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場暴雨接連下到了午后。

一棟金碧輝煌的別墅，客廳窗簾拉得死死的，不進來一，價格昂貴的真皮沙發上此刻正趴著一個睡中的年輕人，搭在沙發邊緣的手臂就快要垂落在地板上了。

沒過一會兒，別墅大門被人從外面開啟，一前一后走進來兩個男人，后一位右手拄著拐杖，開燈之后，看見沙發上的人，當即舉起手里的子打了下去，力度并不算重。

這一下沒能拍醒，第二下力度又加了點。

棠茉在睡夢中知到背部的疼痛。

昨天晚上回到酒吧以后，郁悶地喝了好多酒，這會兒的覺正是好睡的時候。

隨即響起的冷哼聲，緩慢中伴有一蒼老。

是爺爺來了？！

棠茉反應過來，幾乎是一秒鐘驚醒。強烈的燈讓適應了很久才睜開眼睛，看著已經在另一張沙發上坐下的老人家，乖乖坐起，用手梳理了一下耳邊凌的發，笑容清甜，“爺爺您怎麼突然來了呀，是有什麼事嗎？”

沒有和寒暄什麼，老爺子突然發問：“那所建在桑桉的向日葵小學你應該知道吧？”

“知道呀。”棠茉點點頭，坐到了老爺子旁，不斷給他捶著肩頸，繼續回答道：“那是爺爺您心善，特別資助的一所鄉村小學，世界上可沒有比您更菩薩心腸的人啦。”

老爺子心似乎不錯，角上揚了起來，可是接下來的話卻讓棠茉笑不出來了，“那你去那兒當老師吧，正好前幾天校長打電話來說，新學期學校人手不夠。”

棠茉愣住，眼睛瞪大到眨都不眨一下了，指著自己反問：“我去當老師？我從小到大數學、理都沒考過幾次及格，我去給那些小孩當老師不是誤人子弟嗎？”

老爺子雙手撐在拐杖上，似乎對這番話給予了肯定，他附和道：“原來你也清楚自己的學習績有多爛，當初讓你用功點讀書你就是不肯。”

往后的抱枕上一靠，棠茉弄著新做沒多久的指甲，不以為意道：“學習績不好怎麼啦，那些考第一第二名的人就應該謝我才對，沒有我墊底，能突出他們的績排名嗎？我可是不容忽視的存在。”

大概是早就習慣了這位親孫寬以待己，嚴于律人的子，老爺子聞言只是咧了咧，繼而好言好語地規勸道：“你會彈鋼琴，去給孩子們當音樂老師就，也不用太久，一個下半學期，至多半年的時間而已。”

棠茉任由這些字眼左耳朵進右耳朵出，語氣里都染上幾分不耐煩了：“不去不去，那小破地方不說商場了，連外賣都沒法點，我才不要回歸原始人的時代。”

然而老爺子這次態度強，手里拐杖又想揮起來了，把棠茉直接嚇得退到沙發角落，接下來的話更是讓產生由而外的恐懼，“你要是不去，那我的那些產，你一錢都別想要拿，我就是全部捐了我也不會留給你的。”

“上個月信用卡竟然給我花掉了將近八位數，新提的那輛蘭博基尼也撞壞了，開車能上樹能上墻，就是不會上路。怎麼，是不是因為我們棠家沒給這京城修過馬路，所以沒你這位大小姐看得順眼的馬路啊？”

棠茉“嘿嘿”地傻笑了兩聲，繼而被下了最后通牒，的爺爺邊起邊說道：“老李，你在這兒給我盯著，半個小時后還不出發就通知公司的律師修改我的囑！”

后站著的中年司機應了一聲，兩人配合的默契十足。

等到棠茉回過神來之時，的爺爺已經走到門口了，不可置信地冷笑了幾聲，一拳打在沙發上想要出氣時，不知道到了什麼東西，還把手指給弄疼了，氣得頭發都抓了。

一旁，司機老李還不忘叮囑道：“大小姐，您可別想著暫時逃出國避避風頭什麼的，老爺子早就和所有機場都打過招呼啦，您別抱有僥幸心理。”

正準備走上樓梯的棠茉差點兒腳下一個踉蹌摔倒，瞥了眼手機屏幕上預備付款飛機票的畫面，氣急敗壞地轉過大喊：“我才不會逃跑呢！”

實在是哭無淚，還此地無銀三百兩地加了一句：“家里干嘛造那麼多機場啊，煩死了！”

最近明明那麼聽話，連安排的相親都乖乖去了，結果被爽約，這都是遇到的什麼破事。

還有，那個男人回國了......

倒是真的如他所愿，再也見不著面了。

—

要去的小地方名桑桉，離京城有些遠，坐落在偏僻荒涼的大山里，因為沒通高鐵、火車的原因，想要過去只能依靠四個子的汽車。

一路顛簸，棠茉差點兒沒把胃酸都吐出來。

車窗外的天越來越黑，太落山了。

司機從前面遞過一張寫著一串號碼的名片，“大小姐，這是老爺子囑托我給您的，說您到了那兒聯系這個電話的主人就行，他會照顧您的。”

棠茉用手指夾著，看了一眼。

名片的背面還寫著一個很潦草的“蕭”字。

第一反應是那個男人。

但很快棠茉便撇過頭看向窗外，嗤之以鼻，怎麼可能會是他。

黑商務車于夜晚將近九點之時，抵達了桑桉，稱不上縣城，這條昏暗的街道似乎是商鋪與居民樓一的。

這里也沒有任何夜生活，天一暗，路上就沒有什麼人了，周遭只有一個小飯店的燈還亮著，不過廣告牌似乎壞了一個偏旁，了“黃燜鳥米飯”。

老李只幫忙把兩只行李箱從汽車的后備箱里拿出來，應老爺子要求，他還要趕回去做其他事。

當棠茉手里被塞上行李箱的拉桿時，還有些懵圈，反問：“李叔，您不送我去住的地方嗎，我一個人誰也不認識呀。”

“大小姐，您聯系那張紙上的電話號碼就行。”老李撓了撓后腦勺，到底還是不放心的，從自己的皮夾子里掏出了所有的百元現金，共九張，遞給了棠茉，“地方小，可能發展得不是那麼好，大小姐您先應應急，別到時候不能掃碼付款，連飯都吃不上了。”

棠茉苦兮兮地道了聲謝，將幾張現鈔胡地塞進了上口袋里。

商務車留給一地尾氣之后，嘗試著撥通了很多次那名片上的電話號碼，都快要記到腦子里了，電話卻一次都沒接通過。

得肚子都“咕咕”了。

想著還是先解決生理上的空缺，再去彌補神上的損失好了。

在這條破敗的水泥街道上走了好幾分鐘之后，棠茉看到了一家手搟面店還亮著明晃晃的燈，門把手上掛著的牌子上也寫的是“營業中”，而且看上去干凈的。

走到店，看著掛在墻壁上的大字菜單，手著空癟的肚子，聲音倒還是有幾分力氣的：“要一碗番茄味的牛腩面，加一個荷包蛋，不要放小蔥。”

后響起的聲音很低沉，帶著沙質的磁，“店已經打烊了。”

棠茉皺著眉頭轉過。

原木的吧臺后背對著坐著一個肩寬腰窄的男人，桌上的筆記本電腦映著淡淡的一片紅，照在他的上，看不清楚五模樣。

“可是門口的牌子上寫的還是營業。”棠茉手指著，回想起剛才一路走來，這條街上已經沒有還開著門的店了，真的到很不爽。

所以到底干嘛要讓來這個破地方！

聞言，蕭政聿了疲憊的眉心，轉過看向門口被指的掛牌，低聲回答道：“抱歉，忘記翻過來了。”

收回的視線無意間落在了剛才開口講話的顧客上。

盡管早就應該聽出這道悉的聲音，看清楚對方的臉后，彼此都愣住了。

店角落里傳出細微的電流聲。

棠茉原本想徑直離開的。

說實話，這巧合巧得如果是蕭政聿，都要以為自己是個變態跟蹤狂，找到了他在鄉下，連夜追趕過來。

昨天晚上那句“別再讓我看見你”，仍然記憶尤深。

但轉念一想，什麼也沒有做錯，甚至都是看見店門上還掛著“營業中”的牌子才走進來的，憑什麼要當一個丟臉的逃兵？這份突如其來的固執都不知道到底是針對事實還是針對人了。

走到吧臺前，棠茉直視著面前的男人，從口袋里拿出了兩張得皺的一百塊，“我多出點錢總行了吧，你不會現在連錢也不喜歡了吧，不用找零給我了。”

今天還一定要吃上這碗面條了。

然而前的男人僅僅是瞥了一眼，不為所。

舌尖頂了頂腮幫子，棠茉又繼續拿出口袋里的現金，一張一張往上放著。

反正從來都信奉“有錢能使鬼推磨”。

直到第七張一百元放上去，站在吧臺后的男人終于抬起了手，眼尾下意識的上挑了幾分張揚的笑意，興許有自己都未察覺到的譏諷刻在眼睛里面。

早有所料地說著：“記得不要給我放蔥哦，前、男、友。”

男人拿起桌上紙鈔的手指很好看，骨節分明，還清晰可見凸起的青筋脈。

他把錢碼整齊了，豎直在桌上敲了敲。

“咔、咔、咔”清脆的撞聲響起。

棠茉角笑意愈發放大。

下一秒，那些錢被攤開，像是一把扇子一樣，被男人拿在手中，輕輕拍了拍的側臉。

共三下。

獨屬于人民幣的那種氣味一下子就溢了開來。

棠茉所有的表都凝固住了，不太愿意相信剛才所發生的一幕。

這個男人是用錢甩了的臉嗎？

蕭政聿瞇了眸子，眼底快速掠過一抹難以察覺的神，他嗓音得很低，讓炎熱的夏夜都結上了一層薄冰。

——“不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