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昏昏, 竇云抱住了杏脯,不安地住了那萬銀線里的盡頭。
大將軍負氣出走,也不知道幾時能回還, 竇云才將命了一隊護衛遠遠跟過去,這才稍稍安下心來。
心里還在忐忑,后的帳里忽然有人出來,在他的旁邊一站。
“您怎麼一個人回來了?大將軍他老人家呢?”聲氣兒和,帶了幾分的疑。
竇云往一旁讓了一步, 打量了一下眼前這小兵。
雨霧暈染了的眉眼雙頰, 素凈地像是羊脂玉瓶,這樣的,怪道大將軍要去尋死。
哦不對, 大將軍沒有尋死,大約只是心緒有些不佳,去雨里沖刷沖刷。
見鄭小旗眼地等著他的回話,這才假咳了一聲,把手里的杏脯遞在了的手里。
“……吃杏脯吧。”關于大將軍的去,他避而不談, “將軍在云州最大的干貨鋪買的,原是要配雪泡梅子茶吃才解膩, 只是貨源俏,梅子茶售罄了。”
青陸接過杏脯,并不是很在意那勞什子雪泡梅子茶,只是有點提不起吃的興致。
大將軍在這兒等, 等到幾時才是個頭啊?
打開油紙包,杏脯個個大而飽滿,其上有一層潤潤的糖, 合上紙包,耷拉著眉眼睛,愁眉苦臉地嘆了一句。
“將軍幾時回來呀,標下等的都發芽了。”
竇云仰著頭看了看昏昏的雨,也嘆了一口氣。
“鄭小旗啊鄭小旗,本校尉掐指一算,你今兒得倒霉。”他瞥了一眼青陸,“說不得小命兒就沒了。”
青陸木楞愣地轉過了頭,“您還給人算命呢?”
竇云轉過頭向著青陸,正道:“……看你是個人才,本校尉跟你個底兒,才將大將軍回來,聽到了你在帳里說的那些話,給氣跑了,幾時回來不好說,這一回來,一定砍你的頭!”
青陸倒豎著兩眉,訝然問他,“……標下說什麼了?”
竇云冷哼了一聲,把手里的傘一撐,撐著傘走了。
“自己好好想想吧!”
青陸一時轉不過來彎,想著竇校尉方才的恐嚇,失魂落魄地進了帳篷。
方才說什麼了?
不就是說了些要娶臭……妹妹的話麼?大將軍還管這個?
也沒說是現在娶呀,肯定是當完兵再去親啊,青陸擰著小眉頭,苦苦思索,可惜百思不得其解。
竇校尉是大將軍邊兒頂頂得用的長行,他的話不能不信,青陸覺得危險將至,哪里還能坐的住,收拾了收拾,杏脯也不敢拿,趁著潘春不在,冒著雨就往伙房去了。
剛進了伙房的門兒,就見畢宿五正抹著淚盤膝坐著,同彭炊子說話,說一句啜泣一聲兒。
“這都一天一夜了,一點兒靜都沒有,青陸會不會都涼了?”他嗚咽了一句,一轉頭看見青陸站在門口,嚇的鬼了一聲。
青陸笑嘻嘻地進來了,先是笑瞇瞇地同師父打了個招呼,這才斜著眼睛看著畢宿五。
“撞鬼了?”往小方桌前一坐,盯著桌上的小酒壺,“喝什麼吶?”
彭炊子不要,肅著臉問:“你頭上的傷可有大礙?小五子這一鏟拍的可不算輕……”
話一說完,就聽見畢宿五同青陸一同大起來。
“畢宿五你個混蛋玩意兒!”
“……彭師父你怎麼能出賣我。”
青陸了后腦勺,覺得這一鏟子挨的實在是冤,好在沒什麼大礙,不過是腫了個包罷了,畢宿五臊眉搭眼地瞥了瞥青陸,從桌上端了一盅酒,遞給了青陸。
“我原本是要打那個胖子的,未曾想掄到了你頭上。”他抹了一把眼淚,“后來我想給你收尸來著,結果被大將軍給搶了……”
見青陸一口干了手里的酒,畢宿五這才松了一口氣。
“……大將軍這回瞎了那胖子的眼睛,不定后頭能惹出什麼禍事來。”他尋思著今日上頭傳下來的政令,“今早上練,汪旗總臉上裹了紗布就過來了,言說明兒讓咱們一整個工兵部,去土喇城支援左參將去……也不知是個什麼意思。”
彭炊子端了米粥回來,見青陸一連干了兩盅酒,氣的一把打掉了手里的酒盅,罵道:“頭腫著哪兒能喝酒,我看你是找死!”
青陸吐了吐舌頭,同畢宿五分析:“……那胖子自稱是吳王,這回吃了這個悶虧,一定是要回來尋仇的,讓咱們上土喇城,大約是讓咱們避開吳王……。”
畢宿五撓了撓腦袋,想明白了。
“大將軍可真疼咱們吶!”他兩眼冒著小火花,又是崇敬又是慕,“你不知道,那遠遠一箭,準頭真好!怪道他是武神吶!”
青陸了脖兒,想起來方才竇校尉說的話,總覺得自己死期將至,喃喃了一句:“若是今晚就開拔去土喇城就好了……”
畢宿五卻著脖子說害怕,“……北胡人兇悍的,聽說左參將那里死傷了不,聽說左云營明兒都要去增援,我真的害怕,嗚嗚嗚……”
青陸權衡了一下,確實覺得北胡人可怕一些,心里稍定。
腦袋上的包也不甚疼,趁著師父不注意,又喝了好幾盅,到了夜深,外頭雨聲嘩嘩的,下的又大了。
西北的雨季綿長恒久,遲遲沒有退去的意思,畢宿五冒著雨回了營帳,青陸端著盆在外頭洗漱了一番,換了干凈的衫,這才進了自己的小屋。
就著師父那屋一星兒的,青陸便去收拾自己的小包袱。
唯一值錢的便是大將軍的小金印,把它用布袋子裝著,在了自己甲的腰間,再是幾件從大將軍哪兒順過來的衫。
其余的便是自己這些年攢下來的一些零零碎碎,針線包、幾兩碎銀子,一玉簪子,都是些不值錢的件兒。
打土喇城保不齊是個死,在大將軍這兒戰戰兢兢的,也是個死,還不如哪一日瞅準了機會,逃了吧。
如今知道,自己的來或許是天津的禪院,那便是一刻也等不了了,只是可惜自己剛升了小旗,若自己是個貨真價實的偉男子,那一定有著大好的前程,可惜是個兒,還是早些逃了算了。
只是有些對不住參將大人對的期許。
晚間喝了幾盅酒,以的酒量,那是喝不醉的,大概是因著頭上有淤腫的緣故,頭就有些暈眩的沉,嘆了一口氣,把小包袱擱在了枕頭下面,側著躺了下來。
只是剛瞇了一會兒,就聽小窗外有清淺的一聲,混在了漸小的雨聲里,不甚清晰。
“鄭小旗。”
青陸嚇得一骨碌坐起,這便瞧見小窗上映著一個模模糊糊的黑影。
骨悚然,戰戰兢兢地往后坐了坐,壯著膽子喊了一聲:“師父……”
師父還未應聲,外頭人卻略略提高了聲氣兒,是大將軍一貫的清洌深穩。
“鄭小旗,耳朵瘸了嗎?”
青陸聽清楚了。
是大將軍的聲音和語氣沒跑了。
閻王要你三更死,絕不留你到五更。青陸愁眉苦臉地應了一句標下在,便打開了小窗子,窗框里立時便勾勒出一個清俊英的人。
只是這個清俊的人,卻不復平素的整潔利落,發與衫盡,有幾縷發散落在他那張冷而致的面容上,顯得比往日多了些許的脆弱之。
青陸心里一揪,戰戰兢兢地撞上了大將軍的眼眸。
“這麼晚了,您還不忘來收拾標下啊……”
夜伶仃,涼意在周蔓延,辛長星垂下眼睫,手提上來一個牡丹紋小茶壺,遞進了窗子。
“……雪泡梅子茶,解杏脯之膩。”見青陸接過了壺,辛長星抬起眼睫,哀怨地看了青陸一眼,旋即轉了。
怎麼還不追來呢,辛長星走的緩慢,眼看著快要走到馬前,都沒聽到后頭的腳步聲。
……
好吧,雪泡梅子這般高雅的茶,這小兵一定不會品鑒,還是要教一教的好,他最終下了決定,轉回到了青陸的小窗前。
可惜,窗子關的的,這個無絕的人兒啊。
辛長星氣的肝兒,默默地站了一會兒,決定敲窗,卻聽側有踢踏的腳步聲,一抬頭,一個小人兒就跳到了他的面前,仰著頭看他。
“您是不是又想找標下睡覺呀?”青陸歪著頭,目帶狡黠,“您實話說不丟人!只要您不收拾標下,萬事都好商量。”
一石驚起千重浪,問的坦,大將軍卻紅了耳朵尖兒,他蹙了蹙好看的眉頭,默默地點了點頭。
“本將軍也不是非你不可,不過是竇方兒不在,沒人陪罷了。”話雖這麼說,但大將軍本人已然毫不見外地,由伙房前門走了進去,甚至撞上了彭炊子,他都面不改地直闖了青陸的小屋。
青陸跟在后頭,拿眼和手勢安了一下瞪著銅鈴眼的師父,跟著進了小屋。
大將軍除去了蓑和的外衫,正襟危坐。
青陸小心翼翼地問他:“標下給您打水,洗一把臉?”
辛長星斜睨了一眼,把自己中的襟,略略拉了一拉,出了一片雪白實的膛。
青陸撓了撓腦袋,有點兒不解。
辛長星那雙驕矜的雙眸便住了,下點點,示意過來。
“不洗。”他的聲音冷洌,約著一兒的,“你聞聞,我現在是不是臭哥哥了。”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
為了表示歉意。今天評論,作者姐姐給小仙們發紅包。謝在2020-07-09 14:31:58~2020-07-11 22:00:1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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