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聽說過江湖這個地方嗎?不要想在地圖裏面找,你是找不到的。這裏只有規律、道義以及恩怨。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江湖,如果你曾來過我的江湖,你就一定聽說過張國賓。」
……
1980年4月7日。
油麻地。
一塊燈牌豎立在街市大廈二層,燈帶寫著周氏金鋪,燈牌上方掛著三溫暖,燈牌右側寫著謝長康牙科,燈牌左側則是陳記果欄。
「阿賓,我做個採訪吧,你是怎麼走上江湖路的?」街市偉遞上一顆蘋果,果欄外人來人往,車流不息。
張國賓穿著一藍牛仔襯,頭髮斜斜豎著,幾條劉海落下,刀削斧鑿,線條分明的臉龐英俊帥氣。
「我的中學績並不理想,但也勉強考上一所公立學校,不過你知道的,我父親綽號爛賭雄,家裏沒錢支持我讀書,乾脆就出來混江湖了。」
「混江湖來錢快,更好還賭債?」
「嗯,一個月就把高利榮的債務清空。」
「你父親呢?」
「又去濠江賭,給人斬死了。」
張國賓隨手出一把蝴蝶刀,練的甩出個刀花,輕輕摁刀削著果皮。
他一人獨坐,後街道喧囂,襯托的倍孤獨。
「江湖是條不歸路,每個人加江湖的原因都不相同,你今天就要扎職紅了。」
「十八歲扎職紅,你是香江30年最年輕的紅,獨自三十號人就幫和記打下油麻地,有沒有覺很威風?」
街市偉坐在他對面,面好奇的問道。
「每天都在打打殺殺,兄弟們用命搏出來的名頭,威風幾天算什麼?」
「你看起來好像不是很開心。」街市偉問道。
「昨天我的結拜兄弟阿KING死了。」張國賓站起,手中蝴蝶刀甩出,啪,正中牆上標靶紅心。
果欄門口,有一尊關公神龕。
阿偉也是江湖中人,習慣在店鋪門口擺關公,關公著綠草鞋,江湖中人一看就知道他背後有字型大小,不敢來。
張國賓將削好的蘋果放進神龕里,右手在口袋裏索,出一包好彩香煙,低頭叼起支煙,掏出打火機,斜斜將煙點燃,呼,裏吐出口白霧。
再將裏一明一暗冒著紅星的香煙摘下,叮的蓋上打火機,曬然一笑,把香煙進香爐里。
「出來混總是要還的,混社團?這就是一將功萬骨枯!今天我扎職紅,昨夜我兄弟慘死。」
「阿king,峻仔,小豪,三年前意氣風發,輟學離開的一群學生仔,立誓要在香江打出一片天,現在這群學生仔還剩幾個?」意氣風發換一個詞,也可以作不知天高地厚。
「如果有的選,誰會想選條不歸路?」
張國賓著白煙,眼神莊重道:「這支煙,敬阿king。」
街市偉只聽說過「阿king」的名字。
「太子賓」手下四大天王之一,現在「太子賓」扎職紅,四大天王只剩下三個。
峻仔、阿傑等名字,則早在太子賓打出名氣前,便被江湖人上的人忘。或許只有志高中學的人,還記得「廟街十三太保」的名號,至於剩下的更多爛仔,他們斷手斷腳,用鮮堆起來太子賓的名聲。
「你說的對,一將功萬骨枯,誰能保證……自己就是那一將?我要是有的選,也不會再選混社團。」街市偉站起,慨道:「可是你沒得選了。
」
「我還有得選!」
張國賓心裏篤定。
「吱啦。」這時一輛黑的田皇冠停在果欄門口。
一名穿著棕皮夾克,留著平頭,腰板筆直的中年男人快步流星,帶著三個人年輕衝進果欄。
帶頭的中年男脖子上掛著證件,渾上下一氣,眉宇神態間帶著威嚴。
一行四人全都是腰間鼓鼓,藏著傢伙,很是犀利。
「有客人來了。」街市偉不著痕跡的提醒一聲,主迎上前,問道:「幾位挑點什麼?」
「挑你星!」中年警一把推開街市偉。
一名年輕人摁住他肩膀,將街市偉遞牆,抬手作槍瞄準他腦袋,biu一下警告道:「街市偉,你退休了就老實點!」
「飛仔賓!」
「昨夜和記跟新記兩百人大曬馬,死傷遍地,九龍醫院的病床都不夠住,你還有心在這裏吃水果?」杜正輝眼神瞳孔,目如狼,一把手攥起張國賓的領,死死盯著他,咬牙道:「信不信把你拉回去!」
「馬上判你個終生監!」
「哎喲,杜sir,我好怕怕喲。」張國賓表冷靜,著他的目孤寂,兇狠。
明明是想裝委屈嘲諷,可半點兒委屈都裝不出來。裝都不裝的態度已經不再是嘲諷,而是赤的挑釁!
「如果你夠證據抓我,我分分鐘當堂認罪判兩年。如果你不夠證據,那就麻煩你撒手,否則我就要到公共關係科投訴你了。」
「O記的杜sir…….」張國賓彈了他前的證件一下,眼神充滿玩味,兩人可是老人了。
「哼。」杜sir送開他問道:「昨晚凌晨兩點,你人在哪兒?」
「在果欄打麻將。」
「誰替你作證?」
「你可以問偉叔。」張國賓轉過眼神,杜正輝一樣看了過去:「阿偉!你不要不識好歹!」
「阿sir,昨夜我確實跟阿賓打了一個通宵的麻將,你不信去問樓上三溫暖的麗珍、小。」
「有人看見你昨天出現在輝煌夜總會跟人拚!」杜正輝回頭:「這點你怎麼解釋?」
「不是吧,阿sir……我可是個良好市民來著,你說拚就拚啊?你們港島警隊最講紀律和法治了!要看證據啊!」
「什麼輝煌夜總會?我昨天牌通宵,早上才看新聞知道有拚,那些爛仔們不學好,真應該抓他們!抓不到他們就是你沒本事了!」
「對了,杜sir,TVB晨間新聞話,有人去自首了吧?」張國賓叼起支煙,一米七六的個子,五端正,臉型緻,額頭飽滿。一雙桃花眼,眼角深邃,眼頭純圓,眼位微微上翹,眼珠黑白分明,配上非常明顯的臥蠶,富態迷離,眼中彷彿星點點,飽含人世間最好的。
那支香煙讓他的風度翩翩多出一放浪不羈,他的眼神可以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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