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小囡聽到靜,轉頭看了一眼,見是大囡走進來,眼神在一瞬間變得極為複雜。
自月姬死後,小囡似乎便和大囡鬧起了脾氣一般,大囡每日領回來的膳食,都會用,卻是從來不和大囡說話。夜幕降臨,大囡還是睡自己的屋子,小囡卻還是睡在月姬的榻上,明明是一母同胞的雙胞胎姐妹,卻仿若陌生人一樣。
大囡並沒有去看,而是在矮桌上擺飯。
練了一上午的舞,這會兒也是了,雖飯食並不盛,但這會兒隻要能填飽肚子便好。並沒有小囡來用飯,就如同小囡不想與說話一般,也不想理。
不想去深究小囡到底對有何心結,不在意也不想去在意,就這樣吧,有了上輩子的隔閡,注定這輩子兩人形同陌路。
大囡端起碗,慢慢的吃著並不好吃的飯菜。
這副淡定的模樣,刺紅了小囡的眼,讓神逐漸激起來。猛地一下衝到矮桌前,將桌上裝著菜食的碗揮到了地上,發出‘啪’的一聲響。
“你為什麽不哭?你為什麽連點傷心的樣子都沒有?你居然還吃的下飯?你果然就跟們所說那樣,是個沒心沒肺狼心狗肺的人!”
‘們’不用說,自然是住在這個院子的伶人。
小囡雖是弱,但隨著長大也慢慢也好了,日裏也會出門,例如到門口曬曬太什麽的,從旁人裏聽到什麽言語自然不稀奇。
大囡也知曉有人這麽說過自己,從小便不聽話,月姬訓斥,訓完後該是什麽樣還是什麽樣,便有那長舌的伶人譏笑沒心沒肺,不聽大人的話,甚至也有人告狀之時拿到月姬跟前說過。月姬聽沒聽進去,大囡不曉得,卻沒想到妹妹小囡倒是聽進去了。
“那你想看到我什麽臉,哭嗎?像你一樣哭得滿臉鼻涕淚水分不清?”
大囡冷眼看向眼前這個小,滿臉悲憤,甚是憤怒,本來白淨的小臉因為憤怒而顯得有幾分扭曲,眼角掛著淚水。不顯得猙獰,倒是平添了幾分可憐來。
這樣與同樣一張臉,讓大囡眼神不恍惚起來,可跟著便又憶起上輩子臨死前這張臉在自己麵前惺惺作態,一副脆弱無辜可憐淒楚萬般無奈的模樣,實則那裏的心腸比誰都黑。
一憤怒無端的彌漫上心頭,這憤怒在上輩子死的時候並不清晰,重活過來因為代不夠再加上病重的月姬也不甚清楚,卻在此刻就那麽鋪天蓋地的燃燒起來。
這就是的妹妹,的好妹妹!
“哭有用嗎?我怎麽吃的下飯,難不我每日領回來的飯你沒吃,都喂狗了?!我沒心沒肺狼心狗肺?你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外麵那些人說的話能聽?好的你怎麽沒聽進去,反而這句就聽進去了?”
大囡唰的一下站起,立到小囡對麵的位置,“誰都有權利這麽說,唯獨你沒有!你從小不好,我和阿娘什麽都著你,小時候我在外麵看別人種種臉時候,你在阿娘懷裏撒。娘病了以後,你連門都不出了,日日粘著阿娘。我在為我們一家三口今天吃什麽喝什麽費盡心思的時候,你躲在屋裏的哭。我在外麵被人刁難被人譏諷,你是阿娘膽小弱的小兒。”
說到這裏,大囡譏諷的笑了一下,也不再多言,轉回了自己屋裏。
門砰的一聲從裏麵關住,小囡立在屋中間,臉白得嚇人。
大囡所說的,小囡怎麽可能不明白呢?
能在這伶院裏生活了近十年,沒有誰比誰單純。
其實境的艱難,生活的惡意,小囡都懂。一直置若罔聞,卻不想在自己早就忘了之後,被自己親姐姐以一種近乎殘忍的方式,將眼前的這層遮布給撕裂開來。
的記憶不由自主回到了過去……
那還是很小很小的時候,阿娘帶著大囡去了思樂閣,一個人呆在屋裏實在很悶,便小心翼翼踏出了房門,想去外頭看一看。
那個時候小囡還是懵懂之年,單純而怯弱。外麵的太很好,曬得暖融融的,恍惚間卻聽到了種種竊竊私語。
“……這就是那月姬的病秧子小兒……”
“……以前沒見過啊,若不是神態不像,我還以為是大囡呢……”
“你仔細看看,大囡比壯實一點……”
“確實如此。”
……
“……據說早年月姬在外頭的時候,攢的那點己都砸在這病秧子上了……”
“……我倒說怎麽有銀錢付那高昂的診金……”
“……嗬,你以為那點夠啊。還記得當初生產後,多麽傲氣的一張臉,韓姑姑與說了幾次,都不屑為之,那韓姑姑礙於那層關係,也不好明著。誰曾想沒熬夠兩年,自己便穩不住了……”
“……你也別這麽說,人家也是為了自己兒……”
“嗬,我可沒瞧不起,這伶院裏誰瞧不起誰呢?說白了……”
“據說有人開口討呢……”
“先不說拖了兩個拖油瓶,那邊能放過……”
……
一起先,小囡並不懂是什麽意思。聽得次數多了,便漸漸明白了。
到都是惡意,滿滿的惡意。
有時候阿娘和姐姐沒及時回來,也曾試過自己去廚房拿吃食,卻在去過兩次便不去了,寧願著肚子也要等阿娘和姐姐回來。
大夫說多活活,多出去曬曬太對好,阿娘便這麽叮囑。
可卻是不想出門,真的不想出門,為了躲避出門,裝過病。見阿娘和姐姐為擔憂,也曾心中愧疚過。後來漸漸學會了裝得不那麽嚴重,漸漸阿娘也不念叨讓出去走走了。
……
這是小囡心深最大的。
以為別人不知道,卻沒想到同胞姐姐竟然早就明白了。
心中又又愧又兼有著滿腔憤怒,既然早就知曉,為何不穿,就那麽看著裝膽小怯弱,是當看耍猴嗎?
小囡並不知曉其實大囡並沒有看出這一切,大囡不過天不讓人,又覺得小囡有些無理取鬧,再加上新仇舊恨加一起,一時憤怒拿話去刺罷了。
可小囡不這麽想,覺得大囡知道這一切,之所以以前不出來,就是為了日後拿這件事來譏諷自己。
腦海裏甚至不由自主響起了許多旁人議論大囡的種種言語,那些言語在腦海裏聲音越來越大,甚至讓漸漸模糊了姐姐從小便護著的點點滴滴,以及所有對的好。甚至覺得別人說的都對,大囡就是這樣一個沒心肝隻顧自己兼無恥厚之人。
聯想起阿娘死後大囡所有冷的表現,聯想起阿娘臨死前代讓大囡一定要護著自己,大囡卻置若罔顧的行為,聯想起之前冷冷看自己的那一眼……
小囡終究年紀還小,心誌與閱曆都還不夠,於是所有的一切都變了撒潑似的遷怒。
“……都是因為你,若不是你氣阿娘,阿娘本不會死……”
“……你就是一個沒心沒肺沒心肝的人,阿娘的言你都不理會。你放心,從今以後我不需要你護著,你也不是我阿姐……”
那扇小門驀地一下被拉開,大囡站在裏頭冷冷的看著小囡。
“你最好記住你今天所說的話!”
*
自那日起,姐妹二人就真是形同路人了。
大囡不再幫著小囡去廚房領飯食,每日隻顧自己進進出出,仿若沒有小囡這個人。
而小囡也因為心中的那氣,強著不去理會大囡。
見此形,伶院中的人自是好奇為何如此,隻是大囡不說,小囡也不言,大家也不知曉到底怎麽回事。不過姐妹兩人之間出了問題,大家還是知曉的。
小囡自然是到過刁難,尤其大囡在伶院裏得罪過不人。大囡是個難纏的,旁人惹不起,見了小囡這個同一張臉,旁人自然要拿出出氣。
一試之下,果然見姐妹二人不同,又見大囡視若無睹,明裏暗裏的欺負與刁難自然接踵而來。
小囡不懂這些,了委屈隻曉得自己的流淚。每多一分委屈,就更痛恨大囡一分,本來心中冒出頭的那點後悔與想和好,自然也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轉眼間一個多月過去了,月姬的尾七即將來臨。
此時伶院已經無人還能憶起月姬,頂多就是見到大囡小囡兩姐妹才會回憶起那個命運坎坷的人。隻是那又怎麽樣呢?這偌大的伶院裏盡皆都是苦命之人,誰也同不起來誰。
倒是姬還記得,除了與月姬關係不同外,也是因為大囡。
大囡托姬幫捎帶一些香燭和紙錢進來,姬聽了這話轉念一想就明白是怎麽回事了。月姬死後,大囡和小囡一直未曾祭拜過,連燒張紙錢都不能。時下講究人死之後,過了七七便會回到地府,一般人家逝世了什麽人,都會在七七最後一日祭拜一番送上一送。
姬自然非常為難,畢竟們份所限,皆是蕭家的奴婢,的也是蕭家的宅邸。在這偌大的蕭府裏,除非是上麵人發話或是蕭家哪位直係的主子辦喪事,誰敢沒事找事幹這種晦氣的事。一旦被人抓住,下場定然不會好。
可大囡開口,姬卻是不忍拒絕的。這個孩子是自己看著長大的,說是把當做自己的孩子看也不為過。這伶院的人皆沒有子嗣緣分,姬待大囡如此關心,這也是一部分的原因。
姬答應下來,趕在月姬尾七的前一日將大囡所要的東西,給了。
伶院雖進出不便,但姬是從小在這裏長的,關係和人脈自然是有一些,所以弄來這些東西對來說並不是難事。這也是為何雲姬在伶院素來張揚跋扈,沒欺其他伶人,卻從來不敢在姬跳囂的原因,哪怕如今姬年紀漸大,不若以前風。
激的話大囡說不出口,隻能默默的記在心裏以圖日後報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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