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每次回到府中，都有一種噩夢的覺。”陸元風忽然喃喃開口。

丫頭知道他恐怕是想起舊事了，一時不知該如何安他。看他的眼神當中流出寂寞和痛苦的神，雙眼變得一片空茫，仿佛生生和自己隔離開來，兩人之間像是豎起了一座高墻，明明近在眼前，丫頭卻覺得無法接到對方、知到對方，就憑空生出一恐懼。

年時期發生的事，對大爺來說怕是一生的影吧。

想起剛到河心苑的時候，和大爺還只是主仆關系，第一天去伺候他，就發現他被噩夢驚擾。

怪不得他會義無反顧地離開陸府，拋開那些珍貴的回憶，這個悉的地方對他來說不是溫暖的港灣，而是噩夢的溫床。

頻繁閃現的片段、痛苦的呼喊以及淋淋的畫面，這些東西大概已經了大爺心口上的傷疤，盡管已經結痂剝落，卻留下了一道無法磨滅的傷痕，并時刻提醒著他，他曾親眼看到自己母親的尸。

可是，人不能被噩夢困住。

丫頭相信，在他的心深，一定還保存著陸府的好回憶。人們常常會將一個人的死看是世界上最令人痛苦絕的事，過后還會不斷懷念死者，因為被死亡的負面緒所籠罩，總是選擇地去回憶一些糟糕的往事，卻忘了他們生前所留下的快樂。

丫頭試探地了陸元風的手臂，看他終于回過神來，忍不住默默松了口氣。

“大爺，你給我說說你娘的事可好？”

“嗯？”陸元風挑了挑眉：“你怎麼忽然想聽這個？”

“因為我想知道陸夫人是個怎樣的人，所謂有其父必有其子，大爺不像陸老爺，那上一定繼承了陸夫人的品質，我想，肯定是個溫而又不失大方的子。”

一夸夸倆，陸大爺不高興就怪了。他還真沒想到丫頭會這麼甜，心里不僅甜得跟吃了一樣，還有一暖流滲其中，讓他忍不住眼眶發熱。

“我娘生前是個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嫁進陸府之后，明明可以優渥的生活，卻為了我爹做起一些活兒，在我印象當中，有一雙長滿厚繭子的手。”說到往事，陸元風的眼神逐漸放遠。

“大爺也一樣呢。”說著，丫頭上了男人寬厚的掌心，上面依然長著結實的老繭，約著點黃，起來十分礪，給人一種踏實穩重的覺。

“我是因為長期搬運重。”他苦笑了一下。

“夫人和你一樣，也喜歡吃魚嗎？”

“我娘不喜歡吃魚，雖然是土生土長的蘇州人，卻很吃海鮮，一旦聞到腥味就想吐。”

“這樣啊……”

“嗯。不過知道我喜歡吃魚，為了迎合我的口味，開始嘗試做一些腥味不重的魚湯或是魚粥。”陸元風微微笑道：“最喜歡吃各式糕點，閑下來的經常自己做些栗子糕、桂花糕，怎麼吃斗吃不膩。”

“那會兇你嗎？”

“會。”想是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他皺了皺眉，邊卻出一抹尷尬的笑容：“有一次我打爛了老太爺房里的花瓶，老太爺沒有怪我，反而人把我抓起來鞭打了一頓。還有，當我對待下人稍微有些俗無禮的時候，就會揪著我的耳朵念上一整天。”

“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開始教育我，今天所得來的一切都不是理所當然的，包括我大爺的份和不愁吃喝的生活。說，站得越高就越容易俯視人群，和人就會離得更遠，所以不愿意看到我仗著份權勢欺負下人。”

丫頭心想，陸夫人生前的確是個很有主見的子。比起其他只會低眉順眼的妾侍，陸夫人的教育在這等級森嚴的古代就顯得十分大膽和前衛，難怪陸元風完全沒有大爺的架子，對待下人也如同家人一樣和藹。

說實話，被這樣教育出來的大爺三觀太正，確實不適合待在勾心斗角的陸府之中，也不適合接替陸老爺為陸府的繼承人。

丫頭不錯眼地盯著陸元風，他堅毅的眉眼和高的鼻梁都讓覺得無比順眼，仿佛不管看多久都不會膩味。

看著他的開開合合，從里面吐出許多關于陸夫人的話語，丫頭就像能夠從他的只言片語當中看到一個溫婉大方的人，既有寬容謙和的氣度，又有傳統婦溫賢淑的格，兩者完地融合在上，讓看起來雍容華貴。

這一點，恐怕現在的陸夫人只能塵莫及。

“那和你爹的關系如何？”

“我爹？”說到陸老爺，陸元風的語氣完全變了。

“他是個不負責任的男人，雖然他從不偏心，但他也沒盡到為人父親的責任，孩子對他來說，大概只是傳宗接代的工。”

“……”丫頭沉默了。

陸府的爺小姐們雖然各有爭斗，但他們卻一致不喜歡自己的父親。明如二爺，他也從未在陸老爺上爭取過什麼，甚至敢公然挑戰他的權威。

如此看來，陸老爺的的確確是個沒用的男人。活到這個年紀，非但沒能將陸家發揚大，也得不到妻兒的尊重和戴。他這一輩子最為激進的時刻，大概就是力排眾議娶進六夫人的時候吧。

“我娘和他之間沒有，他們也只是奉命婚。”說著，陸元風忽然深向丫頭：“還好我遇到了你，不然我這輩子估計也會重蹈覆轍，娶一個素未謀面的子平平凡凡過完一生。”

“如果丫頭沒有遇到大爺，估計也好不到哪里去。”

兩人相視一笑。

“對了，文娘一直跟在你娘邊嗎？”

“嗯。”陸元風輕輕著的腦袋：“文娘自小就開始服侍我娘，是我娘最信任的丫鬟，和我爹親的時候，也跟了過來。”

“那們一定很深。”

“所以，所到的打擊不會比我小。”他難過地低下了頭。

這個自然，就算大爺不說也知道，都已經神崩潰了，可想而知那晚發生的事對而言有多大的沖擊力。

丫頭愣了一下，腦中似乎捕捉到了一些什麼，奇怪的覺一閃而過，不容繼續深想，很快就從腦海里面消失。

搖了搖頭，告訴自己不要胡思想，不然等一下大爺又要念了。

“說起來，我現在腳不方便，暫時不能到杭州去找。不過我覺得這件事不宜推遲，現在年歲已大，記憶又大不如以前，我擔心……”

“我明白，如果大爺不能去，那我就代替你去好了。”

“可你沒有見過。”

“世上還有畫像這東西。”

“對，我怎麼沒想到呢。”陸元風懊惱地拍了拍腦門。

“不過我去了，就沒人幫你做椅了。”

“你可以把它畫下來，的我自己做就行。”

“大爺變聰明了。”丫頭笑他。

陸元風則恨恨地了一下的鼻子：“我是笨了點，但是手腳靈活啊！”

說是這麼說，陸元風并不放心讓一個人去杭州，除非有楊秋刀保駕護航。

不過楊秋刀也不是什麼閑人，秋風堂這段時間正好缺人，畢竟堂主不在，堂的大小事都要問過楊秋刀，有些甚至需要他親自出面解決，說他現在忙得不可開都不為過，所以一時半會兒也不出時間陪丫頭下杭州。

唯今之計，就是等他把傷養好，反正大概也用不了多時間，陸大爺對自己的恢復能力很有自信。他差人買來一些木材，然后和丫頭一起手制作了椅。開始的時候并不順利，通過索和改進，終于功做好一把簡單的椅。

不過陸大爺覺得自己還沒弱到那種地步，他只憑著一新鮮勁兒坐了兩天，就用回了自己的拐杖。

丫頭建議他將椅暫時收起來，現在不能用，不代表以后不能用，說不定別人需要呢？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陸元風干脆把自己關進廚房和老五一起研究新的菜式，這樣對福來酒樓也有幫助。丫頭本來是想給他們出點主意，可是在現代本吃不起真正的味，只知道一些風味小吃，說出來對他們并沒有多幫助，再說也不想太多，雖然現在還沒有人懷疑，不過沒必要告訴他們自己的真實份。

說起來，大概也不是真正的丫頭，真正的丫頭已經死了，借用了的活在這個世界里面，除了自己，沒人知道究竟來自何方。

現在唯一擔心的是，如果有一天會到了現代，原來那個丫頭回來了，大爺能夠分辨出來嗎？有人能夠分辨出來嗎？那算是什麼？在這里所發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場夢嗎？

丫頭不敢深究，覺得走一步是一步，目前的況就很好，希可以永遠留在這里，陪在大爺的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