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用二十分鐘，他就將廚房收拾得特別干凈。

 他有些，打開冰箱想拿一瓶冰水時，目卻正好落在那幾瓶桂花上。

 柳鎮的院子里也有一棵桂花樹，陸厭每年都會收到程歲做的桂花和關切話語，讓他注意養胃。

 他本以為今年收不到了。

 至此，一直藏在他心中糾結的，關于程歲是否對他徹底失，是否還他這件事，有了答案。

 這是他三十歲這一年，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禮。

 陸厭喝了半瓶冰水后，沒直接離開廚房，而是開始切果盤。

 他特意挑了櫥柜中最大的盤子，還有很難理的水果，下意識想在這里磨蹭磨蹭，能多停留一分鐘便多停留一分鐘。

 半小時后，他走出去，將果盤放在茶幾上。

 陸厭坐回原位，和程歲中間隔著一個小臂的距離。

 電視上在播放一檔綜藝節目，里面唱唱跳跳得很熱鬧，他們卻看得很安靜。

 程歲用叉子叉水果往里送，始終目不斜視盯著屏幕，心里卻不如表面這麼平靜。

 前三年，曾多次想主和陸厭說分手，所以能敏銳察覺到離別的氣氛。

 平時漫不經心的人會突然變得嚴肅，就連空氣中都彌漫著一淡淡的語還休。

 陸厭的眼睛雖然盯著電視，卻一個字都沒看進去。

 他的腦海里有另一幅畫面。

 和程歲相的十年里，每逢過年過節，他都會賴在柳鎮不走。

 他喜歡柳鎮的氣氛，尤其是過年，沈慈安會在廚房里做飯，他和程歲在外面的餐桌上摘菜。

 客廳的電視播放春晚，里面也在唱唱跳跳，鄰居家的小孩會在門口喊他——

 小陸哥哥，可以幫我放煙花嗎？

 陸厭就會拽著程歲往出走，順手從茶幾上的罐子里掏一把糖，塞給小孩，然后出去幫他放煙花。

 巷子里小朋友很多，他們都穿著新服，圍在兩側說著陸厭教他們的拜年話。

 他不要前途似錦，不要步步高升，他只要和程歲長長久久。

 一群小孩像唱謠似的高聲喊著，程歲的臉頰就會慢慢變紅，說不上是凍得還是的。

 放完煙花回去，沈慈安會給他們兩個發新年紅包，口中念叨著:“孫一個，孫婿一個！”

 陸厭高興接著，甜道:“謝謝！”

 程歲別扭著小聲嘀咕:“還沒結婚呢……”

 沈慈安裝作沒聽見，笑著起去廚房。

 陸厭就湊到程歲面前，故意逗，拉長語調:“老——婆——”

 程歲起追著他打，陸厭四跑，最后躲在角落，把人拉進懷里，親上去。

 綜藝播放完畢，突然蹦出來的廣告拉回陸厭思緒。

 他抬頭看了眼時間，快到中午，天暖和了。

 他起，繞過茶幾，往樓上走。

 先去帽間翻出一個行李箱，把專門給程歲買的、大、圍脖和手套折疊好放進去。

 再走去書房，目從架子上層層掃過，心挑選出幾本可能最喜歡的漫畫，也塞進去。

 做完這一切，他多拿了一套服放在臂彎。

 拎行李箱下去之前，他手口袋，想掏出一支煙點燃，想用尼古丁的氣息麻醉自己。

 但什麼也沒到，煙早就在外面了。

 陸厭深吸口氣，下樓，將行李箱放在茶幾旁。

 程歲抬頭看了眼，他們目對上，彼此緒分明。

 從地毯上站起來。

 陸厭向前一步，微皺著眉，將放在臂彎的大展開，給認真穿好，又給親手系了圍脖，再給戴手套。

 黑的皮手套，有些。

 陸厭的手也有些抖，費了好長時間，才幫戴好。

 程歲率先移開視線，轉去玄關換鞋。

 陸厭把行李箱推到面前，示意接過去，同時故作平靜出聲:“里面不是什麼貴重東西，就當我送你的最后一份禮。”

 說到這，他有點進行不下去，但還是偽裝得很好:“你在海邊公園說的話我記下了，要是再見，只當陌生人。”

 頓了頓，又忍不住叮囑:“以后自己生活，照顧好自己，不要再冒發燒了……”

 程歲握行李箱的桿，無聲點頭。

 陸厭裝作若無其事，泛紅的眼眶卻將他出賣。

 他笑了笑，音溫道:“歲歲，你是一個很好的人，不要因為和我的結局比較糟糕，就不敢再去別人。如果到一個合適的，對你好的……”

 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陸厭明明沒有發出聲音，下卻在輕微抖。

 程歲始終保持乖乖抬頭看他的姿勢，眼前隨著他的話覆上一層又一層水霧，被一次又一次回。

 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讓陸厭突然選擇放手。

 不過心里明白，在他選擇徹底放手的時候，在今天的此刻，就是他們最后的告別。

 程歲抬頭，用心細細臨摹眼前人的面貌。

 從他平坦的額頭，到微蹙的眉頭，再到深邃且泛紅的眼眸……

 程歲松開握著行李箱的手，張開雙臂，笑著往前一步，去擁抱他。

 今天以后，應該再也不會見面了吧。

 即便是相遇，也是離得很遠，隔著很多人。

 所以陸厭，祝你幸福。

 陸厭雙手握拳垂落在兩側，他也不敢，本不敢抬手。

 他怕抱住后就舍不得松手。

 陸厭的視線落向遠，有賓利緩緩駛來，停在前院。

 他啞聲道:“車來了，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