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墨般的黑暗中,十七郎聽見了類似于猛吐息般的低低咆哮,就好像他打開的不是什麼地,而是直通地府森羅殿。
事實上當十七郎屏息靜氣下到地之時,他眼前所見的場景,也確實非人間所有。
石室頗為寬敞,但極其森,壁角上安放著長明燈。
微弱的燈中,一個材瘦削,須發花白的老者站在石室中間,干枯的左手握著藤木拐杖,右手則攬著一個三四歲的小姑娘,孩兒一不,不知生死。
這老頭子便是魏家的老爺子,被他挾持的,自是那失蹤的娃兒圓兒。
十七郎不知苗圓兒是否已經遇害,正上前,就聽到魏老爺子道:“到底還是找來了,真是不知死活。”
這聲音又細又啞,非男非,甚至不像人發出的。
十七郎的腳步已經夠輕,但這魏老頭常年累月在地之中出沒,地道口一開,室的風、火都會有細微變化,他甚至不用眼看就知曉。
就像是地道口不需要燈一樣,他已經習慣在黑暗中活。
十七郎看著這不管容貌還是舉止聲音都有點妖異的老頭,悄悄地又靠近了兩步,他不怕別的,唯一想做的就是把小姑娘救出來。
“別,”魏老頭察覺他的企圖,“除非你也想當燭龍的腹中食。”
十七郎早看見在老頭前方有個巨大的鐵籠子,但他方才已經注意看過,籠子之中明明空無一。
想到先前在外頭遇到的那只飯鏟頭,十七郎覺著莫非是關那條蛇的?但這籠子似乎又太大了點兒。
“你可知道我是何人?”十七郎止步,著面前的老者。
魏老頭轉,長明燈下,他的臉仿佛是個骷髏的樣子,眼窩跟兩頰深陷,黑的格外瘆人,但細看,便能發現他眼中閃爍的冷。
“不是巡檢司的麼?”魏老頭似笑非笑地:“你可比我意料之中的年輕,能找到小魏村,又能進地,可見是有點真本事,可惜……”
“可惜什麼。”
魏老頭道:“你先告訴我是怎麼找到這兒來的,就算那只不聽話的猴兒跑了出去,但它不能說話也不認字,且已經死了當然不能帶路,所以……你是怎麼來的?”
他說話的語氣格外怪異,仿佛每一句都帶著嘶嘶聲,再加上這般蒼老詭異的模樣,讓十七郎想到方才在屋檐上突然出現的那只飯鏟頭。
十七郎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他暗中留意魏老頭以及圓兒,忖度自己出其不意突然出手搶人的可行,又恐這老東西留著什麼后手,畢竟對方竟一副有恃無恐之態。
魏老頭皺眉:“你就是不肯說嘍,倒也沒什麼……”
十七郎瞅準時機,不等老東西說完,縱向前。
他看出這魏老頭應該不會武功,何況年紀一把,未必是他的對手,畢竟當務之急是把那孩救出來。
可就在他腳尖點地之時,魏老頭的臉上出一抹冷的笑。
這邊十七郎人剛躍起,鬢邊一縷散落的長發突然在他臉頰上蹭了一下。
他本是往前沖,擺跟發本來都該向后。
偏是這一點細枝末節,讓十七郎遍森寒,他來不及細想如何,只是憑著本能拔刀出鞘,猛然向側削出。
“鏗!”
鋒利的刀刃像是砍在什麼鐵石之上,同時“呼”地響聲,像是有什麼猛然掠過。
十七郎被那大力震得虎口發麻,形踉蹌后退,幾乎撞上墻壁。
但他還未站穩子,另一疾風從側席卷而至,目所及,是一點赤紅的詭魅影子。
他不清這是什麼,剛要閃避,耳畔忽然聽見一聲尖銳的低嘯,扣人心弦,簡直令人魂不附。
十七郎猛回頭,長明燈搖曳的芒中,他看見自黑暗里探出一個巨大的三角的蛇頭,它正張開盆大口,紅芯彈出,兩只碩大的毒牙閃閃發。
這地中的氣味本就難聞,這巨蛇張口,曖腥寒的氣息充溢四散,令人窒息。
十七郎急忙屏息,但仍是被巨蛇噴出的氣息熏到。
他的眼前一昏,反應便慢了半拍。
冷不防巨蛇的蛇尾擊中,打的他向著旁邊跌了過去。
蛇頭見有機可乘,俯沖向下,要將十七郎叼口中。
與此同時,是魏老頭桀桀的得意笑聲:“憑你是怎麼找來的,來多人,也都是燭龍的腹中食。”
十七郎就地一滾,堪堪避開那蛇頭的攻擊,不料蛇尾又席卷而至。
就在這會兒,十七郎聽見了孩兒低低的哭泣聲,原來是方才被巨蛇尖嘯,把苗圓兒自昏迷之中驚醒過來。
魏老頭退后兩步,用難聽的語調念道:“別吵,別吵,你要乖乖的聽話,這樣才會把你變至高無上的燭龍,那是真正傳說中的燭九啊……”
那燭龍的巨蛇因為連擊不中,發出狂暴嘯聲,一時地中腥風驟起。
魏老頭挾持著苗圓兒,往旁邊的室避開風頭。
他邊走還不忘蠱似的說道:“你得乖乖的才行,變了燭九后你就是神……你會激我的……”
苗圓兒的聲音極微弱,卻仍是哭著說:“圓兒要回家,圓兒要回家,不要當神仙……”
魏老頭道:“閉,要不是看你有點靈,就把你變人頭狗,就跟那石娃子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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