著,修長的手指有一下沒有下的敲擊著木質扶手。
姿態閑散,但迫十足。
就像他這個人,看起來笑瞇瞇的好相,其實最是惡劣,慣會拿人。
呂濡就一直被他拿得死死的。
時間緩慢流逝,空氣仿佛越發粘稠,令人呼吸不暢。
呂濡暗中深呼吸,鼻尖嗅到男人上縈繞著的玫瑰和海鹽的香氣。
原本再悉的不過的氣味,混著他上的熱氣散發出來,似乎就不一樣了。
頓了頓,又向前挪了小半步,完全走進他的領地。
這下兩人的距離手可及,腳尖幾乎要挨在一起。
呂濡舉著手機,抬眸遞給他一個央求的眼神。
見小姑娘服了,嚴斯九總算是滿意了,瞥了眼屏幕,直接無視第一個問題,只淡聲道:“沒事。”
呂濡輕呼口氣。
沒事就好,不找麻煩就好。
雖然不知道嚴斯九為什麼會突然在的浴室洗澡,但總歸是莽撞,推門前沒太注意。
呂濡想著怎麼委婉的暗示他,如果沒事就回他自己的房間去,想上廁所。
但還沒等想好怎麼組織語言,嚴斯九就又說話了。
“不過,你應該有事吧?”
男人嗓音慵懶,尾音微微上挑,普通的一句話也能被他說出勾人的意味來。
呂濡忍住了想要耳朵的沖,忙不迭的點頭。
對,我有事,你該回你自己的房間去了。
眨著眼睛,無聲地表達訴求。
嚴斯九和對視片刻,就在呂濡以為他看懂了的時候,他突然欠,抬手。
沒等呂濡反應過來,臉頰上就傳來痛。
男人深的桃花眼微微瞇起,語氣溫,但卻莫名讓人覺到危險——
“占完我的便宜,還擺臉給我看,是不是不太應該啊,小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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