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造勢與作秀(中).“且慢!!”
聽到趙俊臣的聲音,劉長安不由一愣,不明白趙俊臣為何會阻止自己,連忙勸道:“大人,這張琦破壞祭祀,隨意詆毀朝廷員,罪大惡極,必須懲戒,否則無法明正綱紀啊!!”
趙俊臣蔽的瞪了劉長安一眼后,緩緩說道:“本為人做事,一向正大明,事無不可為人知,這張琦固然有罪,但他既然當面質疑本,那麼本亦要與他辯上一辯,給他一個說話的機會。”
注意到趙俊臣眼神中的警告,劉長安猶豫了一下后,最終還是遵循趙俊臣的吩咐,讓衙役們放開了張琦。
而那張琦,不僅在衙役們抓捕他的時候一臉的無畏,待衙役們放開他后,更是一副早料到如此的表,也不多說話,只是繼續用挑釁的眼神與趙俊臣對峙著。
反倒是張琦周圍的那些書生,漸漸的都是有了些不安的神,但依舊聚在張琦的周圍,以示支持。
很顯然,趙俊臣雖有心轉變自己的貪形象,但即使能騙得過普通百姓,卻也瞞不了這些“不出屋即知天下事”的讀書人。
待衙役們放開了張琦后,趙俊臣問道:“你剛才說這里有貪惺惺作態,蒙蔽百姓,說的可是本?”
“正是你趙俊臣!!”張琦面帶恨意,一字一頓的說道:“你趙俊臣的貪污賄,陷害忠良,所作所為,天下皆知!!這些年來你擔任戶部侍郎之職,欺上瞞下,前后貪了國庫多銀兩,以為沒人知道嗎?其他不說,是你在京中的那府邸,占地多達百畝,如今依然還在大肆擴建,前后投了多銀子?就憑你的那點俸祿,養的起嗎?前文淵閣大學士李文宣前輩,因為此事參了你一本,你就在陛下面前屢進讒言,百般詆毀。可憐那李老先生,本是士林魁首,清譽滿天下,最后竟是因為莫須有的大不敬之罪而活活冤死在獄中!!這件事,士林之中有誰人不知?又有誰人不恨?你莫以為在這里惺惺作態,就能黑白顛倒,蒙蔽百姓,我張琦可不上你的當!!”
聽到張琦的這些話后,祭臺周圍,百姓們皆是議論紛紛。這張琦在潞安府境頗有名氣,聽張琦這麼評價趙俊臣,百姓們心中剛剛形的“趙俊臣是個好”的觀念,不由的皆是搖了。
………
張琦說的這些事,如今已是李代桃僵的趙俊臣并不清楚,不過聽張琦這麼說了之后,趙俊臣反而更安心了。
無他,張琦沒有證據,卻魯莽出頭,既然如此,那也就怨不得趙俊臣要顛倒黑白了。
另一邊,張琦說話之間緒已是更加的慷慨激昂,竟是從袖中拿出一篇文章,大聲說道:“這是我為你趙俊臣總結的八大罪,每一條皆是罪無可赦的死罪!!今日我就要當著百姓的面,將它們一一讀出,讓百姓們看清你的真面目!!”
然而,張琦剛剛打開手中文章,還沒來得及讀出,趙俊臣已是揚聲阻止道:“打住打住,本給了你說話的機會,如今你說了這麼多,是不是也該本說幾句了?”
張琦仰頭看著依然站在祭臺上的趙俊臣,冷笑道:“怎麼,你怕了?”
趙俊臣肅聲說道:“本正不怕影子斜,又有什麼可怕的?本只是想問你,你剛才說本是貪,是臣,貪污賄,誣陷忠良,又為本總結了八大罪,而這些所有,可有任何一件是你親眼所見?或者手中有證據的?”
聽到趙俊臣的話后,張琦不由一愣。
他一介書生,不過是秀才功名,又哪里能掌握趙俊臣的罪證?
只不過,張琦的父親張軒曾是吏部侍郎,在場中有不故。在張軒病死后,這些故對張琦頗為照顧,也讓張琦知曉了不關于趙俊臣的事,所以,雖然沒有證據,但對于“趙俊臣是個大貪”的觀點,張琦一直是深信不疑的。
事實上,被趙俊臣誣陷獄的那位文淵閣大學士李文宣,就是張琦的父輩故之一,這些年來張琦其恩惠頗多。也正因為這般緣故,張琦才會對趙俊臣如此怨恨。
但這些理由,終究無法明說,所以對于趙俊臣的問題,張琦只能答道:“我為一介布,又哪里去找證據?而你趙俊臣的所作所為,世人誰不知曉?又哪里需要我親眼所見?這天下百姓,難道還能都誤會了你不?”
趙俊臣冷笑道:“即使是當今圣上富有天下,要定人罪名,也需要先找證據,怎麼到了你張琦這里,證據竟變得可有可無了?”
見張琦語塞,趙俊臣繼續說道:“不過,你既然如此說,也就是說你給本扣的這些罪名,全都是人云亦云,聽人傳言的了?”
張琦再次語塞,不知該如何回擊,只覺得這一切與他想象中大不相同。
原在張琦的設想中,只要他站出來質問趙俊臣,再把那“八大罪”一讀,趙俊臣或是會被他的“正氣”所懾,最終草草了事;或是會惱怒,將他問罪押牢中。而無論是哪一種,都能讓趙俊臣在百姓面前暴出真實面目。
但張琦卻沒想到,趙俊臣為朝廷大員,竟會在這里與他興致的辯論起來,而且口才頗為了得,連連語中要害。
說到底,張琦之前的種種設想,不過都是書生之見,想當然罷了。
另一邊,見張琦繼續語塞,趙俊臣則乘勝追擊,說道:“既然你只是聽人傳言才認定本是貪,那麼本問你,你是聽何人所說?哦?不想說?那本再問你,那傳言之人,他又可曾親眼見過本貪污賄、誣陷忠良?還是說,那傳言之人也是在人云亦云?”
見張琦依舊不知該如何回答,神怒且尷尬,已是被趙俊臣的接連質問給到了死角,趙俊臣哼了一聲,再次問道:“本見你是個讀書人,可知三人虎的故事?《孔子家語·在厄第二十》篇,又講的是什麼?”
聽趙俊臣這麼說,張琦已是知道了趙俊臣想說些什麼了,張了張,似乎想反駁些什麼,但最終還是選擇繼續沉默,只是咬牙恨恨的瞪著趙俊臣。
趙俊臣卻冷笑道:“本見你敢于當面質問本,本以為你是個人才,雖然有些莽撞冒失,但也不失膽,卻沒想到你不僅毫無主見,只懂得人云亦云,如今更是連圣人之言都沒有讀通!劉知府何在!?”
劉長安連忙回復道“下在!”
趙俊臣說道:“向這位張琦,還有周圍百姓,講解一下《孔子家語·在厄第二十》篇。用白話講,省的大家聽不明白。”
“謹遵大人之命。”劉長安領命之后,轉向著張琦看去,見那張琦神變幻不定,只覺得心中無比暢快,從前這張琦依仗著父輩余蔭,屢屢與他為難,沒想到竟也有今天!!
清了清嗓子,劉長安揚聲說道:“當年孔圣人與眾弟子被圍困于陳、蔡之地,缺糧,難耐,子貢從外面換了許米回來,給回,讓他為大家煮粥。而回煮粥期間,正好孔圣人路過,見那回竟在吃,不由生氣,就前去質問回,而經過回解釋,孔圣人才知道,原來回并非吃,而是有灰塵落粥中,回怕孔子會吃壞肚子,又不想浪費糧食,所以才先吃掉的,得知實后,孔圣人不由嘆,連親眼所見到的事,都有可能是錯的,更何況是道聽途說呢?”
講解完之后,劉長安笑的看著張琦,問道:“張秀才,這《孔子家語·在厄第二十》中所講的道理,你可明白了?”
另一邊,張道全突然長而起,對著祭臺下的百姓和張琦說道:“百姓們,大家切莫被這張琦蒙蔽了,這些日子以來,欽差大人為潞安府上下做的事,我都是一一看在眼里的,朝廷撥下來的賑災糧款,總價高達十數萬兩銀子,欽差大人一文未,盡數給了潞安府衙,不僅如此,欽差大人見潞安府人多,擔心賑災糧款不夠,這些日子以來更是到奔走,為我們潞安府百姓籌措賑災錢糧。欽差大人代天子巡視地方,多尊貴的份?為了咱們潞安府百姓,竟是不惜到低頭求人!!而今日,為了帶領大家滅蝗,更是在天地見證下,愿以一己之力承擔天罰!!大家說,這樣的,會是貪嗎?!”
張道全雖然不過是個神,但在潞安府的聲卻要比張琦高多了,隨著他表明態度,百姓們終于信了,并在張道全的帶領下,向著趙俊臣歡呼起來。
“趙大人好啊!!”
另一邊,郭麟祥、何曾等晉商,以及劉長安等地方員,竟也湊趣的跟著喊了一聲。
趙俊臣看了張道全一眼,微微點頭以示贊賞。而注意到趙俊臣的作,張道全心中暗喜,知道自己押注押對了。
……
而此時的張琦,卻是要多難就有多難,與普通百姓不同,他雖然沒有證據,但通過各方渠道,卻是十分清楚趙俊臣底的,如今見趙俊臣如此愚弄欺騙百姓,只覺得氣憤難當,而周圍百姓看向他的怪異眼神,更是讓他很不舒服。
甚至于,連邊那些一貫與他好的同窗學子,此時看向他的眼神,也多了一些懷疑。
經此一事,至在潞安府,他張琦“莽撞冒失,沒有主見,只知道人云亦云,連圣人之言都沒有讀通”的評語,已經算是落定了。
看著周圍百姓們正對著趙俊臣歡呼,百、商人、鄉紳們亦是對趙俊臣惟命是從,而趙俊臣卻冷靜的站在祭臺之上,沒有任何表示,只是默默的看著這一切,張琦的心中,竟是突然覺得有些恐怖了。
“這個趙俊臣,不僅為人卑劣,又有如此手段,大明江山,遲早會禍害在他的手中!!”
這般想著,趙俊臣沒有惱怒,張琦反而先是惱怒了,指著趙俊臣大聲叱喝道:“趙俊臣,你這個貪臣!!你以為瞞得了一地之百姓,就能瞞的了天下百姓嗎?你以為能瞞得了一時,就能瞞得住一世嗎?趙俊臣!你的真實臉,遲早會暴的!!”
他的聲音如此之大,竟是過了周圍百姓的歡呼聲,傳了趙俊臣的耳中。
趙俊臣看了張琦一眼后,對著祭臺下的百姓喊道:“大家靜一靜!!”
當祭臺周圍終于安靜了下來后,趙俊臣揚聲說道:“百姓們,本知道,這些年來,因為有人惡意誹謗本的緣故,本在民間的聲并不好,但俗語有云,百聞不如一見,本如今就站在這里,大家可以借著這次機會,看看本究竟是清還是貪,此次潞安府蝗災泛濫,大家顆粒無收,但本保證,絕不會讓任何一位百姓吃不上飯,否則,不用他人來詆毀,本就承認自己是個貪!!”
對百姓而言,災荒年代,沒有什麼是比“吃得上飯”還要更大的實惠了,所以在聽到趙俊臣的保證后,百姓們歡呼聲更大了,間,甚至有“青天”的呼聲此起彼伏。
這個時代,清的門檻極低,只要你能讓百姓活得下去,那你就是青天大老爺!!而在百姓們的眼中,趙俊臣已是符合了這個標準。
看著百姓們的反應,趙俊臣滿意的點了點頭,他知道,從今天起,他那滿天下的狼藉名聲,至在潞安府境,就要徹底扭轉了。而以潞安府為基點,天下百姓們對他的看法,也會慢慢改善,趙俊臣的目的,總算是初步達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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