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寶正猶豫要不要舉手匯報,一道暗影落下來。
抬頭,是江明湖鋒利的眼睛。
江明湖拿起紙團,展開,目掃過,瞬間大怒--
紙團上寫著五道題的破題之法,無一不妙。
“這紙團,是你的?”他厲聲問。
靖寶實話實說:“先生,只是扔到了我桌上,不是我的。”
江明湖一拍桌子,“不是你的,扔你桌上做什麼?”
靖寶搖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作了弊,還不承認?
江明湖氣得直哆嗦,手一指,“你,出去,不用再考了。”
“先生,請您聽我解釋,我正在……”
“閉!”
江明湖厲聲道:“來人,上報監承大人!”
沈監承聽到有人作弊,立刻興沖沖地趕過來。
他在監承之位上呆了兩年,還頭一回聽說有人在月考時作弊,腦子沒壞吧!
一看到人,傻眼了。
“怎麼會是你?”
靖寶無奈道:“沈先生,我是被冤枉的。”
江明湖然大怒,“你說我冤枉你,我怎麼不冤枉別人,你小子敢做不敢當啊?”
“明湖,別激。”
沈長庚喝住人,“靖生,你跟我去監承,余下人繼續考試!”
靖寶豁然起,“沈先生,我不能跟你去,這紙團突然落在我桌上,我求先生找出寫紙團的是誰,還我一個清白,筆跡總不會騙人。”
否則,他可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沈長庚不相信靖寶會作弊,這和品行有關,更和腦子有關,這孩子沒那麼傻啊。
沈長庚在正義堂授課,學生的筆跡自然是認得出來的。
他低頭一看,心中立刻有了計較,“張宗杰,這可是你的字?”
張宗杰著頭皮站起來,低著頭,半晌“嗯”了一聲。
沈長庚松了口氣,冷著聲道:“你寫了,打算扔給誰?”
張宗杰不吱聲,頭垂得更低。
沈長庚看他的心思,“你若說實話,這作弊的罪名還有一個人幫你一起擔著;若瞞而不報,那就讓你的娘老子把你領出國子監,以后也不必再來了。”
逐出國子監?
張宗杰嚇得一,跪倒在地,渾抖得跟篩子似的。
“說!”
“我說,我說。”
張宗杰抬起頭,威威地沖靖寶那邊看了眼,咬牙切齒道:“是,是傳給靖生的,我,我們倆說好的。”
話落,整個堂一片死寂。
所有人眼神異樣地看著靖寶。
沈長庚更是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就差沒上前掐死這個王八蛋。
“做了還不承認,還說江先生冤枉他,什麼品?”
“人證,證都在,看他還有沒有話說。”
“一看那張臉就不是個安份的。”
靖寶做夢都沒想到,這個張宗杰竟然胡說八道,這不瘋狗嗎,咬人。
沒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一昂頭,理直氣壯的問道:“我何時何地與你說好的?給了你什麼好?”
兩個問題,簡簡單單,卻直中要害。
時間地點是在拷問對方的話的可信度;
而好,則是這件事最本的立足點。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來。沒有利害關系,誰會冒險做這種事。
兩位監生坐得極遠,又不在一個齋舍,沒那麼深的。
張宗杰又抬頭看了看靖寶,哭喪著臉道:“昨日晚課后,在你們齋舍。沒有好,是你求的我,我見你說得可憐的,這才答應!”
靖寶氣得口一陣刺痛。
這人不僅胡說八道,還異想天開。
沈長庚見他說得有眉有眼,厲聲問:“靖生,昨日晚課后,張生到過你們齋舍?”
靖寶一點頭,“可他是來找高公子的。”
“找我?”
高人撇撇,“不好意思,我與這人不認識,重點是,我也不在。”
“對,對高公子不在,我找他做什麼!”張宗杰話。
沈長庚沉著臉問,“當時齋舍還有別人在?”
張宗杰怯生生看沈長庚一眼,“沒有,就靖生在。”
靖寶此刻眼底,才浮現森寒冷意。
昨天晚課結束,早早回了齋舍,張宗杰的確來過,找的是高人,人不在便走了。
他前腳剛走,汪秦生后腳才回來。
完錯過。
靖寶仰著頸,強忍怒意,“兩位先生,我靖寶三歲啟蒙,四歲識字,十年寒窗苦讀,被臨安府學舉薦國子監,雖然學考試績靠后,但絕非我真正的實力,我也犯不著請別人幫忙作弊。”
說著,深吸一口氣,“若先生不信我,大可重出五題,看看我與張生的水平,孰高孰低?”
“……”
無人應。
沈長庚也沒應聲。
他是惜才才,甚至不惜使點小聰明幫這孩子一把。
但作弊一事,關乎人品守,現在人證證都在,他不得不用懷疑的目去看眼前這個人。
所以,靖寶這段在看來義正言辭的話,只是打了自己,并未打任何人。
因為,十年寒窗苦讀是的經歷,于別人來說,不過是一段時間,一句吹噓罷了。
“現在學府的舉薦,也摻了水份。”
“那可不是,天高皇帝遠的,只要銀子送夠就行。”
“聽說他們家還蠻有錢的。”
靖寶腦中飛快過種種辦法,但此刻腦子就像僵住了似的,一團漿糊!
“祭酒大人到!”
顧長平一袍,肅臉走進來,他目一一掃過眾人,冷聲道:
“靖生,張生跟我出來,余下人繼續考試。江典薄,你估算一下,剛剛浪費多時間,回頭你把時間補足,萬不可提前催促卷。眾生也要平心靜氣,不要被剛剛的事所影響,作弊不關于你們的事,但績關乎。”
三言兩語控制了場面,安了監生,還不影響月考,眾人看向顧祭酒的目,充滿敬意。
且不說他三中三元的狀舉,就只說他事的干脆利落,也是一般教員比不上的。
難怪年紀輕輕就能坐穩祭酒之位。
就在眾人乖乖照著祭酒大人的話去做時,突然,高公子把筆一扔,下和略顯瘦削的脖頸連一道微妙的弧度:
“先生,我思緒被打斷,滿腦子一個字沒有,就想跟你去瞧瞧熱鬧,行不行?”
顧長平幽幽看他一眼,“不考試,就是零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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