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突然來住店的商隊一共二十一個人。
除了挑擔子的幾個人, 還有兩匹駱駝,一輛馬車。細看,這些人上都配了刀。裳也穿得干凈整潔, 這陣仗跟上回大雪天來方家借宿的磕磣模樣完全對不上。等說了好意通話以后安琳瑯才反應過來。原來這個方臉漢子就是上回買香腸的人。
當時幾人才從西域取貨回來, 形容狼狽。衫襤褸,胡子拉碴地遮住了面容。如今收拾得人模人樣,冷不丁地沒給認出來。
“原來是你們幾個!”安琳瑯恍然大悟, “香腸吃著還行嗎?”
當時那香腸才灌, 沒曬也沒風干, 味道大得很。一般人可不了那個沖味兒。
“哎娘咧!那味道, 可太行了!掌柜的你是不曉得哇!咱們兄弟幾個那一路就靠你的香腸救命了!”一個在方家住過的漢子一抹就湊過來, “……果然你們家的菜還是這個味兒, 旁的飯菜跟你們家一比就了豬食。哎,湊銀子開食肆可太對了!”
這人說話也有意思,嗓門大還風, 張口跟下雨似的。桌子前面能噴一片。
“……就是太了。”要不是安琳瑯是的, 他那手都要架到建上去。說話特別自來地道:“本來老大就買那麼點, 咱們隊里吃吃也不多。, 夠吃到玉門關。誰知道路上遇到老李他們, 大冷天的一路走。看他們啃大餅吃窩窩頭的實在可憐,老大做主分了他們一些。結果到半路咱們自個兒就不夠吃了!后面啃窩窩頭可真不是人過的日子!”
“是啊是啊, 那個咸菜齁得死人, 嗓子都剌得說不好話!”
當初會買不過是一時興起, 是覺得著小娘子菜做的不錯, 買來嘗嘗。誰知后來隨便隔水蒸一蒸,一嘗到味道才慨這銀子沒白花。
“我們哥兒常年東西兩邊走,一走就是兩個月。路上風餐宿的時候多, 路上吃干糧沒滋沒味兒的。你做的這香腸味道正好,方便隨攜帶還不怕放壞。”
安琳瑯:“當時比較匆促,若是多風干些時日,或許味道會更好些。”
“風干能放得更久?”
“這是自然。”安琳瑯抬起眼簾。
“能放多久?”
“兩三個月是能放的,收拾得好,五個月都不是問題。”
這話說聽話的人都驚了:“竟然能放這麼久?”
不待安琳瑯回答,他小聲地嘀咕了一句:“……這東西也不知能不能賣?”
商隊本就是帶貨的,給中原的商戶運送西域那邊的貨。這些年賺的就是一個差價,生意做慣了總歸比別人敏銳。一句話嘀咕的聲音很小,卻被安琳瑯給聽了個正著。
笑容燦爛:“自然是能賣的。“
當初弄香腸是怕放壞了,真折騰出香腸以后安琳瑯也打著去鎮上售賣的心思。只不過給鎮上的富戶推銷沒得到正面的反饋,便暫時將這事放在一邊。但這會兒被人提起,心思又了。有時候做生意真的得講究投,有投才有收獲。掙錢的路子擺在眼前了,苦于人手不夠不做,那真是太虧了。
招人勢在必行!
“你若是要賣,我這邊做的還能細些。“商不喜歡浪費任何一個機會,”只是這個價格就得另算。若是你們能弄些西域的香料給我,香腸的味道還能更好。“
商隊去西域,倒賣的西域特產中香料就是大頭。只是這香料不是那麼好賣的,一是因為東西,以稀為貴,會買香料的人只有那些貴族大戶人家;二是大多數人不曉得香料怎麼用,雖然他們去過西域,也知道這些東西能做菜,但這些東西的味道著實這邊的人不了。
“香料價格就貴了,“商隊的領頭人姓馮,同行的人稱呼他為馮掌柜,似乎在玉門關那邊有商鋪,”中原這邊商鋪里賣十來兩銀子一斤,我們雖然能賣的便宜些,但也不了要五六兩銀子。“
將東西從那麼老遠的地方運過來,他們也是要吃飯的。
“這是自然。“安琳瑯點點頭,”不過本貴了,東西也會跟著翻一倍。“
“那怕是不好賣。“馮掌柜很直白,十五文錢一的香腸吃著還算好。一二兩銀子一的,就算味道再好也沒人愿意買了。誰家也沒這個錢這樣吃喝。富貴人家倒是會這樣吃喝,但人家吃羊吃牛鹿,還沒有看得上豬的。
安琳瑯不是不知道這個理兒,但是有的算:“香腸能做,按原先的口味兒做也是可以的。香料我還得要買的,馮掌柜給我帶些回來。“
“這是沒問題。“馮掌柜是個痛快人,一口話,”你若是做的及,那個香腸就多做些。我拿到中原那邊試試看,若是賣得出去,賣得好,往后咱們也能一起做生意。“
安琳瑯要的就是他這句話:“那好!“
一言為定,安琳瑯給商隊安排了住。樓上只有四間廂房,后院才有三個大通鋪。這個配置跟鎮上其他食肆差不多,都是以打尖兒為主,住宿為輔。馮掌柜這回帶人二十來個,除了他跟兩個管事的住樓上廂房,其余的人就后頭的大通鋪。正好一個商隊住的滿滿當當。
夜里臨睡之前,馮掌柜特地問安琳瑯有沒有什麼好的吃食做了給他們帶上。
安琳瑯想著送灶粑粑做了也是能放一段時日的,米面打的東西,跟面食一樣。就可能放的時日長了兩邊會不大脆,但隔水蒸一下還是滋味兒不錯的。總比邦邦的饅頭好。
于是次日一大早天沒亮就起來持。四個人爬起來干活,連周攻玉都上手包粑粑了。
不過這廝也不曉得手是怎麼長得,或者純粹是腦子好。明明沒上手干過灶頭上的事兒,手把手給他教了一遍,他就能完全不出錯地復刻出來。粑粑的大小,形狀,連挖進去的餡兒多一模一樣。
安琳瑯震驚:“……你該不會?”
周攻玉:“嗯?”
他偏過臉看向,手下作不停。纖長的手指作行云流水,利落又干凈,完全復刻安琳瑯方才的教學。
……家里以前是做游標卡尺的吧。
安琳瑯死魚眼:“……沒。”這種事,用屁想都不可能。
做面點是方婆子的拿手本事。包餃子包包子速度比安琳瑯都快。方老漢雖然不會灶頭上的活計,但打下手的活兒就讓他來。后廚里點著一盞油燈,一家四口圍著這搖曳的燭火忙忙碌碌。時不時搭上兩句話,倒也不覺得困頓。
忙了一大早上,天剛亮的時候,包了六百多個。馮掌柜的商隊二十一個人,都是大老爺們兒。若是一日三餐的吃,估計也吃不了幾天。不過他們一路西行還會遇上別的住,吃食這東西自然是沿路補給的。
幾人沒住多久,早上起來去瓦市里補給了一些東西,回來吃了一頓早飯。收拾收拾就結賬走了。他們這等運送東西討生活的人,一年到頭都在外頭奔波,也早就習慣了這般日子。不過早先在方家滯留過幾日的那些人不免憾,沒能吃著安琳瑯做的菜。
“下回你們回來得了空再來,”方老漢笑得一臉褶子,“在咱們西風食肆住上幾日,琳瑯給做好菜。”
商隊也算是賞識安琳瑯手藝最早的一批人,自然意義不同。馮掌柜聞言也是笑,連連點頭說好。
商隊走得匆匆,結賬給了十兩銀子。二樓的廂房一宿是一錢半銀子,后頭的大通鋪三十文錢一宿。雖然二十來個人要水得另加五文錢一人。一頓朝食加一頓夜宵滿打滿算一兩半,零零總總算下來也就也二兩多。這是提前給了香腸的錢。
……
西北的天兒變得也快。明明都已經二月份了,居然也冷的厲害。早上天還不錯,結果到了中午就變了天,天灰蒙蒙的。不過好在沒有風也沒有雪,就是冷冷的,寒氣嗖嗖地往脖子里鉆。
果然,昨日的熱鬧是一時的。今日從早到晚就一些散客,沒什麼人。
接下來的幾日天兒都不好,沉沉的,倒春寒。后頭幾天還淅淅瀝瀝地下起了雨。路上噠噠的,有些地方泥濘不堪。都說春雨貴如油,方家不做田地里的伙計,倒也不到春雨的金貴。他看著連天兒的下雨鎮子上沒人來吃飯,這心口忍不住又作慌了。
他時不時出去門口瞧一瞧,但天不好,街道上也沒什麼人。他來了門口好幾趟,唉聲嘆氣地又回去。
周攻玉端坐在柜臺后面,手指快速地撥著算盤珠子。細算了一下這些天兒的收,不得不說,做吃食多多還是賺錢的。半個月下來,差不多有三十三兩多銀子。刨除商隊給的七兩做香腸的錢和這些時日的本,也有十七兩的純進項。
這一算,方老漢頓時就驚了:“竟然有這麼多?”
他瞧著后頭下雨這幾日幾乎沒什麼人,還以為都要虧本了。怎麼半個月有這麼多的進項?
“這里頭甜點是大頭,”周攻玉從賬本上抬起頭來,紗窗外進來的滲他眼底,他眼睛細細碎碎地閃著,“鎮南那邊的富戶每日派下人過來取紅豆羊茶,有的人家一日三頓的取,著實喝了不。爹,你若是得空,不如將琳瑯要的竹筒杯子給多弄些出來,這里頭能掙。”
“紅豆羊茶?”方老漢不吃那口甜的,曉得鎮南那邊的富戶家姑娘吃,到還不知道吃了這麼多!
安琳瑯了手從后頭掀了簾子出來:“況且香腸也是時候做了。再拖個幾日怕是會來不及。”
這段時日食肆里空得很。偶爾遇上一兩隊來住店的,安琳瑯跟周攻玉兩人應付綽綽有余。方家老兩口這般守在食肆里沒什麼事兒做,心里就著急。當初嚷嚷著白日里來鎮上,夜里回鄉歇息的人一眨眼在鎮子上呆了半個多月,昨日方婆子還嘀咕著個空兒回村里瞧瞧。
方老漢一想也是。人香腸的錢可是早早就給了的,別到時候人家回來了,他們東西還沒給人做:“那正好,我跟你娘先回村里一趟。看看誰家殺豬的,有那等鴨也買一些帶回來。村子里買豬買可比鎮上便宜不老,正好咱們這邊省錢,村子里也能掙得多些。”
“爹安排就是。”周攻玉笑笑,說話不急不徐的,聽著就人心安靜下來,“爹不如跟村子里的人商量一下,往后有哪些鴨豬的就留給咱們食肆里用,就別往瓦市里送了。”
“是這個理,是這個理。”有錢不給村里人賺,那也不厚道,“那我跟你娘就回鄉下?”
安琳瑯臉上的凍瘡如今好了不,消了腫,就剩一些紅印子和凍瘡疤。吃得好,人也白凈了許多。這般生生地往周攻玉邊一站,倒是有那麼幾分夫妻相了。
“爹放心,忙的時候自然會托人去你們回來。”
兩人都這麼說,尤其是周攻玉那定海神針一般的氣質,開了口就能安老兩口浮躁的心。兩人一想也是,耗在食肆里大事兒都沒辦,確實是分不清輕重緩急了。想著這邊兒子兒媳婦又都是妥帖人,指不定比他們周道得多,確實不需要他們瞎心:“那行!就是琳瑯啊,你這竹筒杯子要多?”
“自然是越多越好。“果然,換了個朝代換了個時空,茶還是茶。
作者有話要說:嗚嗚嗚嗚,一大早五點鐘爬起來寫,困死,瞇一會兒。謝在2021-08-24 00:51:57~2021-08-25 07:41:4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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