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 第 2 章

年人結伴同行，裴慎以公務為由向沈夫人拜別，裴識則主向昭長公主提出與裴朗、沈稚一道去馬廄，確保沈稚的安全。

待人都陸陸續續地離開，屋只剩下昭長公主與沈夫人二人。

“年輕人的心思，我如今是愈發不明白了，”昭長公主往沈夫人面前遞了一碟點心，“好姐姐，你快同我說說，綰綰可曾向你暗暗表明心意？我心裏有個底，也好回去早做準備。”

沈夫人拂手：“還是小孩子心，哪裏懂得這些。”

小姑娘只要誰能陪玩，誰就是好的。

沈夫人當然知曉，自家姑娘不論嫁給哪一位，定國公府都不會虧待了。

只是心裏那桿秤，早就暗暗偏向了裴家二郎。

裴三郎固然是好，可他終日舞刀弄，來日恐也是要效仿老國公爺上陣殺敵的，出征則半年，多則三年五年，那兒如何承這空房相思之苦？且戰場刀槍無眼，後果不堪設想……饒是現在，沈夫人也時常見他面上帶傷。

至于那裴家大郎，盡管居高位，可實在過于冰冷，心思又深，瞧著就不像會疼人的。

尤其這裴慎時經歷不好，沈夫人作為知人，如今回憶起當年之事仍覺得不寒而栗。

眼下他升任大理寺卿，聽說刑訊功夫十分了得，大理寺獄現今如同煉獄一般，令人聞風喪膽。

俗話說三歲看小七歲看老，裴慎養如今這副子，恐也與時經歷相關。

的綰綰天真爛漫，該嫁一個能包容、的好郎君，而不是裴家大郎那般鷙冷酷之人。

倘若他也對綰綰有意，這事兒可就難辦了。

只是這些想頭，沈夫人也只能放在心裏。

三位兒郎都是昭長公主嫡出，也都是盛京年輕人中的佼佼，不到來挑三揀四。

況且人家夫妻都不手兒的，也不好在明面上表明態度。

昭長公主這邊也著實苦惱不已。

沈夫人眼裏的喜與不喜，又豈會看不出來？

綰綰雖非親生，可昭長公主從來都將當做親生的兒在疼，為綰綰擇夫婿，明面上是三子都給了機會，可昭長公主從未將長子納考慮。

對長子，長公主夫婦其實是有虧欠的。

他時吃過太多苦，如今年過弱冠還未娶妻，倘若有個合意的姑娘，任誰家做父母的都該先為老大籌謀。

可長公主知道，長子沉、于算計，朝中同僚唯恐避之不及，甚至因時的事，對這個母親從不算親近，如今又一心撲在公務上，只會委屈了人家好姑娘。

想到這，長公主眼底不閃過一慍。

那麽多的世家貴他都視而不見，反倒在綰綰這橫一腳，真不知是當真了心，還是有意與家裏過不去！

好在綰綰明顯更親近老二老三，在老大面前反而束手束腳、不知所措，只是不知，仕圖與皎雪驄，究竟會選擇哪一樣。

今日兩兄弟瞧著兄友弟恭，實則暗暗較勁，可姑娘只有一個，無論選擇誰，對另一個來說都是憾。

罷了，綰綰總歸是要嫁到自家來，不論是誰，對國公府而言都是天大的喜事，三書六禮也該備上了。

*

後山馬場。

騎銀白的皎雪驄，姿輕盈，日襯得雪白，一紅在風中獵獵飛舞，得如同畫卷裏走出來的一般。

場上傳來陣陣歡笑，年人的世界明張揚，仿佛與所有翳隔絕，也將不相幹的人拒之門外。

馬場外的男人面無表地注視著這一切。

“三公子選的這匹馬，果然是當世罕見的漂亮。”

裴慎邊的護衛桓征忍不住贊嘆，直到看見自家主子略微沉的面，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話。

“大人今日既已推了所有公務，何不同綰姑娘一起去騎馬？論騎，三公子也未必及得上您……還有那套頭面，您不說，綰姑娘也不知道那簪子上的每一顆珠子都是大人費心搜羅，價值連城……”

裴慎沒有說話，只是遠遠向馬場那道鮮麗玲瓏的影，漆黑的眼底出病態的瘋狂。

然片刻之後，薄輕輕一扯，竟然是笑了。

桓征最怕看到的就是主子面上的這種笑，他在審問犯人的時候也是這麽笑，那些讓人聞之變的刑在他手中如同玩，剜剔骨玩得游刃有餘，明明眼底盡是戾氣，舉手投足間偏偏是一種愉悅的從容。哪怕眼下不在大理寺獄，這樣的笑也讓人從骨子裏滲出涼意。

“你不覺得，笑得很開心嗎？”

桓征著頭皮回答：“是。”

裴慎瞇起眼睛：“那你覺得，更喜歡那匹馬？”

桓征上的寒都豎起來了，“也……也不見得，馬兒是活，姑娘一時興起也是有的，沒準三兩日興致就過了，那套首飾卻不一樣，姑娘不管是日日佩戴，還是長久珍藏，都會時時念主子的一片心意。”

裴慎著遠的影，似是自語一般：“是麽？”

桓征當然只能點頭說是。

他不明白，主子分明是很喜歡綰姑娘的。

今日這樣的好機會，主子明明可以邀請綰姑娘同游，卻偏偏自般地在暗中看著姑娘與兩位公子嬉笑玩鬧。

這種況，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好像姑娘不論同誰在一起，只要見高興，主子也會跟著高興。

但事實并非如此。

想到獄中那些犯人的下場，桓征甚至有些擔憂兩位公子的安危。

主子在家中排行老大，本就該先娶，倘若向綰姑娘早早表明心意，也不見得就會輸給二公子和三公子……

桓征心一嘆，自家主子如能早日抱得人歸，他們這些做下屬的日子也能好過些。

騎馬也是力活，沈稚跑了幾圈有些累了，下馬時還覺得腦海中顛顛的。

臨近日中，裴朗提議到百味莊吃飯：“這家是西北風味，三哥帶你去吃烤全羊！還有他家過油香的羊羔和羊肚，配上一碗蓋滿紅油的面皮，保準你能吃三大碗！”

沈稚正猶豫，裴識開了口：“你口味重，綰綰卻未必，且百味莊離得遠，馬車說半個時辰才能到，倒不如就近去芙蓉樓，那家剛出了新菜，聽說有從長江裏現撈上來的新鮮鱖魚，請的是江南的廚子，口味十分鮮，綰綰可要去試試？”

裴朗瘋狂朝使眼：“綰綰想吃魚嗎？芙蓉樓有長江鱖魚，百味莊還有黃河撈上來的胖頭魚呢，誰家沒有啊。”

兩人都目灼灼地等著做決定，仿佛今日跟誰走就意味著來日選擇嫁給誰，沈稚愈發為難了。

并非三心二意，只是這些年來一直將裴家三兄弟視作兄長，從小一起長大，便是兩家長輩提起這門娃娃親時，也只覺得婚嫁之事太過遙遠，反正到時遵從父母之命妁之言，乖乖聽話便好。

偏偏昭長公主讓自己選。

仿佛及笄這日便是人生的分水嶺，需要立刻長大，立刻將兄長與夫君區別開，立刻決定與相伴餘生的人選，立刻就要離開爹娘，從此開始相夫教子的人生。

而夫婿的人選并非兒戲，不是今日誰逗開心了，便是那個人了。

實在需要好好想一想。

遲疑片刻，沈稚拒絕道：“我就不去了，今日有些累，晌午過後還約了嘉寧們一起游湖，一會我想回去歇歇。”

沈稚口中的“嘉寧”是宋閣老的孫，裴識他們也都見過。

“那我們……”裴朗還要說些什麽，卻被裴識擡手打斷。

裴識目轉向面前的小姑娘。

騎馬這一會，雪白晶瑩的面頰微微有些發熱，額角沁出一層細細的汗，小巧的鼻尖也有些泛紅。

裴識心頭一，語氣也輕了幾分，“累了就回去休息吧，出了汗記得換裳，今日風大，莫要著涼。”

沈稚輕輕點了點頭：“多謝二哥哥提醒。”

裴識見面頰微紅，不一笑：“二哥哥送你好不好？”

“不，不用了，”沈稚紅著臉，不知怎的有些局促，趕忙擺手，“這裏離清芷苑很近，我自己回去便好。”

以往關系再好，兩位兄長也不會輕易涉足的小院。

更何況，回家只是個借口，現在可不想回去，否則阿娘又該審了。

同宋嘉寧約在一家茶樓，兩人用了些點心，小憩一會，又往淩煙湖與另外兩人會和。

涼風卷著珠簾，發出清脆的叮當聲，游船晃晃悠悠往湖心去。

幾個小姐妹不是世家大族出，便是高階京之，家世相當，因而時常聚在一賞花游園，談天說地。

上半晌見過裴家三兄弟，宣寧侯之程月溪早就按捺不住了，“快同我說說，你究竟是如何想的？”

宋嘉寧打趣：“你怎麽比綰綰還要著急？”

一旁的葉蓁蓁笑道：“怎麽不急呀，裴家有三子，可綰綰只能嫁一個，盛京城這些世家貴可都盼著跟做妯娌呢。”

程月溪道：“以往只知裴識和裴朗總是圍著你轉，沒想到那位大理寺卿也對你有意，他送的那套頭面，說價值千金呢！我們在外頭都瞧見了，們一個個可都看直了眼！”

沈稚垂下頭，心裏默默地祈禱，大哥哥將當妹妹最好，可別真的是……

程月溪悄悄留意沈稚的表，促狹一笑：“若不然你就幹脆從了大理寺卿，把裴家二郎三郎留給姐妹們吧！”

沈稚慢吞吞地喝茶，臉頰都被茶湯熏得微紅，“我……我還沒想好呢。”

這幾人裏頭宋嘉寧與沈稚關系最好，也是最知曉心思的，“你們就省省吧，綰綰是絕對不會嫁給大理寺卿的！年紀、子都不匹配。綰綰的夫君，只會是探花郎和裴三郎當中的一個！”

們都知道大理寺卿生人勿近，仿佛連“裴慎”這個名字都是忌，輕易不敢宣之于口。

而裴識與裴朗，的的確確是全盛京子的春閨夢裏人。

“那位大理寺卿，可當真不合你意？”

“可若選了裴三郎，長樂郡主怕是要同你拼命呢。”

“我還記得，探花郎騎馬游街那一日，鶴鳴樓上給他丟香花和帕子的姑娘數都數不過來。”

“探花郎雖好，可大理寺卿當年是連中三元啊……”

……

大理寺。

船夫下船後匆匆趕來拜見，將幾位姑娘的談話一一回稟。

“沈姑娘倒不曾表態，只是宋閣老的孫言之鑿鑿，說……”

裴慎：“說什麽？”

即便這話不摻什麽緒，也讓船夫心中忐忑，不敢擡頭，“說沈姑娘只會嫁給二公子或三公子，絕不會……不會嫁給大人。”

“啪嗒”一聲——

案首上男人冰冷的面容在明昧織的影裏，手中的紫毫瞬間折兩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