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煙垂首向那躲在李氏旁的小男孩,卻見他生得眉清目秀,一雙眼睛晶亮猶如寶石一般,乍看之間倒是有幾分像自己。只是他生得有些太過胖,橫著老大的一坨,人也有些膽怯,如今站在李氏旁,怯生生地著自己。
其實上一世,阿煙對這唯一的弟弟倒也不差,只是每日裏要進學的,也不曾關注過這個弟弟。而父親呢,公務繁忙,只以為李氏總會盡心照顧,以至於倒把這唯一的兒子給疏忽了。
如今阿煙見這顧清分明已經七八歲了,可是卻全然沒有左相家公子爺的氣度,反而畏畏,實在是沒有半分面,當下心中不免嘆息。
一時想起,後來顧家凋零,這李氏被娘家舅領了回去,帶著顧清改嫁離開,臨走之前,這顧清還頻頻回首向自己,眸中有些許淚花,竟是不捨之意。
想到這裏,阿煙心中泛起暖意,當下請李氏坐了,自己將顧清招呼到了跟前,出溫的笑意,牽著他的手問起近日的功課來。
顧清當下將近日東席所教的都一一告訴了阿煙,口齒也極為伶俐。
阿煙心裏越發喜歡,抬手著顧清然的髮,笑道:「清兒小小年紀,倒是個聰明的,改明日父親回來了,知道清兒如此長進,一定會喜歡的。」
顧清聽到這話,眼前一亮,抬眸著阿煙道:「父親真得會喜歡嗎?」
若是昔日十幾歲的阿煙,未必能看出顧清眸中那一片和慕孺之,不過此時此刻的,自然瞭然,當下想著父親對這孩子的冷落,不免心疼,對他越發憐。
「那是自然,等父親回來,姐姐便帶你過去,讓父親看看清兒的長進,可好?」
這一下子,顧清高興起來了,歪頭笑著,眸子璀璨得猶如放著。
李氏從旁看著,倒是有些狐疑地審視著顧煙。
只因平日裏顧清在老爺面前太過得寵了,但凡什麼好東西,都是先想著的。雖則這顧煙不是囂張跋扈之輩,偶爾間也會記得禮讓姐姐弟弟,可到底老爺偏心,李氏對顧煙就多有提防。
阿煙何等人也,自然覺到了李氏目的異樣,不過也並沒說什麼,只是抬頭對著李氏坦然地一笑。
對這個繼母,並沒有什麼不好的想法。當日父親不得不娶了這填房的時候,已經七八歲了,對李氏不會有任何母之,可是倒也對還算禮讓。
雖則後來在顧家敗亡后就那麼改嫁了,可是那也是人之常,不是嗎?
當下復又低頭和顧清說話,又把剛才丫鬟擺上來的果子拿給顧清吃。
顧清剛才聽著阿煙那麼說,一個驚喜,也就漸漸地不再拘束了,和阿煙有說有笑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顧雲也過來了,那翠玉耳墜失而復得,是特意過來向阿煙道謝的。
顧雲一進門,便見顧清和李氏也在,倒是微詫。
阿煙打量著自己這個姐姐,卻見烏髮黑眸,一藍的衫子,生得其實倒是溫和順,只是平素里太過言寡語,以至於總讓人忽視了去。
當下阿煙過去,握住顧雲的手,笑著拉坐下:
「姐姐客氣什麼,既是我房裏的刁奴拿了東西,原本就不該縱容的,改明日我讓藍庭困了去,親自給姐姐賠禮道歉,讓姐姐出氣。」
顧雲知道阿煙素日是極為倚重那王嬤嬤的,萬沒想到竟然為了自己要如此下王嬤嬤的臉,倒是有些寵若驚,於是也陪著坐下,姐弟幾個一起說話。
一直到了晌午時分,也到了用膳的時候了,李氏起就要走,顧清卻是不願意離開的,他正聽阿煙說起一些閑話故事,正是迷呢。
顧雲因定下明年開春就要嫁了,如今不過是在房中做些針線準備嫁妝,那周姨娘又是個無知無識的,每日裏只知道念叨,也是乏味得很,是以顧雲也願意在阿煙這裏說上幾句解悶。
顧煙見此,便提議道:「父親不在家,這幾日大家也都各自在屋裏吃,倒不曾聚過,不如今日咱們一家人便一起用個午膳?」
這個提議自然得到了顧清的喜歡,當下拍手好,顧雲也笑著道:「原本想著在家裏時候不多了,咱們姐妹,卻是也該多親近呢。」
李氏卻有些不悅,掃了顧清一眼,只覺得說不出的滋味,想著不過半日功夫,這孩子倒是和顧煙親近了呢?
不過也不好說什麼,只能點頭說好,又笑著道:
「這些日子我不大好,一日三餐是不能斷葯的,若是說把葯拿到這裏來吃,又怕弄得你這西廂房都是藥味,這麼一說我還是回去吧。」
顧煙笑了下,禮貌地勸把葯拿過來吃也無妨,誰知道顧清卻小聲道:「母親既要回去吃藥,那就回去吧。」
這話一出,李氏面上那笑都掛不住了,訕訕地瞪了顧清一眼,和顧煙顧雲告了別,徑自回去了。
當下顧煙命小丫鬟雲封出去通知了廚房,又讓綠綺招呼了實的僕婦牛嬸,一起幫著從耳房搬來了一個長條楠木桌,待到各自飯菜上來,便擺在這木桌上,姐弟幾個圍在一起熱熱鬧鬧地吃了一頓。
席間,顧雲見桌上有豬手和炒豆渣,倒是些許詫異地看了阿煙一眼。
而顧清呢,見那炒豆腐渣黃澄澄地那麼一坨,不由納悶:「這是什麼?」
顧煙拿起一個瓷勺來,挖了一小勺餵給顧清吃:「平日裏你自然是不吃這個的,不過今日倒是可以嘗嘗。」
顧清就著顧煙的勺子小心翼翼吃下那炒豆腐渣,咽下后,新奇地目著那炒豆渣:「這味道真好,竟有平日裏豆糕的清香,只不過和豆糕又有不同。」
顧煙見他還算喜歡,這才笑著說了這的來歷,末了又道:「這豆渣味甘涼,可清熱解毒、消炎止用,如今炒了來吃,口咸香,別有一番風味。」
其實豆渣之所以不為大家所喜,只因其口糙,不堪口。可這顧府的廚子也不是泛泛之輩,如今用麻油蔥花將這豆渣一炒,略顯糙的過舌尖別有一番嚼頭,豆味的清香在口齒間蔓延,其滋味竟比起一般菜肴並不遜。
顧清又是吃慣了細菜品的人,乍吃這個,自然覺得有些新奇。
這豆渣有各種好,不過顧煙沒說出口的是,它還可以消除重。
當下笑看了看顧清一的,道:「你若喜歡,便多吃一些吧。」
小孩子在三四歲的時候胖乎乎的猶如一個糰子,自然是招人喜歡,可是如今都七歲了,也該條了,若是再這麼胖下去,看著總是不雅。待到了十幾歲上若依然這麼胖,那便是很難瘦下去了。
吃過晌午飯後,姐弟三人又說了一會兒子話,此時李氏屋裏的丫鬟珊瑚過來,笑盈盈地見過了阿煙,說要帶小爺回去。
顧清有些不願,不過見顧煙並沒說什麼,也就不願地跟著珊瑚回房去了。
這邊顧清剛走,便聽到綠綺興沖沖地跑進來,一見顧雲在,倒是一愣,原本要說的話就卡在那裏了。
顧雲頗有些不自在,就要起,誰知道阿煙手拉住,笑道:「都是姐妹,原不是外人,有話但說無妨。」
綠綺本來子就是個大大咧咧的,乍見到顧雲在有些詫異而已,如今見自家姑娘這麼說,也就不藏著掖著了。
「剛才哥哥分別問了王嬤嬤和狗兒,開始的時候他們瞞著不說,後來哥哥詐了他們一下,只對狗兒說,你老娘已經全部招了,而王嬤嬤那邊,卻又對王嬤嬤說,狗兒把該說的都說了。王嬤嬤那邊也就罷了,到底是見過世面,什麼都不肯說,狗兒卻是頂不住了,一五一十的都招了。」
綠綺說到這裏,嘆了口氣,皺著眉頭說:「不是今日二姑娘的耳墜,還有往日姑娘你的己錢和一些首飾,王嬤嬤不知道拿走了多呢!往日裏我只以為自己心大意,姑娘也不曾責備,不曾想竟是家裏藏著一隻敗家的老鼠,給咱地把東西往外叼呢!」
顧煙早就料到這般景了,當下也並不詫異,只是淡淡地道:「把王嬤嬤帶過來吧。」
這邊綠綺過去了,顧雲小心翼翼地看著顧煙:「到底是你的媽呢,也不必太過下面子吧?」
其實顧雲也是沒法,只因當日顧煙之母,顧左相的原配夫人,邊有兩個最為得寵的大丫環,一個是綠綺藍庭的母親,如今早已故去,另一個則是如今的王嬤嬤。
顧煙自從母親去后,待這王嬤嬤猶如長輩,分外寬容,又素來是個視錢財如糞土的,區區幾個己錢,便是王嬤嬤拿去了,哪裏看在眼裏,不過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
顧煙聽著姐姐這麼說,卻是邊泛起冷笑:「姐姐,須知千里之堤毀於蟻,我顧家宅之中斷斷容不得這等竊蛀賊。」
這王嬤嬤也忒地貪心,平日在自己房裏也就罷了,竟然去了顧雲房中順手牽羊。
不過這樣也好,順勢便把這王嬤嬤料理了,就此斷絕了後患。
要知道往後就是這個狗兒,因為些許錢財為他人收買,了父親書房中的信函拿去,不知怎麼那信函落到了威武大將軍手中,並將信函中嘆之詞別樣扭曲,呈現在永和帝面前,使得本來對父親多有忌憚的永和帝越發不滿父親。
當然了,這是後來阿煙才慢慢醒悟的事。也漸漸明白,這個王嬤嬤之所以了錢財逃跑,或許也是怕有一日這事兒東窗事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