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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日葵》第 10 節 流光珍珠

我的親生父母都活著,可是我卻沒有爸爸媽媽。

五歲那年,親生父母為了拼個兒子,把我送給了舅舅。

從那天起,親生父母說:「別我們爸媽,舅舅舅媽才是你爸媽。」

舅媽反駁:「你又不是我生的,瞎什麼。」

于是五歲的我,變了沒有父母的孩子。

1

五歲生日這天,生父母收了五百塊,要將我送給一對生了傻兒子的夫婦。

好在舅舅連夜趕到,將我護在后。

「我家兩個都是小子,三妹就給我當兒吧。」

那時我還沒有大名。

跟村里其他人家的第三個兒一樣,喚作三妹。

后來,舅媽曾無數次跟我說:「要不是你舅舅,你就要嫁給那家的傻兒子了!」

「你長大一定要孝順你舅舅,曉得不?」

舅舅請村里的老人給我取名:宋流珠。

他期盼我能為流溢彩的珍珠,可實際上我只是平凡普通的卵石。

舅舅很好,可舅舅很忙。

他每天要開著米的拖拉機去各個村子里給谷殼。

早上五六點就走了,有時半夜八九點才回家。

舅媽很兇,總是板著一張臉。

大哥那會十三,正是叛逆期,基本不搭理我。

二哥比我大兩歲多,扯我頭發,拽我服,還往我被子里放死老鼠……

我天天盼著下雨,這樣舅舅不會上工。

有他在,我才覺那是家。

沒多久,舅舅送我去讀學前班。

舅媽臉拉得很長很長:「你帶回來給口飯吃就算了,還要費錢送讀書,你是錢多得花不完哦?」

舅舅賠著笑臉:「村長說了,小孩都要讀,不然犯法的。」

舅媽依舊罵罵咧咧。

我絞著手一言不發,恨不得自己是個聾子。

舅舅低聲下氣:「好了嘛,別當著流珠的面說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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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媽狠狠白我一眼,進了廚房。

很快里面傳來「砰砰砰」的聲響。

舅舅將我拉過去,溫聲細語:「你舅媽就是脾氣大,心不壞的。流珠你以后懂事點,多幫干點活。」

會喜歡你的。」

放學后,二哥跟一群小伙伴打彈珠打紙板。

我則飛奔回家割豬草。

你們不知道吧,現在賣十來塊一斤的水芹菜,那時田埂邊大片大片都是。

豬都吃膩了。

割完豬草,我得幫著煮飯摘菜,等舅媽回來炒炒就能吃。

一到周末,我還要洗全家人的裳。

裳的桶,比我半個人都高。

那時田地里有干不完的活。

種紅薯、翻紅薯藤、種花生、收花生、秧、拔草、打藥、雙搶……

舅舅天在外面,這些活大部分就落在舅媽的上。

干活回來累得半死,大哥叛逆頂,二哥上房揭瓦。

如今想想,的壞脾氣也理所應當。

小孩瞌睡大,很多時候舅舅回來,我都睡著了。

早上一醒,我會枕頭下。

棒棒糖,華華丹,酸梅……

這是舅舅獨獨給我的寵

這天我一,是空的。

正是失落,舅媽推門進來,沉沉舉起手里的棒棒糖,問:「你哪來錢買的棒棒糖,你是不是東西?」

2

我抿著一言不發,氣壞了。

「小時針,大來金。」

「我非要狠狠打你一回,讓你長長記。」

拿起墻角的竹葉掃把往我

這時大哥吃好早飯要去上學了,他站在門口,變聲期的嗓子滿滿不耐煩:「你是啞嗎,那是爸給你的,你為什麼不說?」

那天晚上,我聽到舅媽低聲哭泣。

「我跟了你這麼多年,也不見你給我買點糖啊果啊的……你現在對倒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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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舅溫解釋:「我賺的錢不都在你手上,你要買我也從不說你……」

「那能一樣嗎!」

「好了,小聲一點,別讓孩子們聽笑話。」

隔壁聲音漸悄,舅舅輕輕推開我的門。

我哽咽道:「舅舅,你以后不要給我買零食了。」

他幫我把蚊帳攏了下:「大人吵架,跟你沒關系,你睡吧。」

后來,舅舅帶的零食就是雙份的。

我一份,舅媽一份。

二哥嗷嗷:「我也要。」

舅舅一掌拍上去:「你一個男娃吃麼子零。」

舅媽怪氣:「我還是托外甥的福,要不然沒這待遇。」

叼著棒棒糖在婆娘們中就換了面孔。

喜笑開道:「我家新城還把

我當細妹子,天天給我買糖吃,你們說他是不是浪費錢。」

一年多后,生母總算如愿以償,生了個男孩。

舅舅舅媽帶我去吃滿月酒。

生母家的東西幾乎被計生辦的人搬空了,椅子都是找鄰居家借的。

滿臉喜氣:「總算生了個兒子,看誰還敢在背后嚼我舌。」

表弟已經取了名,張偉。

他又黃又黑,臉上還有很多絨,活像是一只猴崽子。

我不懂,為什麼還被夸可

我幾乎本能地了一聲媽媽。

生母的笑容馬上凝在臉上:「別,現在舅舅舅媽才是你爸媽,曉得不?」

舅媽皮笑不笑:「又不是從我肚子里爬出來的,也別喊我媽。」

所以,到底誰才是我爸媽?

最后是舅舅拍拍我的背:「找你姐姐們玩去吧。」

客人們都被招待甜酒蛋。

他們碗里都臥著兩個蛋。

我的碗里,只有稀拉拉的糖水。

如從小到大的無數次一樣,生母道:「家里蛋不夠,再說小孩子吃太多蛋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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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廚房灶上火快滅了,你快去幫著燒一把。」

3

我當時覺得哪里不對,卻又說不上來。

小小的我,還不知如何去反抗父母這樣的權威。

后來是舅媽到廚房將被火烤得滿頭大汗的我拎起來。

揪著我耳朵:「特意給你買的新服,你跑到這里玩火!」

「來做客都不老實!」

嗓門很大,生母很快被吸引過來。

尷尬:「是我讓三妹燒火的。」

舅媽松開我,面淡淡的:「哦,那好嘛,是你兒,以后還是留下給你燒火。」

生母臉微變,趕道:「我就是讓搭把手,都已經送給你們的姑娘,哪有要回來的道理。」

兩人你來我往,將我像品一樣推

最后生父來了。

他拉長臉:「嫂子要是不收,我還是把送到張麻子家去。」

「還能收五百塊錢,正好給小偉買喝。」

回去路上,舅媽一直在說我:

「到底還是親生的,不給蛋吃也愿意給他們干活。」

「你再乖有麼子用,他們還不是像丟垃圾一樣把你丟了。」

「三個兒,獨獨不要你,嘖嘖……」

……

我坐在自行車前杠,夏日的熱風兜頭往我眼里鉆。

弄得我眼睛又酸又

從那天后,我有舅舅舅媽,有姑姑姑父。

卻獨獨,沒有了爸爸媽媽。

舅媽平時倒也還好,只是每到開學時,脾氣就格外暴躁。

那會義務教育已經普及,可讀書還是要錢的。

三個孩子一起讀,對于農村的父母來說,力巨大。

舅舅總要花點時間,說服繼續讓我讀下去。

每到暑假,生父母會邀請我去住一段時間。

我想拒絕,舅舅會說:「他們畢竟是你爸媽,也是想你才喊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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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父母家只有一個三葉吊扇,夏天天熱。

一大家子便把涼席鋪在水泥地面睡。

我睡在最外邊的角落,幾乎不到風,只能聞到滿屋子的汗臭味。

他們也并非想我。

是暑假雙搶家里活多,抓我回去幫忙。

對外卻還要做面子:「三妹是客,不能讓下地干活的。」

的確是不用去田里收稻子。

我得在家洗服,做飯,喂豬,曬谷子。

雙搶結束,他們又忙不迭把我送回去:「不能住太久,不然你爸媽要寒心。」

每次回去,舅媽都要我至半個月。

日子倏忽而過,小學四年級的暑假,大哥中專畢業,去廠里上班了。

地里的稻子已經金黃,垂下了重重的頭顱。

生母一大早騎著自行車來了。

「三妹放暑假了,我接去我那邊玩幾天。」

4

舅媽拉著臉不說話,舅舅笑了笑:「那流珠你去收拾幾件服吧。」

生母笑呵呵的:「不收拾也沒事,兩個姐姐都有服。」

趁著舅舅舅媽不在,生母拉著我的手低聲道:「你留在舅舅這,不得讓你下地?跟我回去,不用曬太多好。」

舅媽端著涼茶從廚房出來,看到了這一幕。

我甩開了生母的手,大聲道:「我不想去。大哥上班去了,家里人手不夠,我今年要留下來幫忙。」

「你這孩子,怎麼不識好歹。」生母說著抓住我,「我還能害了你!」

舅媽快步上前,一把扯過我:「流珠不想去就別勉強,放寒假時再去你那玩吧。

這年暑假,我陪著舅媽收稻子。

村里人都打趣:「喲,頭一回看到流珠下田!」

舅媽大嗓門:「養幾年,幫我干點活不是應該的嘛!」

從那以后,我暑假沒有再回過生父母的家。

舅媽縱使對我沒什麼笑意,可每到過年,都會為我添一

不像生父母,那五年,我從來都是穿兩個姐姐剩下的。

破了好幾個,都不給我換新的。

誰好誰壞,我還是分得出來。

我小學畢業那年,二哥考上了一中。

大哥打了兩千塊回來,說是給二哥當學費。

他在廠里工作辛苦,工資也不高,兩千塊不是小錢了。

那年他滿了二十,舅媽開始著急給他娶媳婦。

大哥總說不急。

夜深人靜,舅媽跟舅舅哭訴:「家里要啥沒啥,還有兩個讀書的,哪有姑娘看得上,他該不會打一輩子吧。」

舅舅寬:「還小嘛,我不是也二十三才跟你結婚。」

「小什麼小,他同學現在孩子都兩個了。」

二哥高中是寄宿。

他長大后,子穩重了些。

那會非主流正流行。

每到放學,校門口總是有那麼一群染著黃頭發,耳朵上全是耳釘,眼圈黑漆漆的男男

我一般都繞著走。

但十一前最后一天,我打掃衛生走得晚,領頭的孩攔住我。

嚼著口香糖,拽著我頭發,問:「有沒有錢?」

我使勁搖頭。

「那把你這辮子剪了吧,也能換點錢。」

拖著我往旁邊的理發店走,就在這時,一道洪亮的嗓門響起:「你們干嘛呢!」

5

二哥騎著自行車,風馳電掣而來,一個腳剎,在我面前停下。

地揚起一層灰。

他很兇:「還不松開我妹?」

回去的路上他一直訓我:「你反抗呀,你喊啊踢啊打啊,別任由們欺負……」

訓到一半,他又嘆口氣:「算了,還是別反抗,辮子還能再長,人比較重要。」

第二天他帶我去找他初中同學。

一個胖胖的,滿是紋的黃

也經常在我們學校門口活

從那天開始,哪怕我從們面前過,也沒人攔我。

到了初三,婆娘們開始議論我了:

「流珠初中快畢業了吧。」

「你舅舅舅媽這幾年養大你不容易,到時候要孝順他們曉得不?」

們也會跟舅媽說:

「流珠長得漂亮,子又乖巧。明年就能出去賺錢,到時候你老大彩禮錢不就有了?」

舅媽大聲道:「這些年我沒虧待過,孝順我們也是應該的!」

小學時,舅舅上門打米的生意很好。

可現在好多村里都有電打米機,村民們會自己用三車拖著稻子去打米。

隨到隨打,便宜又方便。

舅舅的打米車也有年頭了,三天兩頭就壞,生意一年不如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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