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
6.
莊南的出現只是個小小的曲。
將這個陌生人送走,林溫繼續在自己的蝸牛殼里,過著逃避一切的生活。
他有很多活兒,在網上寫寫小說,也能畫畫漫畫,游戲打得不錯,還會寫點小程序,收頗為可觀,只要沒什麼大病大災,這輩子都可以這樣慢慢過去。
他害怕對門的鄰居會上門來表達謝意,張了好幾天,莊南沒再出現。
心里既放松,又有些小小的不滿——這人怎麼這樣。
不滿之后,又是欣——看來鄰居很識趣,見他不喜歡被人打擾,所以不上門來。
林溫的思維跳活躍,很快將鄰居拋到腦后,又過了兩天,A市再次喜迎降溫,上班族和上學族每天早上痛苦地掙扎在溫暖的被窩里罵娘。
林溫和編輯確定好稿時間,見時間已晚,忽然想到對門的莊先生。
以莊先生的職業,應該都是晚上出門,半夜回來吧?
這種職業的人,或許有某種不為人知的過往?
下本書的主角一直沒靈,或許……可以試試在莊先生的職業上挖掘挖掘?
他胡思想完,提著垃圾下樓扔了,回來時腳步聲噔噔噔,聲控燈亮起。
莊先生抱著手,倚靠在他家屋門前。天氣愈冷,他也戴上了圍巾,像是剛上班回來,容殘存疲倦,修長的雙虛虛疊,側對著林溫的廓線條優雅,側容雕塑般俊。聽到腳步聲,他轉過臉,輝都落在了他臉上眼底,最終化為笑意,燦爛得炫目:“林先生,我還以為你不在家。”
……莊先生這樣的,或許是,頭牌?
林溫不合時宜地走了神,茫然地看著他,遲疑著問:“您……又忘記帶鑰匙了?”
莊南剛搞定個大項目,又迎來個大客戶,那天回去就辭退了書,還沒找到新的,連軸轉了一周,每天從早忙到晚,項目組忙得吐,誰都不出時間和力去想別的,今天終于了口氣,下班時下屬還在抱怨:“老大,您干脆把我們全部丟進榨機里為您貢獻最后一滴吧。”
他也疲憊得不行,本想回來好好補個覺,忽然想起尚未登門道謝的小鄰居。
聽到林溫小聲的問話,莊南一時失笑,聲控燈又暗下去,他拍了拍手,正好活僵冷的手腳,將手里的東西亮出:“這一陣有點忙,早餐還不了,只能請你吃宵夜了。介意一起吃個宵夜嗎?”
林溫的拒絕到了邊,看到臉憔悴疲憊的男人,心里又冒出個念頭:有點忙……可能是遇到什麼難纏的客人了?
雖然是做那種職業,不過應該也很累吧。
林溫按下泛濫的同心,不著痕跡地避開莊南的目:“您客氣了,不用了。”
他能對外人蹦出這麼幾個字,已是很難得,想到莊南可能在門前等了許久,才又繼續磕磕地道:“我,我不,莊先生工作辛苦,您吃吧。”
莊南斟酌了下,走到林溫面前,將特地讓人打包的宵夜遞過去,袋子還捂著熱氣。
“不用張。”他彎下腰,想讓林溫注視自己的眼睛,語氣誠懇,“那天那麼冷,你算救了我一命,我是誠心道謝的。”
林溫卻沒抬眼,至始至終都避著他的視線,繃得的。
“收下吧。”
莊南不敢靠太近,很快離開,笑著說了聲“晚安”,打開對面的房門,走了進去。
聲控燈又熄滅了。
林溫開了門,回頭掃了眼對面的門牌號,A2402與A2401的大門沉默對。
他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不因他怪異的格而投來奇異目的鄰居,等到聲控燈熄滅,才小小地說了聲晚安,關上了門。
7.
林溫鮮出門,即使出門,也都會將全裹在厚厚的服里,出的每寸皮,都讓他到別扭恐懼,不敢抬頭。
所以迫不得已必須出門時,林溫都會選擇在夜里。
而那極的幾次出門,都會很巧地撞上莊先生。
有時是在家門口,有時是在電梯前。
莊先生的工作很辛苦,或許經常有難纏的客人,畢竟他長得很好看。他總是一臉疲憊,靠著墻就能睡過去的樣子,見到林溫,又會撐起神打招呼,知道這位鄰居不喜歡跟人說話,從不他說什麼。
三兩句問候,一兩米距離,他給了林溫一種舒適且放松的相狀態。
林溫曾輾轉于這個城市的許多角落,有過各種各樣的鄰居,有的是熱到讓人吃不消的老太太,有的是力旺盛天乒乒乓乓不知道在干什麼的學生,有的是尖酸刻薄斤斤計較的中年婦……林林總總,他克制不住心的惶恐,無法正常與人流,因此無論鄰居如何,相久了,偶爾出門時,都會得到幾句竊竊私語。
“啊呀,那個年輕人能幾個月不出門呢,都不知道在家里干什麼……”
“跟人說話從來都不抬頭。”
“脖子手的,也不見做什麼工作,不會是小吧?”
“看著怪老實的,啃老哦,多大了也沒談個朋友。”
“脾氣怪得很。”
“會不會是心理變態啊,電視上好多這種殺人犯……”
“……小孩離他遠點。”
于是林溫愈加害怕與人流。
人群集的地方像是重重煉獄,穿得再厚也似被剝了丟到聚燈下,連曾經可以打打電話的編輯,也不得不改為信息流。
莊南是第一個接過他,還不覺得他奇怪……抑或是覺得他奇怪,卻沒有表現出來的人。
于是再次在電梯里到后,聽到莊南的溫和問候,林溫摳了摳袖子,嗓子眼被無名的東西堵了很久,開開合合,終于鼓起勇氣,細若蚊吶地小聲回應了:“……晚,晚上好,莊先生。”
電梯恰好到達,叮的一聲響起。
蓋過了林溫的聲音,也擊潰了他的勇氣。
他按了按帽子,抿了,準備等莊南離開了再出去。
未曾想眼前倏地一暗,總是很克制地保持著距離的鄰居走到了他面前,他張地退后了兩步,前響起莊南慣來磁倦懶的聲音,含著點點笑意:“林先生,晚上好。”
8.
莊南說了兩遍晚上好。
第一遍是習慣的、禮貌地問候,第二遍是對鼓起勇氣向他打招呼的鄰居的回應。
林溫像只小心翼翼地抱著自己尾的小松鼠,踩在風雨飄搖、纖細脆弱的樹枝上,對周圍的任何靜都充滿了警惕,好像聲音略高一點,都會把他嚇得炸,跌下樹枝。
莊南低頭看著他,想起那天穿著的棉質睡,推開門忐忑來的清秀面龐,心里微,想再說點什麼,注意到林溫輕微發抖的肩膀,還是將話咽了回去。
進退有度。
松鼠先生真要被他嚇得掉下來了。
于是他后退了兩步,將空間重新給出來,摁開閉的電梯門,離開前,沖著林溫茸茸的帽尖兒一笑:“再見。”
頓了頓,又補上一句:“晚安。”
邊英云集,來往充滿冰冷算計,比起上的疲累,神上的疲倦更深,所以他才搬來這個剛建好不久、距離城市中心頗遠的公寓。
安靜一點,也放心一點。
這一陣的工作強度連莊南也有點吃不消,一天能半包煙,心總是郁躁難消。
不過每次到小鄰居,他都會想到那天早晨的甜粥和煎蛋,心就像積雪遇暖,融了那麼一層,又融了一層。
向害的松鼠先生看著沒有半分郁。
像那床被子的味道,清爽又溫暖。
莫名的,公司里雷厲風行、說一不二的大魔頭,對僅有幾面之緣的鄰居充滿了好。
9.
從林溫回應過一次后,再上時,主打完招呼的莊先生都會雙手兜、站在原地,等待青年小小聲的回應了,才微笑著道一句“晚安”,轉離開——他們倆基本只會在晚上遇到。
縱然林溫有時不太愿開口說話。
但莊南總是很耐心地等他回應。
A市的雪下得更大,年關將近。
林溫了稿,下樓拿快遞,回來又撞上莊南,打了招呼,才恍然驚覺,莊先生搬來的這幾個月,他開口的次數加起來比以往半年還多。
兩人之間也多了些簡短的對話。
“這麼晚?”
“嗯,下屬犯了點錯,耽誤了工作。”
林溫悄悄將帽子又往下了,借著作,覷了眼莊先生俊的面容——原來莊先生還是個小領導嗎?
那為什麼還這麼累?
難道莊先生有什麼生了重病的親人或者朋友……
藏在安靜的皮囊下的思維永遠跳不定,寫作者的慣有習慣讓林溫很自然地連貫了一串劇,他咬了咬,沒忍住小聲開口:“您,注意。”
除了那天早晨,莊南還沒得到過林溫主開口的待遇,幾乎寵若驚:“工作總是累的。”
林溫不知道怎麼回應。
他不是不想和人流,而是畏懼和人流。
該怎麼說話?哪種語氣是對的?這句話會不會惹人生氣,那句話會不會讓人厭煩?
對方的語氣是不耐煩嗎?是善意的嗎?還是生氣的前奏?會不會話里有話,藏著其他某種意思?會不會那些聽起來很好聽的話,其實都是為了不讓他難堪而善意給出的謊言?
敏纖細的思維系在自尊上,林溫已經忘記和人正常流的覺了。
因此這一刻他繃了神經,腦中空的,連呼吸都促起來。
莊先生是嫌他多事了嗎?
好在莊南很快便接了下一句話:“不過最近確實累過頭了,等工作告一段落,我會好好休息一下的。謝謝你,林先生。”
一顆高懸的心重重落回,林溫長長地呼出口氣,拎著快遞袋子,胡點頭。他不敢讓莊南看出自己的異常,死死盯著電梯門,在電梯門打開的瞬間,不等莊南再開口,便敏捷地竄了出去。
就像兩人剛遇到的那天。
莊南將話頭咽回,看著林溫匆匆的背影,片刻,無端笑出聲來。
☆、chapter 4
10.
林溫漸漸在筆下寫出了這樣一個人——徘徊于都市夜晚沉寂之后、游于城市中一抹艷麗的幽靈,他有一份特殊的、難以啟齒的職業,但也似尋常人般,兢兢業業,禮貌待人……寫著寫著,忍不住會代莊先生的臉,想到每次偶遇莊先生時對方那句溫和的晚安。
把鄰居當了靈來源寫,是不是很不禮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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