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衍忽然說:“去看看孩子,萬一睡醒了要找你。”
梁錦珊紅著眼,點點頭,先回了自己房間。
沈衍繼續留下來,把沈策弄上床。
因為服弄得一塌糊涂,都讓沈衍在洗手間了,能看到在沈策的腰以下和大靠上,有各種傷疤,有得像割傷,有得像燙的,還有像煙頭出來的印子。“他六歲被綁架那年留下的,”沈衍知道在看什麼,“估計是怕我們家不給足贖金,都在暗。”
沈衍給他蓋上被子,將床頭附近的燈都關了。
指了指外間。
“錦珊緒太激了,我給你慢慢說。本來是想這兩天找個好時間和你聊的,”沈衍把臥室的門關上,“你等等,去拿點東西,在前臺。”他快去快回,取回一個文件袋。
“這個只有我和錦珊看過,沈策爸爸都沒見過,”沈衍把文件袋遞給,“沈策媽媽私下找我,讓我帶給你。”
昭昭想打開那個檔案袋,又沒有勇氣。
沈衍雖然小姨,但昭昭對他來說,畢竟還是個還沒大學畢業的孩子,而他是個家庭事業都經歷過的男人了。他拿那個檔案袋時,多猶豫過,是怕沈策媽媽一廂愿,人家孩子完全不知。
但看昭昭手指撥著檔案袋的封口,眼淚要往下掉的樣子,已經確定了沈策媽媽的話。
“接下來的話,我老婆也不知道。以為,沈策媽媽給我們這些,是為了讓我和好好照顧沈策。也不知道你和沈策事。”沈衍心思縝,特地把多的行李存在前臺,裝著這份東西,就是為了能隨時避開老婆,拿過來給昭昭看。
他坐在昭昭斜對面,換了口氣,輕聲問:“你和沈策,是不是談過?”
昭昭被問得心一震。
“這是我和他媽媽的推測,不方便說也沒關系。先聽我說,”沈衍慢慢說著,“他過去這幾年……神失常了。”
“不是酗酒——”
“如果只是酗酒和鎮靜藥,我們沒這麼慌。錦珊很多話不能直說。”
腦海里浮現的,全是了解過的那些神病院的畫面,想到沈策像那些人一樣,完全失去正常人的意識……
“他不認識任何人,包括你我,還有照顧他的媽媽。如果你無法想象,就回憶一下和他最后見的那天晚上。”
那晚沈衍將昭昭送回去,再回到茶室,他就不太正常了。
他說自己一傷,緒也不穩定,會影響父親婚宴,讓沈衍開車把他送到媽媽那里。沈衍也怕家里這麼多長輩看到他臨婚宴弄這樣,會教訓他,趁夜就把他送走了。兩人路上,他告訴沈衍,昭昭喜歡多想,記得告訴自己有公事忙,以后聯系。
“他還安我說沒幾天就好,他有經驗應付,”沈衍不會像自己老婆那麼哭,但回憶那晚沈策到最后還在安旁人,窩心著疼,“后來隔天,我收拾好他在澳門的行李送過去,他媽媽說他已經好了,著急去實驗室理事,我就沒深想。”
那是所有人見到沈策的最后一夜,也是他最后清醒的一夜。
沈衍指昭昭手里的東西:“這是全部治療記錄,不是神上,每年都有被搶救的記錄。很奇怪,他各方面都查不出問題,卻心跳停過幾次。酗酒和對鎮靜藥的依賴也都很突然,他治療時不可能喝酒……覺上,像徹底換了個人。”
沈衍和錦珊全是見過大場面的人,自從知道真相,這幾天都沒睡好過。夫妻倆都不明白為什麼,好好辦個婚宴,忽然就讓一個人神失常了,還要不停被搶救才能活下來。
昭昭耳邊,沈衍的話忽遠忽近。
眼前都是白的,被眼淚沖的失去了全部視的能力。
“就是這些。”沈衍說。
他盡量站在對兩人都公平的立場,告訴:“他媽媽瞞下這件事,是想為兒子藏住這段病史,沒告訴沈策父親,是不想讓你的家人知道。任何一個母親都是自私的,當然希你能不計較病,陪著沈策。但我答應把東西帶給你,只想告訴你真相,他為什麼會忽然消失,還有他的病況。”
“作為家人,我可以全心照顧他,也做好了他隨時會復發的準備。而你,昭昭,時過境遷,你沒有這個義務。過去就是過去了。”
沈策對沈衍來說是小舅,家人,朋友,兩人從小就很深。六歲那年沈策被贖回來,就是十三歲的沈衍陪著他,天天吃住在一起,幫他離那段年自閉失常的日子。沈衍陪他經歷過第一次,眼看他第二次類似的經歷,難言,唯己可知。
在沈衍看來,沈策和昭昭就算有,也最多是朦朧期,早該被時間沖淡了。如今昭昭有婚約,和沈策又是兄妹關系,怎麼都不該再發展。
所以他和沈策媽媽的看法截然不同,一段為期兩周的,結束在數年前就好。
“他不知道全部的事,沒看過你手里的東西。盡量聊這些,我怕刺激他復發,”沈衍在進去前,最后說,“如果你害怕面對這類病人,明天找個借口說學業忙,余下給我。”
昭昭自己在客廳坐著,相信沈衍,毫不懷疑他的話,但還是一頁頁全看完了。
天亮前把沙發上和桌上用來眼淚的紙巾都丟掉。沈衍回去看了一趟孩子,問自己在這里行不行?會不會害怕?
昭昭搖頭,被沈衍短短兩句話問的心酸:“他也是我家里人,怕什麼。”
幫著守在客廳,等到中午,頭枕著手臂在沙發上睡著了。
睡夢里,有的東西蓋住。
昭昭睡得不沉,也沒想睡,只是太累,哭了太久,所以醒得很容易。的視線里,沈策睡得頭發糟糟的,微蹙著眉,在給蓋被子。寬大的棉被,一看就是臥室里抱出來的。昭昭一見他,眼淚就涌出來,但還是生生回去了。
沈策把棉被到前,才發現醒了,那雙浸過冰的眼睛里終于有了熱度。
昭昭和他對視著,像看了好幾個小時,終于輕聲他:“哥。”
沈策靜了好半晌,笑了:“這酒喝得值得。”
“我就知道,”佯作無事,抱著棉被坐起來,“你喝酒,是為了讓我心。”
他點頭:“對。”
他看著忽然高興了,笑在臉上,掉頭去找電話,客房送午餐來。和昨夜在燒烤店一樣,翻著菜單把能要的全看了個遍。昨夜是氣,覺得他故意做那些,故意哄自己開心。
眼前這一幕重演,才能會到他是見到自己開心,就像當初在香港,知道吃素,冰箱里恨不得擺滿了市面上能買到的素菜。
“這個也要,”昭昭到書桌旁,和他面對著面,隨便指,配合他,“還有這個。”
他最喜歡昭昭對自己提要求,依言照辦。
兩人在午餐來前,沈策洗了澡,換上干凈的襯衫長。
昭昭沒行李在這邊,自然沒的換,刷牙的時候,還揪著自己的在聞,會不會味道不好。鏡子里,沈策從門外經過。
沒一會兒,他拎著一件棉布襯衫和白進來:“先換上。”
昭昭第一反應是,一會兒那對夫妻會看到自己穿沈策的服。
“這服他們沒見過,”他先說,“你說是讓人回家拿的,離得近。”
昭昭接過來,輕聲問:“你怎麼知道近。”
的家庭住址,他當然再清楚不過:“你家在皇家山上,這家酒店就在皇家山下,兩邊的步行距離半小時。”
“你聽我媽說的?”
他笑笑:“我自己了解過。”
的大學,家,還有周邊布局,他早查過。在昭昭去香港前。
他幫把木門上。
昭昭剛解開兩粒紐扣,就聽他在門外問:“沈衍對你說過什麼?”
“沒說什麼,就說……你不是故意不理我。”
這里還有他洗澡留下的水霧,融著沐浴的暗香,昭昭在水霧里等著,等他說話。
“我不知道,自己會離開這麼久,”他再次開口,“以為像在澳門忙的時候,最多離開一兩天。昭昭,我不會對你沒待,只要我還醒著。”
他用最簡單的“離開”來形容,淡化了全部在他上發生的痛苦。
“知道了,”昭昭心墜著往下沉,但還是用輕松的語氣,聲說,“我只要知道,你不是想躲開我就可以。哥出來再說,開了水聽不見。”
哪怕沒有沈衍的囑咐,也知道,不能反復重提那段日子,這等于是在刺激、迫使他回憶不好的東西。
雖是如此說,始終沒掉,在木門前猶豫著:“你還在嗎?”
他像一直沒走:“要拿什麼?”
“不拿什麼。”有句話在心里了好幾年,慢慢把兩粒紐扣重新系上,推開了擋著彼此的門。
沈策果然沒離開過半步,剛站在哪里,現在還在那。
“有個問題,我想問清楚,”輕聲說,“你過去把我當什麼?”
兩人隔著一扇門的距離,邁出去是他,邁進來是,昭昭見他的手指微了,在想,自己會得到什麼答案。這個答案,決定之后該做什麼。
沈策低頭,看睫下的雙眸,這個問題好像已經被在心里問過無數次,他也在心里回答過上百次。
“我妹妹。”他低聲說。
昭昭怔了一怔,聽他繼續說:“我的人。都是。”
“不止過去,現在也是。”
還有一句他無法說,你還是我的結發妻子,昭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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