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蒼臨把伏玉扶回了營帳，伏玉抱著水杯坐在地上面慘白。蒼臨雖然不知道為什麼看見一盤生會讓他吐那個樣子，但還是很有眼的將食盒的蓋子蓋好。

伏玉又喝了一口水，抬起頭看見蒼臨的作，微垂下眼簾，低聲道：「即使藏起來，也是要吃完的。」

蒼臨整個眉頭都皺一團，他盯著伏玉那張沒有一點的臉看了一會，緩緩地說道：「我來吃。」

伏玉明顯一愣，他抬眼看著蒼臨：「你來吃？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不管什麼都必須吃不是嗎？這帳就咱們兩個人，你現在的樣子是無論如何都吃不下去了，那就我吃好了。」蒼臨說完手去掀食盒的蓋子，隨口道，「反正總不會是人吧。」

明顯的調侃卻沒有得到回應，蒼臨掀蓋子的手不由停住，下意識地轉頭去看伏玉，伏玉低著頭，半天才小聲道：「要是，真的是人呢？」

蒼臨的手指，又緩緩地放開：「就算是人，不是也得吃下去嗎？」說完，他順手掀開了食盒的蓋子，將目重新落到那盤生上。

剛剛兩個人都只來得及看了一眼，因此也並沒有真的去辨別一下這到底是什麼，蒼臨用筷子夾了一片，仔仔細細地看過之後，才開口：「這不是人，是鹿，我以前見過。」

伏玉抬起頭有些不敢確信地看著蒼臨：「真的？」

蒼臨點了點頭，低頭在食盒裏又看了看，果然找到一個裝著一點醬料的小碗：「有人專門喜歡這麼吃，新鮮的鹿挑最的部分切薄片，嗯，還專門配上醬料。」

伏玉鼓起勇氣又看了一眼，雖然他看見生還是作嘔，但好歹知道了那不是人讓他心底最不舒服的那種覺散去了一些。不過是鹿，生著吃下去對現在的他來說，也實在是有點困難。

他面上的猶豫落蒼臨眼底，蒼臨朝他笑了一下，順手將那片鹿塞進口中，快速咀嚼了幾下吞了下去，然後朝著伏玉道：「你救我一條命，我替你吃點生，怎麼說都是我佔了便宜。」

伏玉看著他微微皺著眉頭吃那鹿，從心底升起一種難以形容的覺。其實他之前救下蒼臨都是在一念之間的事，因為對他來說無論如何都不太可能眼睜睜地看著蒼臨因為自己而被殺害，但也不至於就把蒼臨當忠叔那樣的自己人。但是直到此刻他才明白，即使他與蒼臨並不願意，但從今日開始，他們兩個息息相關的現實是無法逃避的了。

他明白這一點，蒼臨大概也已經明白了。

他們已經了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係，必須聯手在那個可怕的皇城裏保住他們這兩條小命。

伏玉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朝著蒼臨點了點頭：「不管怎麼說，還是謝謝了。」

那鹿其實不算難吃，蒼臨也沒有伏玉剛剛的心理影，雖然並不算習慣，但還是很痛快地將那盤鹿吃了個乾乾淨淨，然後給自己倒了一大杯水，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伏玉一直抱著自己的水杯看著蒼臨，這一會的功夫他臉已經好了不，微微地恢復了一點，還保持著剛剛的坐姿發著呆。

蒼臨喝完了水回過頭看他，忍不住問道：「就算你吃不下鹿，但午膳畢竟還有別的東西，你折騰了大半天不吃點嗎？」

伏玉想要點頭，但最終還是搖了搖頭，如果之前是陳原對他的警告與懲罰的話，那不得不說這辦法著實有效。別說是生，在忘掉木籠車裏的畫面之前，伏玉大概吃不下任何的東西。

蒼臨盯著他看了一會，最終只是搖了搖頭，沒有再多言。其實他本來就不是一個話多的人，也是這幾日與伏玉朝夕相，現在又算的上是同生死的關係，這才難免話多了一點。但是歸結底，他們也不過是才認識了幾日。

他原本只是想跟著這個逃難的小皇帝一起，保住自己的一條命，甚至，如果將來這個小皇帝能夠重掌朝政，他能利用這個小皇帝了結積在自己心頭的那樁心事。可是連日相下來，加上今日落陳原之手他才明白，這個小皇帝早就是自都難保了。

蒼臨覺得自己應該丟下這個小皇帝然後去逃命，但他整條命都是這小皇帝救下來的。即使再不願，他也只能老實地留在這小皇帝邊，保住他的命，也保住自己的命。

不管願意還是不願意，兩個人還是在這營帳里住了下來。日子好像又回到了當日在長樂宮，一日三餐有人準時送來，除了不能出門，好像一切都由著他們兩個隨心所。

除了他們兩個人，大營所有的人好像都忙忙碌碌的，陳原一直沒面，甚至連那個荀都沒出現在兩人面前，直到第三日。

帳門被人掀開的時候，伏玉與蒼臨還在睡夢之中，這兩日二人無事可做，睡睡醒醒，連話都說的不多。

蒼臨小小年紀睡眠卻格外的淺，他聽見聲響從睡夢之中醒了過來，瞪著彷彿憑空出現在營帳中的陳原和他的手下，愣了愣神才想起來手推了推伏玉。伏玉有些不耐地睜開眼，看見陳原臉上的笑意立刻清醒過來：「舅父。」

陳原笑了一下：「陛下，趙將軍已經驅逐了叛軍，您終於可以起駕回宮了。」

「回，回宮？」伏玉結結地重複道。

陳原點頭，微挑眉：「在外耽擱了數日，陛下難道不高興嗎？」

伏玉微微垂下眼簾，低聲道：「高興，朕也想回宮了。」

「那就好。」陳原手了伏玉的頭髮，回頭吩咐道，「準備輦，護送陛下回宮。」

為了逃出宮費勁力氣，沒想到回去卻這麼容易。伏玉掀開車簾朝外面看了一眼，隨口對蒼臨道：「那個賀鴻儀不是什麼大將軍嗎？怎麼這麼快就被人打跑了？」

「賀鴻儀大部分的兵力都還在西北，他在那裏基本算得上自立為王。此番他攻打都城被就是趁陳原不在的突襲，路途漫漫糧草有限，帶的兵力對付軍容易，對付趙將軍所率的大軍卻是有些吃力。」蒼臨淡淡地說道，「他此番攻打都城或許只是為了你，只要把你帶回西北，就可以效仿當年曹挾天子以令諸侯，控制了你就佔了所謂的大義，到時候再對陳原手也更名正言順。卻沒想到你又落回了陳原手中。而賀鴻儀此人最是想得開，儘管他目的沒實現也可以退回西北，與陳原對峙，所以絕不會在此刻與陳原就拼個魚死網破。」

伏玉慢慢放下手裏的車簾：「所以這也是陳原絕對不肯放過我的原因？」

「是。」蒼臨道，「賀鴻儀需要你，陳原也需要。他們現在勢力相當，都沒有辦法除掉對方完全掌控天下。賀鴻儀佔據西北，陳原把控朝政，文武百不敢得罪任何一人，只能沉默。但只要有一人對你了手，起了取而代之的念頭。另一人就可以借題發揮，以為你復仇為由，借天下之手，以剿除叛臣為名，名正言順地實現自己的野心。」

伏玉聽完眉頭忍不住皺了起來，若有所思。良久，他抬起頭看向蒼臨：「我發現你年紀雖小，卻對這些事格外的通。」

蒼臨側過頭避開他的視線：「先前，先前聽別人說過。」

伏玉笑了一下，也沒有再問，又重新掀開車簾向外看了一眼，那些他一路來不及細看的景從窗外掠過，他輕輕地嘆了口氣：「所以，按照你的話說，在他們兩個除掉對方之前，我的命暫時是可以保住的。」

蒼臨一愣，隨即點了點頭：「最起碼現在陳原不會殺你。」

「那就好。」伏玉笑了笑，面上卻沒有一點欣喜的樣子，似乎是在勸自己一般，「能活著就好。」

蒼臨盯著他看了一會，突然問道：「你還是想離開都城嗎？那麼多人都想要那個皇位，只有你坐到那個位置，為什麼你還是想要逃？」

伏玉像聽見什麼好玩的事一般笑了起來：「這幾天看下來，你覺得我這個皇帝當得有什麼意思？」

「就算是這樣……」蒼臨猶豫道，「你也可以想辦法除掉陳原，把這個江山這個天下重新掌握在自己手裏，當一個真正的皇帝，把那些所有欺侮過你的人都踩在腳下。」

伏玉歪著頭看了蒼臨一會，最終搖了搖頭：「每個人想要的東西都不一樣，即使是那樣，我也不想當這個皇帝，我也沒有那個本事。」說到這兒，他笑了起來，「不過你要是有這個本事，倒是可以試試，到時候這個皇位讓給你來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