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都是無法證實的事,趙明枝將心中懷疑下,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輕聲道:“娘娘莫急,陛下已經歇下了。”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了屋子。
李太妃顧不上旁的,幾步追到趙明枝邊,急急問道:“三公主,妾方纔聽得諸位相公大臣在殿裡說話,是不是北邊肯將太上皇同宗室、臣子放回來?這說法能有幾分做數的?”
趙明枝搖了搖頭,道:“賊子反復無常,什麼時候說的話做數過?”
李太妃神失,強忍片刻,卻仍是耐不住道:“那張協律到底是從北邊逃回來的,不比我們隔得那麼遠,他自家經歷過事,知況,既然能帶這樣的信,想來有幾分把握,不是信口胡言,況且還有太上皇手書在……”
趙明枝冷淡地看了一眼,問道:“太上皇而今什麼況,娘娘當真不知?”
李太妃猶豫道:“再如何也是我朝太上皇,北人當禮讓三分……”
趙明枝心中冷笑,問道:“那依娘娘所言,應當如何纔好?”
李太妃一時激,連忙道:“狄人殘忍,個個兵強馬壯,我朝如何能擋,說不得趕湊齊了他們要的金銀人馬,快些送得過去,以免陛……以免百姓苦難,也不用再太上皇同一乾皇家苦。”
趙明枝懶得同多說,隻道:“朝中政事自有陛下做主,便是陛下一時不決,也有諸位相公、人們商議,我等隻要照顧好陛下便是。”
行了一禮,復又道:“陛下方纔歇下,我去守一守,娘娘自便罷。”
語畢,徑自退了回去。
趙明枝一走,李太妃就將臉上討好的表收了起來,也不坐下,也不離開,隻站在原地出了好一會的神。
的宮這才湊了過來,小聲問道:“娘娘,公主怎麼說?肯不肯幫著去勸陛下的?”
李太妃神難看,咬牙切齒道:“這蹄子一步登天,隻顧著做金尊玉貴的公主,日日拿些冠冕堂皇的話來說,哪裡會管旁人的死活……”
說著說著,眼淚就落了下來,聲音裡頭也帶出了幾分哭腔,道:“隻可憐了我的寶珠……太上皇自家都顧不了,哪裡顧得上,這個年紀,落在那群賊狼手裡,不知要吃多苦頭……我隻恨把生得相貌太好……”
那宮也跟著淚流起來,道:“那可如何是好?娘娘,咱們不如還是去勸勸陛下吧?他畢竟還是個小兒,想來比起三公主要好說話許多。”
頓一頓,又道:“再一說,朝中哪有幾個大臣是親友故舊全在的?誰人沒有幾個親眷不得已隨了太上皇北去,隻要陛下肯開口,應當不會有人真出力大攔著……”
當著這個帶著自己躲進枯井,救了自家一命的心腹,李太妃無須遮掩心思。
惱道:“你當我沒有勸過!陛下白日裡被那些相公人們圍著,又有那趙明枝時不時來打點,等他睡下了才肯走,我隻晚上才能同他安靜說幾句話,隻是回回得起來,他不是哭鬧,就是發脾氣,說得多兩句,就吵著要找趙明枝,哪裡肯聽我的話!”
又恨聲道:“真是個養不的……枉我日日守著他,平常連一點好臉都不肯給!”
宮一時無話,過了許久才隻得道:“雖如此,也別無他法,不得再試一試——娘娘,如今境地,寶珠殿下可得全仰仗你了!”
提到自己的兒,李太妃心酸又心疼,不免試淚道:“那群賊人早不來,晚不來,好歹也等人過了及笄禮過了再來,多得太上皇一個公主封號在,在北邊纔不至於被人輕慢。”
又吩咐道:“便是陛下夜晚不醒來,你我也要記得多多把他起纔是,好好說一說北邊苦,他早些拿定主意,哪怕太上皇回不來,好歹也先把小兒輩贖回來了。”
最後忍不住惡狠狠發願道:“總有一日,那趙明枝也吃到苦頭!”
那宮站在一旁隨聲附和,心中卻是七上八下。
眾人隨天子南下,按理來說後宮之中乃是李太妃輩分最高。
偏偏遇得新陛下上有個親姐在,一登位就得了公主封號,生生了李太妃一籌。
這姐弟二人深厚,天子年紀小,時時都要找長姐,而那三公主趙明枝一向機敏,手下還有藩地的數百親兵在,是以平日裡我行我素的,哪怕對上朝中兩府大臣時也有怯弱。
自家太妃原本就沒什麼心計,否則往日又怎麼會被後宮一眾妃嬪排,又被太上皇多年冷落?
一旦兩邊對上,誰人會吃苦頭,難道不是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嗎!
趙明枝退回屋,靜靜看著床榻上蜷的弟。
趙弘兩頰微凹,麵蒼白,形容瘦弱,即便是服了安神的湯藥,依舊輾轉反側。
他時而皺眉,時而胡踢腳,將上的被褥蹬開,喃喃囈語:“阿姐,阿姐,救我……”
趙明枝連忙坐到床榻一側,小心捉住了弟弟的手。
小兒的手指細且短,上麵還有散佈著沒有痊癒的星點傷痕,握在手裡,隻覺得極了,心裡驀地就恍惚了一下。
僅僅就在一年之後,敵寇再度破城而,沖進臨都的新皇宮。
其時,就是這一雙細瘦的手力抓起長劍,擋在麵前。
他鮮迸、拚死護衛的景象宛然在目。
趙明枝鼻端一酸,輕輕著弟弟的背,低聲道:“阿姐在這裡。”
趙弘往懷裡靠了靠,攥著的手,終於舒展眉心,慢慢恢復平靜。
確認懷中人已經睡,趙明枝這才慢慢出了自己的手。
看著趙弘的稚的睡,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如果能夠自己選擇,弟弟又何嘗願意做這亡國之君?
然而世之中,無論人君還是百姓,都與草芥無異,不管他們姐弟二人躲去哪裡,絕無偏安可能。
況且立於帝位之上,後有億兆百姓,又豈容他退?
既然不能退,那就隻能進了。
悄悄走出屋子,對著門口等候多時的玉霜問道:“呂賢章人在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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