灌木叢簌簌而,從中走出一個漆黑人影。移到月下,方出面容,是嚴夢舟的隨行護衛。
護衛請罪道:“職責所在,殿下恕罪。”
嚴夢舟背著月注視他,額前垂著的碎發落下影,將他雙眸遮住。
兩相靜立稍許,嚴夢舟軀放松下來,側指著溪水道:“去捉幾只魚上來,要活的。”
護衛二話不說,當即跳水中,水花濺起,驚得附近的夜鳥紛紛振翅,唯有雙目發的鴟鵂依舊沉穩,利爪扣著枝干,冒著森黃的眼珠子盯著這邊。
皇帝親指的中宮護衛,手矯健,捉幾只魚兒輕而易舉。
兩人往回走時,路過一只山楂樹,樹上零星掛著幾只殷紅的果子,嚴夢舟躍上去采摘了幾顆。
“殿下捉魚兒、采山楂果是為了哄施姑娘開心嗎?”護衛問。
嚴夢舟用余掃視他,不答反問:“你所謂的職責是指什麼?”
護衛微怔,而后再次跪地請罪:“屬下奉圣上旨意保護殿下安危,不敢有其他意圖。”
嚴夢舟手中拋著山楂果,從晦暗的樹影中目不斜視地走過,一路順遂地回了小疊池。
翌日,竹樓前的矮桌上多了幾顆結了白霜的山楂果,早起的菁娘與貴叔確認了不是他采的,正奇怪著,瞧見小疊池中多了幾條翻白肚的魚兒。
“是嚴公子放的吧?”貴叔猜測,“上回小姐說想要魚兒和山楂果來著。”
菁娘不高興道:“那也是他不懷好意,捉了死魚放水里,是想嚇唬人吧!”
貴叔輕咳了下,提醒道:“你別忘了這水被十三灑了藥,別說魚兒,就連里面的睡蓮和水草全都枯死了……”
菁娘啞然,左右看看,推著貴叔去把那幾只魚兒撈出來置掉。
等給施綿妝扮好了領下樓,猶豫著,還是把那幾顆山楂果給了施綿。
施綿先是眉開眼笑,問清東西來歷,又繃起臉,賭氣地將山楂果擱在桌上不。
嚴夢舟剛一過來,就被質問:“你什麼時候背著我去山里捉魚的?”
“夜里,我是明正大去的。”
施綿睜著圓圓的杏眼,生氣道:“你去就去,干嘛要給我帶東西?”
嚴夢舟:“我想讓你生氣唄。”
施綿的確氣壞了,嚴夢舟寧愿深更半夜不睡覺進山里玩,也不肯帶著。怎麼會有這麼惡劣的人啊!
這件事最直接的后果,就是兩人雖然整日待在一,卻本就沒說幾句話。
施綿不搭理嚴夢舟,他反而更滿意了,照舊被困在小疊池無妨,只要不用陪施綿玩那些稚的把戲就好。
看了一日的書,到了傍晚,他故技重施道:“你好生歇著,今夜我要去鎮子上一趟,去瞧瞧你說的那個豬鋪有什麼好玩的。”
施綿好氣啊,可是拿他沒辦法。
嚴夢舟夜里不睡,白日里神也好得很,就正相反了,是白日里不多睡,就已經疲憊萬分了,夜間是怎麼也熬不住的。
只能說著酸話:“豬鋪里養著一只好大好大的狗,你夜里闖進去,當心別人放狗咬你,再把你抓了押送府。”
嚴夢舟抱臂思索了下,恍悟:“繞了一圈,原來你是惦記著人家的狗啊。”
就是說嘛,一個半大的小姑娘,說想去看花玩水都能理解,鬧著要去豬鋪,總不能是想看人賣豬吧?想去看人家的狗,這樣就說得通了。
他又說:“你出不去,要不我把人家的狗悄悄抱回來讓你看一看?”
施綿心了一下,沒立刻答應。夜里把人家的狗抱回來,那不是東西嗎?
嚴夢舟打量著的神,在拒絕的前一瞬淡淡道:“逗你玩的,你怎麼還當真了?”
施綿長這麼大,頭一回想與人手,想把嚴夢舟按在地上拳打腳踢。
氣得臉上紅通通的,圓溜溜的眼睛鎖在嚴夢舟上,一跺腳,說道:“你哪兒也別想去,我讓你今天晚上睡得比豬還要沉!”
“我不睡,你還能著我的眼睛不準我睜眼?”
“你等著!”施綿咚咚咚跑上了竹樓。
嚴夢舟不信幾歲大的丫頭能有本事制住他?這幾日他想得很清楚了,施綿玩得越開心,越是不肯放他走。
他現在只希施綿足夠討厭他,把他推得遠遠的。
至于那些什麼家家酒和浮夸的中劍傷戲碼,就當是一場噩夢吧!
施綿去的時候生著氣,回來的時候神已緩和,只有些嚴肅,撅著問:“你非要惹我生氣是嗎?”
嚴夢舟來回地看,發現手中多了個小瓷瓶,攥在右手中,抓得的,像是什麼寶貝。
他問:“那是什麼東西?”
施綿臉上浮現出遲疑,看看天,看看地,然后著瓷瓶上的藍祥云紋路,好半晌,泄氣道:“算了,不與你計較了。”
白白凈凈的小姑娘突然沒了神,就像含苞待放的枝頭桃花被濺上了灰塵,灰蒙蒙的,蔫頭耷腦。
“不用你陪我玩了,你想走就走吧。”施綿說完,低下了頭。
天已晚,嚴夢舟看著屋檐下垂首立著的年姑娘,恍惚到無邊的孤寂。
他良心突有不安,定了定神,問:“不是說東林大夫有個小徒弟和你差不多大嗎?等他回來了,讓他陪你玩不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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