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的第一章:奏鳴。
0年,秋。
淅瀝瀝的雨從灰蒼穹之上墜落,輕飄飄的淋在城市街道上。
時值秋季,時不時還能看到沒打傘的行人,用手擋在頭頂匆匆而過。
狹窄的軍民胡同裏,正有一個十七八歲的年,與一位老爺子對坐在超市賣部旁邊的雨棚下麵。
雨棚之外的全世界灰暗,地麵都被雨水沁了淺黑,隻有雨棚下的地麵還留著一片幹燥地帶,就像是整個世界都隻剩下這一塊淨土。
他們麵前擺著一張破舊的木質象棋盤,頭頂上是紅的‘福來超市’招牌。
“將軍,”年慶塵完便站起來,留下頭發稀疏的老頭呆坐著。
年慶塵看了對方一眼平靜道:“不用掙紮了。”
“我還可以……”老頭不甘心的道:“這才下到十三步啊……”
言辭中,老頭對於自己十三步便丟盔棄甲的局麵,到有些難堪。
慶塵並沒有解釋什麽,棋盤上已殺機畢,正是圖窮匕見的最後時刻。
年麵孔幹淨,眼神澄澈,隻是穿著樸素的校服坐在那裏,就像是把邊的世界都給淨化的明了一些。
老頭將手裏舉起的棋子給扔到了棋盤上,棄子認輸。
慶塵旁若無人的走進旁邊超市的櫃臺裏,從櫃臺下麵的零錢籃子裏拿了10塊錢揣進兜裏。
老頭罵罵咧咧的看著慶塵:“每都要輸給你10塊錢!我上午剛從老李老張那裏贏來10塊錢,這會兒就全輸給你了!”
慶塵揣好錢,然後坐回棋盤旁邊開始複盤:“要不是他們已經不願意跟我下棋了,我也不至於非要通過你來贏錢。你需要麵子,我需要錢,很公平合理。”
“你就吃定我了是吧?”老頭嘟囔道:“算命的我能活到七十八歲,我現在才五十,這要是每輸你0塊錢,我得輸出去多錢?”
“但我還教你下象棋去贏回麵子,”慶塵平靜的回答道:“這樣算下來你並不虧。”
老頭嘟囔道:“但你這兩教的都是些沒用的東西。”
慶塵看了他一眼:“不要這樣自己。”
老頭:“???”
老頭沒好氣的將棋盤重新擺好,然後急切道:“行了行了,複盤吧。”
這一刻,慶塵忽然低頭。
那剛剛流逝過去的時間,像是從他腦中回放一般。
當頭襲來的炮,楚河漢界上的悍卒,在腦海裏一一回。
不止這些。
還有下棋時從他們旁路過的大叔,手裏提著剛買的四個燒餅,剛出爐的燒餅暈開一些水汽,在明塑料袋裏染上了一層白霧。
穿著白子的孩撐傘走過,皮鞋的鞋麵上還有兩隻漂亮的蝴蝶。
蒼穹之上,飄搖的雨水落在胡同裏,晶瑩剔。
胡同盡頭,10路公車從狹窄的胡同口一閃而過,有一個穿著米風的人舉傘奔向公車站。
腳步聲,雨水匯路旁窨井蓋時的流水聲,這些嘈雜的聲音反而顯得世界格外寂靜。
這一切,慶塵都不曾忘記,雖然回憶起來有些困難。
但困難,不代表不可以。
這古怪的記憶力,是慶塵與生俱來的賦,就像是他隨手從時間長河裏取了一條存檔,然後讀取了那片存檔磁條裏的畫麵。
慶塵忍住大腦的眩暈,起了棋盤上的棋子。
老頭頓時不話了,雙眼全神貫注的盯著棋盤,每局之後的複盤也是賭局約定條款。
慶塵負責教棋,老頭輸錢之後學棋。
這一幕有些詭異,慶塵沒有年人麵對長者時應有的謙虛與靦腆,反而像是老師一樣。
對方也並不覺得這有什麽。
“紅方炮二平五,黑方的炮八平五,紅馬二進三,黑馬八進七,紅方車一進一,黑方車九平八……”慶塵一步步挪著棋子。
老頭眼睛都不眨一下,前麵都是正常開局,可他想不通怎麽到了第六步,自己明明吃了對方的馬,卻突然陷了頹勢。
“棄馬十三招的髓就在於第六步的進車棄馬,這是撕開防線的殺手鐧,”慶塵靜靜的著:“你前和王城公園裏那個老頭下的棋我看了,他喜歡順跑開局,你拿這棄馬十三招打他沒有問題。”
對麵的老爺子陷深深沉思,然後聲問道:“真能贏他?”
“一個星期學會我教你的棄馬十三招,你就可以把麵子找回來了,”慶塵道:“畢竟……他下的也不怎麽樣。”
老頭麵上出一喜。
但他又突然問道:“學一個星期能贏他,那我學棋多久可以贏你?”
雨棚之下,慶塵認真思慮起來:“算命的你能活七十八歲嗎……那來不及了。”
老頭麵一滯:“你兩句我不定能活到七十九……咦,你這會兒應該在上晚自習啊,今怎麽放學這麽早?”
他知道慶塵是高二學生,今周二,所以兩條街外的十三中這時候應該正在晚自習。
慶塵想了想回答道:“我在等人。”
“等人?”老頭愣了一下。
慶塵起看向雨棚外麵的細雨,目飄搖在雨幕中。
老頭道:“慶塵你子下棋這麽厲害,怎麽不去參加象棋比賽?你不是你缺錢嗎,得了冠軍也有錢拿啊。”
年慶塵搖搖頭:“我隻是將許多棋譜都記在了腦子裏而已,並不是我下棋有多麽厲害。記憶力並不代表分析能力,跟你們下下還行,真遇上高手就怯了。我的路不在這裏,下棋隻是暫時的。”
“全都記在腦子裏……”老頭慨了一下:“我以前覺得,過目不忘這種事都是別人瞎編的。”
雨緩緩停了。
就在此時,老頭忽然發現慶塵愣了一下,他順著年的目,朝著軍民胡同盡頭看去,正巧看到一對夫妻牽著一個男孩走來。
中年子穿著致的風,手裏提著一個蛋糕盒子,盒子上係著紫且好看的緞帶。
灰蒙蒙的世界也擋不住三人上的喜悅神,慶塵轉就走,留下老頭坐在福來超市門口的雨棚下輕聲歎氣。
中年子看到了慶塵的背影,開口喊了慶塵的名字,但慶塵頭也沒回的消失在了胡同的另一端出口。
胡同兩邊的牆很舊了,白牆壁落後,留下一塊一塊斑駁的紅磚模樣。
慶塵要等的人來了,但他又不想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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