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平帝醒了。
所有人忍不住看向牀上的方向,但是因爲一種莫名而生的預,或者說是畏懼,這一刻沒有人出聲,皆看著牀上的承平帝,還有坐在牀前的皇后。就這麼安靜地看著這對大夏最尊貴的夫妻,看著牀上的男人甦醒,牀前的人背對著他們,不發一語。
而這種時候,陸珪不免想起了先前婉妃淒厲的大喊,皇后是竊了皇后之位的賤人,是讓皇帝痛苦了一輩子的人。這讓陸珪忍不住又多看了幾眼,但是很快因爲牀上承平帝的目而嚇得回了腦袋。
半晌,皇后平靜中帶些欣喜的聲音傳來:“皇上醒了。”
“皇上,您終於醒了,真是太好了!”
安貴妃馬上不甘示弱地了起來,隨後是淑妃、德妃、惠妃等妃子紛紛開口,一時間人的聲音打破了先前的寂靜,也讓氣氛恢復了正常。
承平帝沒有看們,目一直盯著牀前的皇后,只看到皇后平靜的面容,微微挑起的脣角,像是爲他的清醒而驚喜,又似是漠然置之,只是習慣地換上一個面,這張面戴了數十年,現在正用這張面應付著他。
“皇上,作的反賊業已伏誅,宮外雖未傳來消息,但也還算是平靜,稍會鎮國公世子擒住賊首時,會過來請示您,請您下旨。”皇后聲音平靜地道,接著又將來時路上對神機營副指揮使說的話轉述於他。
承平帝一直看著,並不開口。
衆人見他一直未開口正有些擔心之際,承平帝終於道:“皇后安排便是。”
他的聲音嘶啞,臉極爲糟糕,能醒來開口說話已是幸事一件,所以其他人聽到他的話,都覺得皇帝將這些事給皇后來主持是正常不過,畢竟皇后是難得的賢后,也極得朝臣敬重,在這種時候,由出來主持大局,更讓人放心。
皇后微微一笑,姿態從容而優雅,揮了揮手讓周圍的人退到門外候著,只留了幾個心腹在場。
“皇上,慈寧宮走水,臣妾已經讓人將縱火的兇手拿下。臣妾沒想策劃慈寧宮走水的元兇會是昭華郡主,臣妾不好置,便只好命人先將關押起來,等您子好了些再置。”皇后慢慢地說道:“今晚作的還有金吾衛指揮使,鎮國公世子已去捉拿此人,除此之外,臣妾還從婉妃寢宮裡收集出一些罪證,其中有靖王的親筆書信,不知皇上可有興趣?”
承平帝的臉慢慢地變得冰冷,目兇狠地看著,嘶聲道:“蔣氏,你就不怕朕廢了你麼?”
皇后微笑看他,就像看著個垂死掙扎的無用老人,淡然而隨意地道:“皇上,三十年前,您已經說過要廢臣妾了,那時候若不是太后阻止,您真的要廢了臣妾,臣妾一直記得的。現在,過了三十年,再來廢后,已經遲了。”
承平帝的呼吸變得急促,他地揪著被子,好一會兒纔將那口氣吐了出來,神萎靡地道:“皇后,難道夫妻三十幾年,你仍是恨朕?朕……已經不怪你了!”他困難地道,臉更加難看。
“不恨了。”皇后漠然地道,見他微微瞪大眼睛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自己,突然忍不住笑得歡快,心裡卻漫上一子的嘲弄,果然是個面子的男人,說不恨了反而不相信。
“早就不恨了,沒有了意,怎麼會恨呢?臣妾還要謝謝皇上給了臣妾機會,沒有因爲義姐之死而憤怒殺了臣妾。”臉上的笑容怎麼也止不住,但卻笑得極爲端莊得,並沒有因爲勝利即在而失態,或者放縱,忍了三十幾年,有些事早已像本能一般刻骨子裡,如同這賢后之尊。“婉妃應該同皇上說了吧?其實義姐當年是被臣妾弄走的,的死也是臣妾安排的。”
“你……”承平帝的雙眼瞪得更大了。
“義姐慕皇上,想要爬得更高,所以假借臣妾的份接近您,當初您也以爲義姐纔是蔣家嫡吧,而臣妾纔是那個蔣家義?呵,那是您自己認錯了,怨不得旁人。當得知臣妾將要嫁給您爲妃後,便給臣妾下了絕肓藥,使得臣妾當年無法再當母親。您說,臣妾如何不恨不怨?臣妾當初以爲皇上是不知的,臣妾心裡真是委屈呢。可是沒想到,到頭來,皇上會突然說要廢了臣妾,原來皇上也是知的,卻看著臣妾了那麼多罪……”
幽幽地嘆了口氣,三言兩語間便將積了很久的心事說出來,也說了他以往無法得知的一些真相。
承平帝額頭的青筋畢,看的目越發的複雜,半晌,他啞聲道:“今晚之事,是不是你——”
“不是臣妾!”皇后冷然道:“臣妾不過是推了一把罷了。”
“你——”
承平帝又大口地氣,聲音就像風箱一般破碎。半晌,他突然開口道:“朕當年是認錯了人,朕……”
就在這時,門外響起了一陣雜的腳步聲,便聽到一道沙啞的男聲朗聲道:“兒臣救駕來遲,請父皇恕罪!”
“臣紀顯救駕來遲,請皇上恕罪!”
“臣張惠寧救駕來遲,請皇上恕罪!”
“臣龐烈救駕來遲,請皇上恕罪!”
“臣劉允救駕來遲,請皇上恕罪!”
………
連著好幾道聲音響起,呼聲震天,接著王德偉走了進來,躬道:“皇上、娘娘,端王、鎮國公世子及五軍營、西北營的幾位大人、將軍皆來了。”
承平帝慢慢地閉上眼睛,頹然地倒被褥中。
好一個順勢而爲,他的皇后,想必爲了這一日,策劃多時罷。如此一想,滿心的苦漫上心頭,他想對說另一個所不知道的真相,卻發現已經沒了意義。
閉了閉眼,承平帝再次睜開眼睛時,眼中微閃,高聲道:“端王進來。”
晨曦的從門□□進來,一陣風穿進來,桌上的燭火晃了下,清晨未暿的線與燭融合在一起,讓人心底由衷升起一難言的滋味。
從門口走來的男子一染的戎裝,憑添一肅殺之氣,踏著沉穩的步伐走來,然後跪在了地上。
“父皇,兒臣不負父皇之命,將叛將悉數斬下。”
看著跪在牀前的兒子,承平帝雙眼閃爍著複雜的思緒,半晌說道:“我兒辛苦了,你做得極好,朕甚是心。”
待陸禹擡起頭,皇后眼尖地看到他慘白無的臉,前的襟被劃破了,右手上深可見骨的傷,半邊子的被染紅,撲面是一陣刺鼻的腥味,也不知道是敵人的還是他自己的。可想而知,這一夜,他過得有多兇險,稍不小心便會喪命知軍之下。
看著如此狼狽而可怖的養子,饒是皇后心志堅強,面也變了變,失道:“禹兒你……”
“你也會心疼?”承平帝冷聲道:“朕以爲你是鐵石心腸,什麼都能利用,何以會心疼個棋子?”
皇后的臉晦,用極輕的聲音道:“臣妾之所以不恨皇上,是因爲皇上將禹兒抱到翔宮給臣妾養育。臣妾再狠心,也是視他如已出,憐他如親子。倒是臣妾很想問問皇上,當年知道臣妾不能生養,爲何要將禹兒抱到臣妾宮裡?”
承平帝神漠然,彷彿沒有聽到的問題一般,對陸禹道:“今日你辛苦了,先下去讓太醫爲你治傷,好生歇一歇。”
陸禹擡頭看了眼帝后,目微,雖然有話要說,但是看著兩人的神,抿了抿脣,恭敬地跪安出去。
待陸禹離開後,承平帝積了口氣,又來了那些在殿外跪著聽令的將領進來,連發了一系例的旨意,等他們領旨離開後,終於耗盡了一口氣,頹然倒在牀上,再次暈厥了過去。
天邊泛著魚肚白的時候,喧鬧了一夜的皇城終於安靜下來。
雖然幾乎一宿未睡,但阿竹卻未覺得有任何睡意,明明很累,但神卻著,繃著,本無法閉眼安心睡去。
阿竹倚在窗前,看著黎明的天空下,竹影在清晨的風中發出簌簌的聲響,暗影婆娑,約可見竹林中巡邏的侍衛。
這一個夜,潛端王府的刺客不知有多,而他們終於捱過來了,直到近天亮時,纔沒有刺客再潛進來刺殺,也預示著他們終於安全了。當然,只是暫時的安全,外面況如何了,卻是不得而知,使得的神也難以鬆懈。
“王妃,風大,您到裡邊來坐罷。”同樣睜著眼睛過了一夜的鑽石過來輕聲勸道。
阿竹深深地吸了口清晨特有的氣息,轉回到屋子裡的牀前,看著牀上依然好眠的胖兒子,忍不住傾用雙手圈住他,抱著孩子溫暖而稚的,焦躁的心才安定一些。
擔心陸禹,不知道一個晚上過去,他怎麼樣了。
雖然府裡不安全,但外面更危險,他要去鎮五軍營中謀反的叛將,是隻憑自己及神機營的人能平安鎮住麼?而且以他的格,這種時候,他應該會衝在最前面,有所表示,才能讓那些追隨的人信服。
現在他如何了,可是有傷?
正失神地想著,竹屋中響起了一陣腳步聲,就聽到甲九特有的輕快甜的聲音傳來:“王妃!王妃!管家有消息來報,好消息!”
阿竹猛地站起,差點因爲用力過猛而摔倒,嚇得一直護在周圍的甲五手扶住。
“快讓管家過來!”
管家方荃很快便過來了,他神激,不用阿竹開口便稟報道:“王妃,剛纔陸柒傳了王爺的消息回來,王爺此時已經平安進宮,讓您不必擔心他!”
聽到這話,阿竹知道陸禹功了,心中一鬆,馬上又道:“王爺可是傷了?現在宮裡怎麼樣?母后、母妃、昭萱郡主呢?”
“屬下不知王爺有無傷。”方荃搖頭,現在消息還不靈通,能知道的不多:“不過宮裡有鎮國公世子帶領神機營去平,城外戍守的將領也連夜進京來了,應是無礙的。”
阿竹點頭,但是沒有聽聞陸禹的況,終究是有些擔心。
既然象已平,只餘下收尾之事,那麼終於不用再躲在竹園裡,可以回延煦堂了。只是昨夜延煦堂中發生好幾次殺戮,死亡人數數十,腥味還未散去,阿竹想了想,仍是在竹林歇下,待過幾日方回。
耿嬤嬤聽說後,也同意阿竹如此決定,小世子還小,眼睛乾淨,延煦堂昨晚死了那麼多刺客及侍衛,外一見著什麼嚇到他可不好。竹園雖然只是賞景之,屋舍不多,但是周圍院子也不,一應什準備也充分,又因天氣尚熱,住在這兒也沒什麼。
天微微亮,阿竹便有些支撐不住,可能是上回進宮哭靈時累得狠了胎氣,雖然後來小心地養胎,但是這胎的懷相併不好,比不得懷胖兒子時健康,一個晚上沒睡,又覺到肚子不舒服了,即便睡不著,也只能上牀躺著。
胖兒子早上醒來後,便被孃抱到隔壁去玩耍餵食了,沒有過來打擾阿竹。
阿竹只覺得才瞇了會兒眼睛,便被人的說話聲驚醒,醒來後天已經大亮,看看時間,纔到巳時,只睡了一個半時辰。
“外面在說什麼?”阿竹聲音沙啞地道。
瑪瑙和甲五聽聲音進來,鑽石、翡翠昨兒守了一個晚上,去歇息了,換了們兩人來伺候。甲五原本守了一個晚上,也應該去歇息的,但放心不下,且是習武之人,兩三天未睡也能撐著,便沒有聽勸去歇息,依然守在阿竹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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