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二十二年二月下旬,接連下了好幾日的雨,等到天氣好不容易放晴,鐘粹宮正殿里的主子們,心卻恰恰和天氣相反。
剛剛過完六歲生辰的胤祉,依著宮中的規矩,前幾日就該搬去阿哥所的,不過是趕上了雨天氣,這才多留了幾日。
可今日明,萬里無云,連拂過的春風都是輕緩的,哪還有借口不搬。
為著兒子搬宮的事,榮妃早半個月前就開始忙活,不能指務府準備的那一套,兒子用慣了的件要搬過去,有可能用到的東西也要提前備上,用來充門面的擺件更不能,人往來的禮也得有……
別看榮妃這幾年沒什麼恩寵了,但早些年的時候,的圣眷可不比誰差,所以才能接連給皇上生下五子一,這宮里頭誰有生的孩子多,可惜只活下來一兒一。
但畢竟是寵多年的人,榮妃的庫房里好東西可不,幾年前茉雅奇搬去公主所的時候,好東西挑去了一半,如今到兒子搬宮,自然也不會吝嗇。
幾十個箱子擺在院子里,宮、太監們也都在一旁等著了,榮妃看著兒子稚的臉龐,忍不住落淚:“去了阿哥所,要好好用膳,有什麼事兒讓杜海回來傳話,在上書房要聽先生們的話,聽你皇阿瑪的話……”
茉雅奇手挽著額娘,流著淚寬:“三弟又不是不回來了,搬去阿哥所,也還是可以回來看您嘛,我們都常回來看您。”
胤祉上就只帶了一方手帕,給額娘了給姐姐,雖然心里頭傷,但他畢竟不是真正六歲的小娃娃,這會兒還是能控制住緒的,不會跟著一塊痛哭。
“二姐姐說的對,我又不是不回來看你們了,都在宮里頭住著,鐘粹宮離阿哥所又不是特別遠,都快別哭了。”胤祉兩輩子了也不怎麼會哄人,“就算我不在鐘粹宮,額娘和二姐姐也別忘了,每天多出來跑跑,做針線活,用膳食時不能不吃主食……”
作為一個上輩子熬夜工作猝死的程序員,重獲新生的胤祉,這輩子從孩提時期就開始把養生提上日程了。
額娘早些年生產頻繁,生壞了子,比他還需要養生健,他一母同胞的二姐姐,子骨也很是孱弱,之前被嬤嬤們管著吃的、的,同樣需要好好養生。
最近這幾年,胤祉帶著額娘和二姐姐一起琢磨養生,喝了好幾年的藥膳,沒事兒就踢踢毽子、曬曬太,在小花園里跑跑……小日子過得好不愜意!
被兒子拉著鍛煉了幾年,榮妃早已不是昔年的若柳扶風之姿,如今的材勻稱,不再像之前那樣蒼白,而是紅黃顯,明潤而有澤。
比之前強多了,不過這模樣可不符合皇上的審,也就是失寵了,不然絕對不會每天跟著兒子跑步,也不會頂著太去花園賞花。
榮妃了兒子亮的腦門:“額娘都記著了,我和你二姐姐互相監督,你自己在阿哥所要好好的,不要太過勞累。”
胤祉連連點頭,保證道:“您就放心吧,兒子是不會讓自己累到的。”
去年宮里重新序齒之后,他排行老三,排在他前頭的阿哥只有兩個,一個是惠妃所出的大阿哥,一個是皇上親自教養大的太子。
上輩子的時候,他不是個追劇的,但二十一世紀誰還沒看過幾部清宮劇,尤其是康熙年間的清宮劇,九龍奪嫡的故事可沒被搬上熒屏。
就連他這麼個不追劇的人,也對康熙年間的九龍奪嫡或多或有些印象。
康熙,他這輩子的皇阿瑪,歷史上超長待機的皇帝,八歲登基,在位六十多年,現在才康熙二十二年,也就是說離下一任皇帝登基還要四十年左右的時間,那時候他都快五十歲了,說不定孫輩都有了。
嘖嘖嘖,參與奪嫡的九龍也是可憐的。
至于究竟是哪九條龍,他記不全,只記得頗有代表的幾個:居長的大阿哥,被立了廢廢了立的太子,還有最終取得勝利的老四雍正皇帝,以及雍正皇帝的死敵八賢王。
他不知道歷史上的三阿哥有沒有摻和進去,但他肯定不會,這輩子他就想當個閑散不上進的阿哥,食、看景,多活幾年,好好孝順額娘,看顧二姐姐,不搞事,不作惡,做一個平平無奇、溫和無害的皇阿哥。
這也沒什麼不好,上輩子他辛辛苦苦好幾年,熬夜熬到猝死,也才攢夠首付的錢,但是這輩子,將來出宮后的府邸有多大就先不說了,他在阿哥所的住就是一三進的四合院,林林總總加起來四十多間房子。
一應的吃穿用度都由務府按照定例供給,照顧他的嬤嬤、宮、太監也由宮里養著,唯一不太好的一點就是沒俸祿。
頭阿哥沒有品級,自然也不會有俸祿一說,吃穿用度不用花銀子,可打賞人難道不用花銀子嗎,人往來不用花銀子嗎,更何況胤祉是活了兩輩子的人,自然明白銀子的重要。
前幾日,額娘給了他五百兩,從出生后收到的打賞也都攢下來了,銀花生、銀瓜子加起來有百十兩,金花生、金瓜子加起來也有十多兩。
瞧著是多的,可惜花完就沒了,沒有份穩定收,怎麼能讓人安心呢。
在這宮里頭,開源節流都不容易。胤祉一時半會也沒別的法子,眼下他只想上幾個時辰的課。
作為宮里第三個活到開蒙年紀的皇阿哥,在他前面已經有兩個哥哥打好了樣板:
寅時(凌晨三點鐘到五點鐘),獨自復習前一日的功課,等待上書房的師傅們前來講課。
卯時(早上五點鐘到七點鐘),滿文師父和漢文師父檢查背書況。
辰時(早上七點鐘到九點鐘),皇上親自來檢查兒子們的功課。
巳時(早上九點鐘到中午十一點鐘),寫文章、讀書、上課。
午時(中午十一點鐘到一點鐘),用午膳,念書。
未時(下午一點鐘到三點鐘),在演武場上武學課。
申時(下午三點鐘到五點鐘),上課、念書、檢查。
酉時(下午五點鐘到晚上七點鐘),演武場練武。
從凌晨三點鐘到晚上七點鐘,除去用膳和用點心的時間,也要上將近十四五個小時的課。
胤祉已經打算好要在課堂上魚了,但丑時六刻(凌晨兩點半)就起床,這也……太考驗意志力了。
胤祉被杜海醒的時候,腦子都是懵著的,明明從三歲起他就已經開始自己穿了,這會兒卻是閉著眼睛,任由杜海和小年子給他穿戴,一直到溫熱的帕子敷在臉上,方才有幾分清醒。
外間的桌上,擺著一桌的早膳,茶、清粥、面條、糕點、蒸餃、包子、牛片、腌黃瓜、炒青菜。
“爺剛搬來阿哥所,膳房的人不知道爺喜歡吃什麼,所以早飯就多做了些。”杜海輕聲解釋道,彎腰把椅子拉開,“爺您嘗嘗。”
胤祉手拍了拍自個兒的腦門兒,試圖讓整個人變得清醒些,里小聲嘟囔道:“起這麼早哪有胃口吃東西,以后讓膳房做。”
一想到早上要上這麼久的課,沒胃口也得吃啊,強著自己用了一碗桂花粥,又吃了幾個蒸餃。
“剩下的你們趁熱分了吧。”胤祉對著一旁的幾個太監、宮道。
杜海今日要跟著他去上書房,肯定已經早早的用過膳了,剩下的人應該還沒來得及用。
杜海從去年就開始跟著他,青玉和青竹也是從鐘粹宮帶出來的,是額娘邊的老人,尤其是青玉姑姑,他額娘邊的一等大宮,被安排過來照顧他、管理阿哥所的宮,他的母趙嬤嬤則是負責幫他管理庫房,整理禮單。
除了這幾個,剩下的就全是務府給安排的了,是跟在他邊照顧的二等宮就有八個,太監八個,杜海是他邊的首領太監。
算上膳房那邊負責他的廚子,阿哥所里照顧他的一整套人馬加起來有七十多人。
這萬惡的封建主義。
春寒料峭,披星戴月,胤祉裹上的斗篷,出了門就徹底清醒了,只是越想越委屈,恨不得高歌一曲《小白菜》。
諾大的上書房,只有三個學生,算上哈哈珠子,也沒到二十人,正經的小班授課。
只大了他三歲的小太子,穩居C位,板板正正端坐在椅子上念書,瞧著既可又可憐。
來上書房之前,他也就只有在慈寧宮和寧壽宮請安的時候能見到小太子,彼時小太子不是被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攬在懷里,就是跟在皇阿瑪旁。
十一歲的大阿哥看起來甚是勇武卻又不失俊,比小太子深得多,但若論值,還是大阿哥更勝一籌。
算上胤祉上輩子見過的小孩,但大阿哥的值都是排在前頭的。
“臣弟見過太子二哥,見過大哥。”胤祉彎腰抱拳拱手,雖把小太子放在了大阿哥前面,但行的卻是一樣的禮——打恭禮,這是平輩之間見長所行的禮儀,而非君臣之禮。
小太子是儲君,真要是較真,便要行君臣之禮,可君臣之禮是要打千下跪的,他委實沒這好,能省則省吧。
太子從太師椅上下來,手扶住胤祉,有模有樣的道:“孤這幾日一直在等三弟,三弟在上書房有什麼不懂的、不明白的地方,盡管來問孤,孤還給你準備了禮。”
太子話音剛落,一旁的小太監便恭恭敬敬呈上來一份文房四寶。
“孤剛來上書房時,皇阿瑪曾贈與孤文房四寶,今日孤也贈你,希三弟日后勤學苦讀、學有所,將來為大清、為皇阿瑪、為孤效勞。”
太子學著皇阿瑪的樣子,輕輕拍了拍胤祉的肩膀,表和。
他早就盼著這個弟弟來上書房了,老大每每對他不遜,他作為一國儲君,總是跟老大對上,倒顯得他不懂事,邊的哈哈珠子又不敢出聲。
若是三弟站在他后就不一樣了,哈哈珠子們怕老大,三弟總不能也害怕老大吧,老大的額娘是惠妃,三弟的額娘是榮妃,他們倆差不多。
“臣弟多謝太子二哥。”胤祉高興道,收禮哪有不開心的。
更何況他發現小太子比他想象中的更好相,一個在襁褓中就被立為太子的人,又是被皇阿瑪親自帶大的,他之前還真擔心過小太子倨傲不好相。
但現在看來,還是友善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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