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蒼臨不知道在他被帶走的這段時間裏伏玉遭遇了什麼，因為他已經有些自顧不暇。今日發生的一切都在他預料之外，他終歸只有十二歲，沒有辦法冷靜地理到眼前所有的狀況。就像是伏玉說的，現在對於他們兩個來說，最重要的就是活下去。

可是連這一點都很難實現。

因為他本就不是什麼小太監，他出現在宮裏不過是一個意外。伏玉在宮裏見他，又看見他穿侍的服，便理所當然那麼以為，更不會想著查驗，而他為了掩蓋自己的份，更為了自保，便順水推舟地讓伏玉誤會下去。

可是現在這一切卻瞞不住了，眼前這人只要看一眼，就能發現他是在撒謊，而以陳原的手段只要稍加調查，他的真實份就再也瞞不住，那個時候即使伏玉想保他，大概也無能為力。

先前蒼臨還不確定，他只是覺得伏玉這個皇帝當得奇怪，直到剛剛看見他在陳原面前的惶恐還有不知所措，才終於恍然大悟。他逃出皇宮不僅僅是怕賀鴻儀，更是怕那個陳原。他空有皇帝的份，卻連自保都困難。

更別提，保護他這個說謊的假太監。

蒼臨一邊胡思想，一邊充滿警惕地跟著那個荀的年輕男人走進了一個大帳，帳簾被放了下來，與外面隔離開來，帳只剩下他們兩個人。蒼臨盯著那男人的背影，在腦海里思索著自己趁著四下無人將他除掉，然後逃之夭夭的可能。

正當他胡思想之間，荀突然回過頭來，朝著蒼臨看了一眼，角慢慢地翹了起來：「你說，是我乾脆直接了你的子檢查一下，還是我們直接坦誠一點，說點實話？」

蒼臨一驚，他眼底寫滿了毫不掩飾的驚詫，半天才想起來開口：「你，你說什麼？」

「我說，我知道你是誰。」荀緩緩地說道，手在蒼臨臉上拍了拍，「也知道你本不是什麼小太監。剛剛小皇帝見我帶你來檢查居然沒有害怕，如果不是他已經被嚇傻了，那就是你騙了他，對吧？」

蒼臨知道自己的太監份很容易就被穿，卻沒想到居然會是這樣，他抬眼盯著荀，眼底充滿了懷疑與警惕：「你不可能知道我是誰，因為，因為原本就沒幾個人認識我。」

「只是很不巧的是，這幾個人中就包括我。儘管你以為自己很容易被忽視，但偏偏我對你府里的所有況都了如指掌。」荀道，「雖然我並不應該過問你的事，但是你出現在這裏，顯然那個人是並不知道的，他先前可能不會在意，但，如若你能留在小皇帝邊，或許他會很高興。」

蒼臨微微瞇起眼，他瞪著荀看了半晌，突然想通了些什麼：「你是他安排在陳原邊的人？你就不是陳原的手下，你……」

荀挑了挑眉：「嗯，還是很聰明的，不過其實我誰的手下都不是，我只是想做點自己喜歡的事，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你是不是還想要把我的份告訴陳原？」說到這兒，他發出一聲輕笑，語氣里不無嘲諷，「即使陳原發生我份之前，我也有把握離開這裏，至於你，不管是落到陳原手裏，還是被我順手帶回那個人邊，都一定，死路一條。」

蒼臨了拳頭，他想一拳砸在這人的臉上，卻也清楚可能自己連這人的一手指都沒到，就會死在這裏，骨無存。

他以為只要自己逃出來，只要自己離開那裏就不會再人欺侮，就會變得越來越強大，可是現在他才發現，弱小的是他自己，即使逃離了那裏，他依舊脆弱地別人只要一手指就能除掉他。

蒼臨咬了牙關，咸腥的味道充斥了他的口腔，半天他才反應過來，那是他自己的，他微微閉了閉眼，抬頭瞪視著荀：「那你想要做什麼？殺了我？還是把我的份告訴陳原？其實都可以，反正他也不會在意的，他甚至還會獎賞你替他了結了一點小的困擾。」

「不不不，我可不喜歡殺人。」荀笑了一下，「我什麼都不想做，你跟小皇帝想活命，我就讓你們活命，從今天開始，你就是小皇帝邊的小太監。不過，你只要記得，我在盯著你，那就好了。」

說著他轉過，順手拉開了帳簾：「走吧，回去看看小皇帝有沒有被陳大人嚇傻吧。」

蒼臨的拳頭又慢慢地放開，他將視線從荀上收了回來，將所有的緒都藏在眼底，沒有再多說一句話，順著掀開的帳簾朝外走去。荀盯著他的背影勾了一下角，也跟上了他的腳步。

這倒是一個很有趣的小孩兒。

兩個人彷彿什麼都麼發生一般又回到陳原面前，陳原抬眼掃量了一下蒼臨，將質疑的目轉向荀，荀點了點頭：「檢查過了，沒有問題。」

陳原臉上浮現出一點玩味的笑意，轉頭看向旁邊面一直慘白的伏玉：「看起來陛下可以帶你這位小朋友一起回宮了。」

伏玉抬眼朝著蒼臨的方向看了一眼，微微垂下眼簾：「多謝舅父。」

陳原似乎很滿意他的回答，輕輕勾了下角：「折騰了大半日，也臨近晌午了，命人把午膳送來，既然找到陛下，我們也不用焦急趕路了，都城那邊，有趙將軍在，依著他的本事，不出三日，我們就可以重回都城。」

陳原這麼說著，也就真的不再著急趕路，他們原本只是停下來短暫休息，此刻更是乾脆安營紮寨，所有人原地駐紮下來。陳原在生活上從來不苛待伏玉，甚至專門命人為他準備了一個營帳，由著他跟蒼臨二人到帳中休息。

當然，如果沒有帳外的守衛的話，一切會看起來更好一點。

伏玉地抱住自己的膝蓋，整個人都蜷一團，好像帳只有他一人一般，完全陷自己的思緒之中。他不知道剛剛陳原說的那位趙將軍是誰，也不知道他有什麼本事，但是他清楚的是，陳原此人雖然狂妄，卻從來不說大話，如若他說三日的時間可以回到都城，那麼，就真的只要三日的時間。

至於回去之後，一切就等於回到了起點，甚至，還不如最初的時候。

伏玉怔怔地盯著自己的膝蓋發獃，他不敢閉上眼睛，他害怕只要自己閉上眼，就會想起木籠車裏的畫面，想起那個……分不清模樣的前國師。他不知道究竟是何等的仇恨，陳原才會對一個人如此的狠毒，他只知道在今後的日子裏，他必須更加的小心，因為稍有不慎，他也會落得那副鬼下場。

「喂，」蒼臨一直沉默地站在伏玉邊，見他一直保持這幅模樣終於忍不住開口，「你怎麼了？」

伏玉聽見聲音慢慢地抬起頭，對上蒼臨那雙澄澈卻又帶著一擔憂的眸子，輕輕地搖了搖頭：「沒什麼，我……」

我只是覺得絕而已。

伏玉想了想，卻沒有把話說出口，語氣一轉：「剛剛那個荀，沒有對你做什麼吧？他是陳原的得力手下，但有時候我又覺得他那個人整個都很奇怪。」

蒼臨原本就心事重重，伏玉突然把話題轉到荀上讓他有些不知如何應對，生怕說錯一點引起懷疑，只是搖頭：「沒什麼。」說著，垂下了眼簾。

伏玉把他這幅神看在眼底，想起剛剛他被荀拉去檢查，雖然沒有明說，想來也知道是檢查什麼，這對一個半大的年來說，多都有點殘忍，咬了咬，勉強安道：「其實，其實大家都一樣，沒關係的。」

蒼臨不想再提這個話題，只是順著他應了一聲：「他們剛剛送了午膳過來，要吃一點嗎，畢竟也趕了大半宿的路。」

只是那個時候他們以為是在逃往未來與希所以不覺疲憊，可是現在一切都前功盡棄，就好像將最後的力氣從他們離。

他們被關在這營帳里，也沒有別的事可以做，伏玉便點了點頭：「好。」

食盒一直放在門口，蒼臨便順手提了過來，放在帳中的矮桌上，剛剛掀開食盒的蓋子就聞到食的香味。不得不說，即使是在這荒郊野外紮營，陳原在飲食上也絕不敷衍。食盒裏有湯羹，有糕點，蒼臨緩緩地打開最後一層，發現裏面是一盤模糊的，生。

還不等蒼臨詫異，那邊伏玉只往食盒裏掃了一眼，突然整個人站了起來，掀開帳簾不顧門口的守衛，頭也不回地沖了出去。

蒼臨跟著追到帳外，發現伏玉正蹲在帳門口劇烈的嘔吐，而門口的守衛卻對他視若無睹。一個人影站在對面的營帳前，角噙著笑意耐心地看著伏玉吐完，甚至還讓邊的人送了水過來，而後緩緩地開口：「陛下，今日的午膳可是我專門為你準備的，你一定要都吃完哦。」

伏玉勉強喝了一口水，抬起頭看著陳原，半晌，才輕聲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