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籠罩皇城,威嚴肅穆,乍一看跟往日沒有什麼不同。但竹林能看出很多不同,守皇城的不是衛尉軍,是北軍,雖然都是鎧甲兵馬,氣息是不同的,墻面地面清洗過,深秋初冬清冷的晨霧里有腥味。昨夜很早的時候,他就察覺異,他和同伴們伏在屋頂墻頭聽著行軍的馬蹄聲響徹整個京城,看到皇城這邊火烈烈。能鬧出這種陣仗,必然是皇帝家的事。自從皇帝蘇醒太子被廢接著皇后出事,他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場,有護衛提議到皇城這邊查看,竹林強忍著制止了,現在他們是丹朱小姐護衛,有不妥會連累整座府邸里的人。陣仗并不激烈駭人,倒是有些奇奇怪怪的聲音傳來,比如,鐵面將軍。為什麼會有喊鐵面將軍的聲音?鐵面將軍已經死了,這種時候是在懷念他嗎?竹林忍不住心酸,如果鐵面將軍在,應該不會發生這種事。晨漸漸亮,外邊的紛沉寂,突然有馬蹄聲停在他們門前,竹林等人做好了與之死戰的準備,來人卻沒有破門殺,而是禮貌的敲門,一個將傳達消息,讓他們去接丹朱小姐。聽到這個,亦是一夜沒睡的阿甜松口氣,對還遲疑的竹林低聲說“肯定是齊王殿下贏了,有齊王殿下在,小姐就沒事了。”竹林雖然存疑,但還是立刻準備好車馬,帶著阿甜來到宮門,兩人翹首以盼,盼啊盼,果然看到一個孩子跑出來,在高厚的城墻,肅穆的兵馬中,宛如一只蝴蝶。阿甜抓住他的胳膊放聲大哭。哭的竹林都不忍心打斷,直到陳丹朱自己走近前打斷阿甜。“你家小姐我在牢里苦,就剩一口氣,走路都飄著,你怎麼不去扶我一把啊。”嗔怪,“竹林這麼威武不需要攙扶啦。”丹朱小姐,唉,還是這個樣子,竹林沒有往日那般氣悶,垂目酸:“阿甜是怕自己撲過去,小姐你又化為烏有。”這些日子阿甜難以眠,好容易睡著了又會突然驚醒跑出來,說小姐回來了,但一手抱住就不見了,他不得不守著阿甜睡覺,發夢的時候將喚醒,擔心阿甜這樣下去變的神錯。陳丹朱聽了手將阿甜拉過來,抱住輕輕的拍“好了好了,我回來了,這次不會消失了。”阿甜伏在肩頭哭:“小姐你一定說話算話,我做了噩夢,夢到很多可怕的事,我夢到家里人都死了,我夢到,夢到只有我們兩個住在桃花觀,后來,后來你說出去一趟,你就再也沒回來——”陳丹朱的眼淚也瞬時涌出來,抱阿甜:“那是夢,那都是夢,不怕,我們現在都好好的,我這不是回來了嗎?”竹林看了看四周,雖然沒有兵將驅逐他們,但還是有很多人看過來,他忍著酸提醒兩個哭一團的孩子:“回去再哭吧,免得哭的惹來麻煩,又被抓進去。”陳丹朱和阿甜破涕為笑,阿甜又生氣的打他“你就不能說點吉利話。”不過這一笑一打,緒暫時收住了,這里的確不是說話的地方,而且小姐心疲憊,阿甜忙扶著陳丹朱上車“我們快回家,有話回家說。”馬車疾馳離開皇城,回到家中也并沒有說話,陳丹朱洗了澡就倒頭大睡去了。這一覺睡的昏天昏地,不過并沒有紛夢境,陳丹朱醒來的時候,還忍不住想了想,真的是一點夢也沒有,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像話,經歷了那麼一場腥又復雜的宮變,竟然睡的這麼香甜。屋子里點亮著燈,阿甜守著一個小爐子煮什麼,香香甜甜的味道在室彌散。算了,到底是個經歷兩世的人。“什麼好吃的?”陳丹朱坐起來問,嗅了嗅,“是水湯圓吧?餡的!”阿甜看醒來,高興的點頭:“是啊,小姐最喜歡這個點心了,我特意煮了。”在床上擺了幾案,盛來一碗。陳丹朱散著頭發坐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吃,阿甜坐在對面不眨眼的看吃。原本覺得會有很多話要問要說,但此時此刻,又覺得那些事都過去了,就讓它們過去吧,不要再提了。不過有一件事,阿甜坐直子,低聲問:“小姐,鐵面將軍真的顯靈了嗎?”陳丹朱正要一口吞下一個湯圓,差點嗆到,一連聲咳嗽,阿甜忙給拍又連連自責。“怎麼回事?”陳丹朱問。一問才知道,回到家大白天倒頭睡下,但京城里天大亮的時候,一切秩序如常,各家各戶開門走出來,沒有遇到毫阻止,除了府的衙役,都沒有兵馬奔走,街上的酒樓茶肆也都開張營業,似乎昨夜是大家的夢境。當然不是夢境,靜鬧的那麼大,家家戶戶都聽到了,躲在門后窺探,雖然還不知道皇城發生了什麼事,但有一件事很多人都聽到了。兵馬們呼喝鐵面將軍,在暗夜里回。鐵面將軍顯靈了。帶著兵數萬也有說數十萬歸來——探皇帝。不僅聽到,還有人看到了,臨街的人家著門往外看,看到了夜里火把下的鐵面將軍,騎著虎蛟,口鼻噴著火,一直向皇宮去了。這也不是一個人胡言語,住在皇城附近的人也證明自己看到了,那麼高厚的皇城,鐵面將軍拔地十幾丈一步就過去了。鐵面將軍去皇宮看皇帝,鐵面將軍跟小姐也關系匪淺,小姐那時候也在皇宮,所以——“小姐。”阿甜滿眼期盼的問,“鐵面將軍也去看你了吧?”陳丹朱再次被嗆的咳嗽兩聲。“什麼七八糟的。”擺手,又瞪眼,“還有,我怎麼跟鐵面將軍關系匪淺了!”就是很匪淺啊,阿甜不解,怎麼提及鐵面將軍,小姐看起來很生氣?莫非顯靈的鐵面將軍沒有去看小姐,應該是,要不然,小姐對鐵面將軍一哭,將軍肯定當夜就讓那些小鬼兵把小姐送回家了——陳丹朱看出阿甜在胡思想,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也沒辦法說什麼,昨夜的確見到鐵面將軍了。真是——這個家伙,現在滿城的人都知道鐵面將軍顯靈了,倒是沒有人知道六皇子宮了。“竹林呢?”陳丹朱問。阿甜回過神左右看了看,喊了兩聲竹林,窗口有一個護衛倒掛說竹林出去一趟。阿甜嚇了一跳,這三更半夜的,竹林去哪里?外邊看起來太平,但實際上并不太平。竹林肯定是去找顯靈的鐵面將軍了,陳丹朱忍不住笑,又幸災樂禍——傻乎乎被蒙在鼓里的也不是一個人嘛。............竹林原本是不相信這些荒誕之言,當然,他相信這是民眾以及兵將們對鐵面將軍的懷念。當白日平安度過后,他忍不住親自出去走一走,聽聽有關鐵面將軍顯靈的議論,還沿著城門到皇城的路走了一遍,接近皇城的時候,他看到了楓林。楓林帶著一隊人馬從宮里疾馳而出,竹林迎面看到,呆住了。楓林也看到了他,立刻勒馬:“竹林,你怎麼來了?丹朱小姐有什麼事嗎?”不待竹林說話,就自己先答,“六殿下就要忙完了,一會兒就可以去見丹朱小姐。”竹林張張口,總覺得有什麼在腦子哄哄,他還沒說話,又有一人騎馬從宮門出來——也是個人。王咸拉著臉騎著馬得得,看到停下的楓林忙喊:“你還沒走,真是太好了,跟我一起去見尚書令,免得那老頭跟我尋死覓活——咿?”他說話近前也看到了竹林,頓時臉拉的更長,“丹朱小姐又怎麼了?這時候殿下正忙著呢!”這場面這對話這氛圍,為什麼那麼的悉?但,這不對啊,竹林看看楓林,再看看王咸,終于問出一句話“你們怎麼來了?昨晚是,六殿下?”這一次到楓林和王咸張張口,兩人對視一笑。“哦,他還不知道呢。”“忘記了,直接就認為他知道了。”知道什麼?為什麼就認為他應該知道?竹林兩耳嗡嗡心跳咚咚。“丹朱小姐沒事吧?”楓林再次問。王咸催促:“能有什麼事,快走吧。”楓林含笑看竹林:“竹林,你想問什麼,去問丹朱小姐就好,什麼都知道,我們先去忙了,等過了這兩天,咱們再坐下來說話。”又轉頭看王咸,“丹朱小姐那邊沒事的話,可以讓竹林回來做事了。”王咸不置可否揚鞭催馬得得先行,楓林跟上,竹林站在原地目送他們離開,再看了眼皇城,轉向家中跑去。竹林跑到陳丹朱面前時,陳丹朱已經吃完了宵夜,在屋子里走來走去,詢問阿甜府里多人,又讓把打開箱籠看,又問如今京城的田產價幾何。“小姐你要做什麼?”阿甜回答著,然后察覺不對,不解的問。陳丹朱站在廳,環視四周,這一世這座家宅沒有被燒毀,完好無損,但要舍了它了。“我要去西京。”說道,又糾正,“不,我們回西京去。”家所在的地方是回,不是去。“以后就不來京城了,這座府邸賣了。”又眉飛舞。“價錢肯定不低,這樣話我們拿著錢到西京可以買更好的房子和地。”阿甜跟著眉飛舞:“好啊好啊,京城現在的地價,我們家賣了,到了西京我們能買最好的房子呢。”雖然不知道小姐為什麼突然說這個,但只要小姐高興,那就這樣辦!竹林跑過來恰好聽到這句話,愣了下,沸騰的各種念頭都被下,問:“我們要走?”陳丹朱看他:“竹林,是我和阿甜要走,你不用走。”阿甜也微微愣了下,轉頭看竹林,但又收回視線,當然跟小姐走。竹林問:“為什麼?將軍讓我當小姐的護衛。”陳丹朱適才已經看到年輕護衛站過來時沸騰的臉,笑了笑:“我要回西京,回我家里,就不需要護衛了,你回你將軍邊吧。”竹林忍不住喊道:“將軍已經不在了!”陳丹朱看著他:“竹林,將軍還在,我昨天晚上見到他了。”阿甜瞪圓眼,至于鬼不鬼顯靈什麼的暫且不提,唯有一個念頭,就說嘛,鐵面將軍顯靈不會不去看小姐。竹林垂在側的手攥,張張口沒有說出話來。“六殿下就是鐵面將軍。”陳丹朱接著說道。阿甜一怔,哎?竹林這次喊出來:“我就知道!丹朱小姐——”知道?也猜出來了?什麼時候猜到的?陳丹朱心想,是在牢房的時候,有了這個想法,但沒敢確認,直到被皇帝綁到屏風后,聽著悉的蒼老的聲音隔著屏風響起,然后再聽皇帝喊一聲楚魚容——“——六皇子他。”竹林上前一步,咬牙,“假冒將軍!”陳丹朱一怔,旋即哈哈大笑,笑的眼淚都出來了,這個家伙,是不敢想呢還是太敢想?“好了,竹林,是這樣的。”陳丹朱收了笑,認真說,“的我不知道,但有一件昨天陛下已經親口確認了,這幾年,應該是你們被陛下送給鐵面將軍的這幾年,是六皇子在假扮的鐵面將軍。”這次阿甜也不說話了,聽的呆呆。“你說六皇子他假冒將軍也對。”陳丹朱輕聲說,“但是你就是這個假冒將軍的護衛,你要是不信,問問楓林,楓林應該什麼都知道。”又哼了聲,“還有那個王咸。”關注公眾號:書友大本營,關注即送現金、點幣!竹林呆立不語,臉變幻。這個老實孩子沖擊太大了,陳丹朱同的看著他,畢竟是把鐵面將軍當神一樣,哪里想到神有兩個份,不像,無所謂啊,有什麼啊,鐵面將軍是誰是誰,跟他不——陳丹朱神淡然。“丹朱小姐——”門外有護衛飛也似的奔來,臉很古怪,“六殿下來了。”陳丹朱的臉瞬時就僵了。這個人,怎麼回事!這個時候來家干什麼!..........護衛站在原地,他理解丹朱小姐為什麼臉像見了鬼,適才一隊人馬停在門前,他的視線剛落在為首的男人上,確切說穿的鎧甲上,就如同雷擊一般,竟然從墻頭栽下來——將軍——將軍啊——但打開門,映視線的臉又是另外一個人,那種沖擊,簡直令人——護衛深吸一口氣,問:“丹朱小姐,見嗎?”見嗎?陳丹朱很想說不見,而且知道自己說不見,也不會有什麼事,他也不會闖進來——但,自嘲一笑,這種底氣,這種有恃無恐,說白了還是來自他。陳丹朱道:“請殿下進來吧。”竹林和阿甜張的盯著院門,很快就聽到腳步聲響,一個頎長的影走進來,院子里陡然比先前亮了一些,他上穿著鎧甲,黑金一般幽幽亮,映襯他的臉白如玉,麗的人心魄。竹林手按住眼,不去看那張臉,只聽著鎧甲響,聽著腳步沉沉,悉的氣息如巨浪般撲來,讓他窒息——將軍,將軍啊。..........陳丹朱看著竹林的反應,忍不住咧笑,可憐的孩子。楚魚容走近,看到孩子笑了,便也展一笑。陳丹朱頓時收起笑,低頭一禮:“見過殿下。”再起肅容垂目,“不知殿下深夜來訪有何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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