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大城中只有一位世子妃，姓章。

　柳柳第一次見這位世子妃，是在王妃娘六十壽宴上。

　丫鬟們都跟在嬤嬤后，端著糖蒸酪魚貫而，柳柳小心翼翼，打量、觀察著安靜坐在主位邊上的章窈。

　章窈在外名聲不是很好。

　昭王妃在跟前屢屢吃虧，氣得蘇世子休妻，后來更是放言王府有沒我，差點鬧得人盡皆知，連宮里都聽到消息問了幾句。

　誰都以為章窈要吃虧，都等著世子休妻看熱鬧，沒想到最后，卻是大跌眼鏡的不了了之。

　王妃歇停了，兩婆媳表面上相安無事。

　漸漸外邊就開始傳章窈手段了得，連厲害婆婆都奈何不了。

　柳柳以為這位傳說中的世子妃脾氣喜怒不定，和在鄉下莊子里的惡嬤嬤一樣，強橫兇狠，會是個叉腰罵人的母夜叉，天不怕地不怕。

　沒想到會看到這樣一個安靜的人。

　王妃和世子都不在，挽著婦人發，坐在最人矚目的位置，容貌形都出挑得挑不出任何病，手指輕撐著額頭聽戲臺唱天仙配，安安靜靜，溫淑優雅。

　是個大人。

　柳柳妹妹是世子妾室，還小就被父親賣進王府，柳柳想著賺錢贖人回來。

　結果昭王妃和世子妃不合，意外挑中妹妹給世子當妾。

　妹妹覺得自己飛上枝頭變凰，興高采烈。

　柳柳只怕后院水深，妹妹斗不過世子妃欺負。

　一路低頭，不敢抬起。

　確保自己端的那碗有毒酪放在章窈桌上，才咽下口水準備退下。

　大人卻突然微抬了眸，一雙眼睛極其漂亮，連都像泛著瑩，細膩得看不到瑕疵。

　許是覺得柳柳臉，開口問柳柳是否認識王府柳姨娘。

　柳柳不知道自己怎麼了，結著，如實說了那是自己妹妹。

　章窈好似見到悉的人一樣，笑了，道：“柳姨娘不及你安分。”

　柳柳嚇得臉一白，以為發現了什麼，立即跪了下來，額頭直冒冷汗。

　章窈手指虛虛扶住手臂，開口笑道：“這碗酪賞了你，下去吧。”

　說的賞賜一出，柳柳連都有些了。

　旁邊有位夫人轉頭問怎麼了。

　章窈收回手，溫笑說：“沒什麼，世子能回王府，多虧了齊老嬤嬤，只他有事來不了，托我前來賠禮，等戲完了之后，我再去瞧瞧老人家。”

　柳柳是第一次主干謀人命的事，沒想到會被認出來，不止是，心也怦怦跳得厲害。

　不知道章窈說那些話是不是在放過自己，有些抖，提心吊膽，端起那碗酪福退下。

　但凡是久居在京的，私底下都聽過蘇世子和王府大公子不是雙胎兄弟的傳聞。

　他們是被調換過的假兄弟。

　多虧了王妃娘從京外回來，才揭真相。

　否則像齊老嬤嬤的這種個年紀長的下人過壽，是用不著章窈親自前來。

　蘇世子回到王府后就備昭王和昭王妃寵，要星星給星星，要月亮給月亮。

　作為他世子妃的章窈，一舉一代表他的想法，沒幾個敢得罪。

　柳柳想幫自己妹妹爭世子寵。

　只有章窈死了，別人才能上位。

　不知道章窈撐頭聽戲，目卻是看著離去的背影。

　章世子妃年輕貌，和世子鸞和鳴。

　只是不常出門，見過的人。

　章窈微微轉頭，招了人過來，說一句剛才那個丫鬟合眼緣，想要去王府。

　旁邊那位夫人很久前就與章窈有些，這次是陪來消遣，好奇道：“你很出府，難不是聽說那姨娘姐姐在這才過來？”

　章窈只笑了笑，沒解釋自己為什麼要，看了眼天，道：“世子今天外出見客，要我去接他，今晚可能要下雨，要去早些。”

　章窈今天來這里，除了是替蘇諦做個面子人，的確有部分目的是沖著柳柳來。

　柳柳是柳姨娘姐姐，用毒有一手。

　明里暗里給了柳姨娘不好東西，有些小手段。

　親人不多，柳姨娘那張搬弄是非的夸不了章窈，柳柳惜小妹。

　如果知道和妹妹有嫌隙的章窈過來，自己都會主送上門。

　章窈需要這種人，給蘇諦治疾。

　今年已經十九，算了算也只有一年的活頭，死之前最好把這堆爛攤子都解決了。

　畢竟章家為了能夠攀上攝政王世子，廢了不心思。可惜從前攀的，是假世子。

　對真世子做過的事，就是打斷了他一條。

　……

　章窈本不是很想在乎這種塵世鬧劇，但不行。

　要說起章窈，實在是一番淚的說來話長。

　原本是仙界派到魔界的臥底，憑著逢場作戲的拿手絕活做到一把手的位置，風風了沒多久，又不得已從魔界套了一層份上仙界，費盡心思磨泡，騙小帝君答應幫一個忙。

　小帝君答應是答應了，可惜他一朝歷劫出意外，近百年未見功跡象。

　章窈別說是求人，連小帝君一面都見不到。

　為了讓他能離開幻境，煞費苦心，就差摁著他渡劫斬，就地大徹大悟。

　但章窈不能施法暴自己份，以免讓他察覺到自己不屬于這個幻境被排斥。

　更不能讓他知道自己在騙他，要是他日后清醒還記得有存在，這救命之恩就不夠純了。

　欺騙，使詐，瞞，做得不。

　可章窈助他歷劫這件事，表面上只能是好事。

　否則白費這麼多功夫。

　人間規矩多，不比魔界拳頭說事。

　章窈跟別人說著要回得早些，但等章窈從這場壽宴上離開時，已經是傍晚。

　沒直接回王府，馬車停在酒樓下，丫鬟先下去，回頭攙扶。

　章窈一路沒怎麼說話，有些心不在焉，丫鬟扶著，問：“柳姨娘一向拈酸吃醋，招姐姐進府，要是想多了，恐惹非議。”

　章窈開口道：“子改不了，自己會想通。”

　蘇諦的兩個妾室里，一個了章窈對蘇諦的恩，一個學章窈想得蘇諦寵。

　章窈沒管過。

　蘇諦現在又不喜歡，想要得到蘇諦的喜歡，跟牽扯太多沒用。

　丫鬟跟在章窈許久，知道不，猶豫好一會兒，最后沒再提那位柳姨娘，拿了把傘，道：“墻邊的那梯子可要撤了？曉姑娘這段時間不在家，去了鄉下看姥姥。”

　章窈腳步一頓，道：“暫不用。”

　曉姑娘原名馮曉曉，就住在王府隔壁，是馮長史的庶，母親很是出名，是清倌。

　馮家不想壞了家里名聲，不得已把閨養在鄉下莊子，今年年初才接回來。

　昭王妃因蘇諦疾和章窈婆媳關系不順，也素不喜馮曉曉份卑微，厭惡此翻墻來見世子。

　但蘇諦不同，他對馮曉曉疼有加。

　丫鬟自知失言，沒再說話。

　一顆栗子突然從上面掉下來，滾到章窈腳下。

　章窈抬頭往上看，眼睛一眨，看到了理應回老家的馮曉曉。

　然后才是站在馮曉曉邊，把玩著酒杯的蘇諦。

　暮四合，蘇諦憑欄倚靠，和對視，笑著停下手中作。

　謙謙公子褒危冠，袍衫遮跛足左。

　誰也想不到王府蘇世子曾在農戶膝下養十幾年。

　馮曉曉趴在欄桿上，跟章窈揮手，笑嘻嘻道：“章姐姐，我們在這。”

　章窈只是看著蘇諦的眼睛，他在笑，卻永遠都看不穿他在想什麼。

　只能心里唉一聲，小帝君年紀小許多，做神仙時無無，做了凡人心思反倒多如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