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霜的外祖岑老爺子今年七旬有餘,在翰林院任編修一職。
雖隻是個七品京,但當今聖上崇文尚武,看重武將,對京中的清流世家也極為重視。
岑家又是清流中的翹楚。
若非岑老爺子一心編書修史,不願摻和進場的是是非非,加之岑家後代子孫多承繼岑家清正門風,無心權勢,如今丞相一職花落誰家尚且不可知。
岑老爺子既無心場,周明帝也不強迫,沒了那些個虛名,他照樣倚重老爺子。
朝政之事,凡帝王有困,便會派人請岑老宮解。
眾所周知,岑老隻是個正七品編修無疑,可人家還是頗得帝王信任的帝師,若想加進爵,隻是聖上一句話的事。
帝王對岑家的信任,也是穆敬業求娶岑如茵的緣由。
當年新朝初立,聖上就有意整肅場,武將多是跟著聖上一起征戰四方的新貴,刀怎麽也落不到他們上。
這些家中父輩追隨先祖,在父輩的蒙蔭下得以加進爵的文,除了那些清流世家,其餘野心大些的文就沒有那麽幸運了。
文以丞相為首,穆家樹大招風,想拉穆家下馬的也不止一人。
穆敬業與其父一番商議過後,為了不惹帝王猜忌,隻能找個份不那麽顯眼的親家。
京中清流之首、深帝王寵信的岑家就了首選。
起初,岑老爺子並不願意將兒嫁給穆家。
是穆敬業的父親在老爺子麵前言之鑿鑿,告知自己想效仿高國丈急流勇退,誆騙了岑老爺子。
且年輕時的穆敬業長得人模人樣,為得到岑如茵的芳心花了不心思,終於打了人,如願與岑家結親家。
等岑老爺子發現被騙,已經來不及了。
更甚至,岑老爺子曾聽到傳言,周明帝對穆家的寬容是看在他的麵子,汗又惶恐。
岑老爺子知道,自己的麵子沒有那麽大。
但是穆家與岑家結親家,總歸是讓穆家得了某些便利,比如在推舉上,一些人會看在他的份上,高看穆家。
穆敬業子承父誌之後,做過幾次不老爺子眼的事,因此岑老爺子更加痛恨狂話連篇、巧言令的穆家父子。
聖上是明君,不搞遷怒那一套,他就隻能自我懲戒。
他能做的也隻是慢慢疏遠了穆家,讓旁人知曉他的態度。
即便是麵對自己最疼的小兒,老爺子也不得不狠心。
家哪裏比得上國,岑老爺子就是那種必要時刻能大義滅親的人。
後來,穆霜聽娘說,阿娘在婚後不久就得知了穆家利用岑家的事。
夫妻倆的也是在那時就有了隔閡。
“你要是想,可以去看看岑老,想必岑老心裏也極為掛念你。”
穆霜想了想,仍舊搖頭:“還是算了吧。”
也想代阿娘去看看外祖父,隻是不想外祖父為難。
不管怎麽說,上流著一半穆敬業的是事實。
阿娘臨終之前,都沒說過要去看看外祖父,想是擔心外祖父不喜。
還是像以往那樣,等外祖父壽辰,讓人送些東西,代阿娘盡孝便好。
秦靳玄看出明明想,說的卻是算了,不免歎息。
他告訴:“岑家的孤本從不外借,即便是孤討要,岑老也隻鬆口讓孤閑暇之餘多往岑家走走,就是父皇,岑老恐怕也是如此回答。”
穆霜不疑有他,這確實是外祖父那子能做出的事。
那……穆霜指著自己的手上的書,神從不解到震驚,“這書,不會是殿下趁外祖父不注意的時候順的吧?”
秦靳玄先是訝異,然後便哭笑不得:“阿覺得孤是那種人?”
順?用詞還很文雅。
穆霜鬆了口氣,回想自己方才所問也有些不好意思。
表了歉意,問秦靳玄:“那殿下是如何從外祖父手中借得此孤本?”
“自然是憑昭郡主的麵子。”
穆霜杏眸直直著他,滿臉都是期待他再接著說。
這模樣,出現在溫婉麵容上,也是頗為可的,偏偏好似半點不知。
秦靳玄,“還記得孤之前跟你說過,孤每每去拜訪岑老,他總會旁敲側擊問起你嗎?”
穆霜點頭,當時隻以為是殿下看掛念祖父,想讓開心才有此善意謊言。
“孤是實話實說,這一次孤隻提了你對此書興趣,岑老便主讓孤帶走了。”
“如此你可相信岑老心裏也念著你?如果你想去看看岑老,隻需跟龐水說一聲,他自會安排好。”
穆霜這一次沒有直接拒絕:“多謝殿下費心,我會好好考慮。”
“嗯。”
穆霜將此事放在心上,尚未下定決定要不要去岑家,先仔細問了娘,外祖父、舅母的喜好,甚至連送幾位表兄妹什麽什都考慮進去了。
娘見想開了,高興地又去祠堂給岑氏上了三炷香,裏振振有詞。
“夫人吶,奴婢知道您心裏一直掛念著老爺,如今郡主終於想開了,要代您回去看看老爺,您在上邊瞧著也會高興是不是?”
穆霜:“……”
既然阿娘都知道了,那就走一趟?總不能對阿娘失信。
穆霜讓人去請龐水的時候,他也正好要來求見穆霜。
龐水一進院子,穆霜就將寫好的拜帖遞給他:“龐護衛,你替我去岑家走一趟。”
“是郡主,屬下待會兒就去。”
穆霜說了聲辛苦龐護衛,見他還站在原地,問:“還有事嗎?”
龐水從袖口掏出一個小瓷瓶,“這是殿下剛著人送出宮的,殿下還讓屬下提醒郡主,切勿忘記塗抹在手腕上。”
穆霜愣了一下,接過東西還沒怎麽反應過來:“哦,好。”
方才在馬車上,他看到了?
那,太子讓不要再抄經文,是皇後娘娘的意思還是他的意思?
越想越,出宮那一路穆霜已經領教一番,這會兒便刻意不願多想。
可不知怎麽的,手心的瓷瓶明明應該是冰涼的,此時居然有些燙手。
得過皇後的叮囑,幾位殿下向來都很照顧,其中太子為最。
可照顧歸照顧,秦靳玄從不曾有過讓人誤會的舉。
是以,那日走在宮道上,他解下大氅給披上,還替整理頰邊淩的碎發,穆霜才會心。
太親了。
如果沒有那日的事在先,今日龐水給這個瓷瓶,穆霜也不會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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