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午年,仲夏。
大明宮正門對著的丹大街上,忽而一陣驚呼,只覺腦中瞬間萬籟俱寂,一息之間,耳里又重新變得沸反盈天。
......疼!
李萱兒暈暈乎乎,只覺得自己趴得有些不舒服,想撐著爬起來。誰知,手卻撐到了下著的一個人。
猛的睜開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那張悉的臉:
雖然他閉著眼,卻是那樣栩栩如生。
不是冤家不聚頭?我才剛死,睜眼就看見他?我死的時候已經老了,早死二十年的他,卻還是如初見時那般俊朗模樣......
李萱兒忽然記起,在被殺死之前,才知道駙馬並非鬱鬱而終,而是死於非命。
的駙馬,死在父皇駕崩、皇兄被宦推上皇位那一年。那時他們在公主府分居多時,互不打擾。
冤死你還死得那麼安詳?
李萱兒真是氣不打一來,使勁掐了一把他的臉,罵道:
「你這個笨蛋!被人害死都不知道?做鬼也要回去報仇啊!」
沒想到,這一掐,把嚇了一跳:這臉......竟然有溫度?更可怕的是,他閉著的眼睛,突然睜開了。
詐?李萱兒倒吸一口涼氣,竟不知自己究竟是死是活。
被在下的鄭顥,自然聽到了的話,臉上表瞬息萬變,最後艱難的抬起右手上抓著的風箏說:
「這位小郎君,我救了你,你怎麼開口就咒我死?」
「啊!這......」
李萱兒已經看出不對,因為,看到了自己的手......如凝脂,手若荑?
眼睛,再次端詳著自己的一雙手:死前,已經是個不老嫗,這雙手卻像十四、五歲那般水靈。
立刻從地上,不,從鄭顥的上跳起來。
環顧四周,這是在人聲鼎沸的丹街上,旁邊正圍著幾個,嗑瓜子看熱鬧的路人臉。李萱兒再要細看,旁邊有人扶住了,轉臉一看,不由得驚起來:
「翡翠?」
那婢愣了一下,想想問道:「丟了翡翠嗎?您今天穿的是男裝,出門只掛了玉佩,沒帶首飾。」
見公主獃獃的看著回不過神,急得上下著公主,檢查哪裏了傷:
「主人,摔傷沒有?您把婢子嚇死了......風箏掛到樹上,您偏要上去拿,多虧這位郎君把您接住了......您要有啥事,婢子也不要活了......」
不,不是翡翠,嘮嘮叨叨的,就是從小伺候自己的婢木香,是翡翠的親娘。再看眼前的木香,扎了個雙螺髻,還是當初十幾歲的模樣。
「木香?」眼裏閃著淚。
木香停下手,疑的看著公主,見要哭,輕聲安道:「婢子在,是很疼嗎?您再忍忍,婢子這去找轎子,回宮就太醫......」
搖搖頭,深深吸了一口,家國靜好時的新鮮空氣,含淚笑了。
木香?丹街?風箏?
那天,是十五歲生辰,在宮裏行了及笄禮,就匆匆帶著木香,溜到宮外玩。
烤羊串、胡餅、酪櫻桃、花折鵝糕......還有宮裏每次只許吃一小勺的山,冰冰涼涼的,公主眼都不眨吃了一大碗。
木香想不出來,公主平時在宮裏吃飯,就吃得下那麼一兩口,怎麼出了宮,就能吃個沒完?
最後,給自己買了個大大的蝴蝶風箏,一路拽著風箏,向著丹門方向跑。
沒想到,風箏被一棵槐樹給勾住了,這可是送給自己的生辰禮。
為了拿迴風箏,爬上旁邊的屋頂,順著樹枝爬到了樹上,手去夠掛在樹杈上的風箏。
可的手剛抓到風箏,樹枝就斷了,驚著摔了下來。
不對呀,前世明明是木香撲上來,墊在下。今生,怎麼換了他?
重生在十五歲生辰這一天。這天,好像發生了許多事......
對,是指婚!
那天回宮后,阿娘告訴,父親在大殿上為指了婚,駙馬爺就是這位新科狀元鄭顥。
猛然回頭,看著剛才被自己撲到在地的男人:不錯,他就是鄭顥!那張曾讓心痛心碎的臉,化灰也認得。
不同的是,他的臉上,為何掛著看不懂的笑容?他的眼眸里流淌出來的熱,代替了以往的不屑,彷彿要裹挾著自己,重新回到他的懷抱......
不!倔強的轉過頭:他這眼,一定不是在看「李萱兒」!
此時的鄭顥,應該還不認識自己,更何況扮男裝?
他將風箏給木香時,又悄悄看了公主兩眼:
怎麼表那樣奇怪?這時應該還不認識我,眼神怎麼像要吃人?
上次我把木香推過去墊著,爬起來,還抱著木香哭了半天......這次沒抱......不公平......
隨從阿墨,忙著替他拍打著上的灰,裏念叨著:
「主人,您這是要進宮的,弄這一的灰,怎麼面聖?」
是了,他穿著服,正準備進宮聽賜......不行!不能讓父親指婚。至於為什麼,這次他會代替木香接住自己,以後再想這個問題。
李萱兒果斷拉起木香,毫不遲疑的撒就跑。
「哎!這位小郎君真是奇怪,主人救了他,謝都不謝一聲,跑起來......」阿墨本來想說像兔子,多看兩眼,出來一句:
「跑起來像個小娘子。」
鄭顥微微一笑:「本來就是位小娘子。」
說著,他用手自己被得有些疼的:我還真是差點被你死,找誰報仇去?
阿墨看著自家主人的,恍然大悟道:「哦......」
「『哦』你個頭!快走,時辰要過了。」
鄭顥十幾載寒窗苦讀,終於如願以償高中狀元。
從六歲到二十六歲,他改變了很多事,但凡是關於的那部分,他都小心翼翼不去,就是為了今日,還能如以前那般,遇見。
看著消失在人群中的窈窕背影,鄭顥信心十足,朝皇宮大步走去。
鄭顥現在還只是八品右拾,進宮要在丹門等宣召,再各種核對份、搜。
聖上宣召后,從丹門到紫宸門,他還要穩穩走上一千二百步。
等了二十年,終於等到和你重新開始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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