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伏玉覺得所有的都涌到自己的頭上，好像隨時都會溢出來，但他依舊保持剛剛的那個姿勢一不。程忠說的沒錯，他娘的確是被人害死的，只不過兇手從蕭太后變了陳太后。

但其實這對伏玉來說並沒有什麼區別，因為不管是哪一個，他都拿們沒有辦法，對於此刻的他來說，保住自己的命恐怕都困難。

陳太后平淡地掃了伏玉一眼，意料之外地發現居然沒從這孩子臉上看到一的怨恨。或許今日發生的種種已經讓這個沒什麼見識的年深深地陷了恐慌，再無心思計較其他。畢竟有個上不得枱面的娘親，又是一個老太監養大的，恐怕一時之間本沒有心思去考慮別的什麼。

這樣也好，他們想要的就是這樣一個未來的皇帝，無才無德，無依無靠。

將視線又轉回蕭太後上，又用嫌惡的目看了一眼仍瑟在角落的伏昭，轉過頭朝一旁一直笑地看著這一切的兄長看了一眼。

對方立刻會意了的示意，輕輕地晃了晃頭，隨口朝著後吩咐道：「天都要亮了，抓送蕭娘娘跟大皇子上路，我跟太后也好回去休息。」他的語氣如此的輕鬆，好像本沒有知到自己這一句話會讓兩個人就此喪命。

又或者他本就不在乎這些。

角落裏的伏昭一直留意著這裏的向，他將這人的話都聽在耳里，也看見有侍衛立刻向自己走來，忍不住驚出聲：「母后！母后！他們要做什麼！我不是皇帝嗎！他們怎麼敢如此的對我？」

伏玉忍不住朝著那個角落去，他看見那個比他大不了幾歲的年拚命的掙扎，卻仍舊無法逃那些孔武有力的侍衛的桎梏，就像是一個件一樣被拎起來，扔到陳太后和他兄長的腳下。

同樣被侍衛控制住的蕭太后不知道從哪裏發出力量，用力地推開自己邊的侍衛，爬過去將伏昭抱在懷裏。伏昭整個人蜷一團，將頭埋在蕭太后前，不住地哭：「母后，我好害怕。」

蕭太后地抱住自己的兒子，癱坐在地上仰視陳太后：「明日早朝，朝臣們不會放過你的！」

陳太後向後退了一步，擺掀起，整個人背轉過去，淡淡地吩咐道：「手。」

其兄長歪了一下頭，立刻有侍衛拿出一準備好的緞帶，走到那母子二人面前。

伏玉愣愣地看著那母子二人被強制分開，有人將緞帶纏到伏昭那細的脖子上。他下意識地扭過頭，不想再看接下來會發生的一幕。卻有一隻手按在他的頭頂，強制他轉過頭，直視伏昭。

那人在他耳邊發出輕笑：「看仔細了，不聽話的孩子只有這一個下場。」伏玉渾的髮都豎了起來，卻不敢有一一毫的抵，只能怔怔地看著伏昭脖子上的那條緞帶慢慢地束，將他的哭聲全部掐斷。而另一邊蕭太后的哭聲卻越來越大，被兩個侍衛拉住了手臂，眼睜睜地看著伏昭一點一點的沒了氣息。

這個世界上大概沒有比親眼看著自己的骨死在眼前更加殘忍的事了，蕭太后發出絕的哭嚎和對陳太后兄妹的咒罵，對那二人來說卻本沒有什麼影響，因為接著，那條緞帶又纏到了蕭太後頸上。

伏玉長到這麼大雖然過的有些慘淡，卻從來沒有如此接近死亡，先後看著兩個人在自己面前斷了氣，而其中一個從脈上來說應該是他在這世上唯一的兄弟。

可是他卻什麼都不能做，因為他自己的命也掌握在別人的手裏，那個人此刻正狀似隨意的用寬大的手掌按著他的頭頂，作親昵的好像一個相的長輩。但是伏玉知道只要他有一一毫不順這個人的意，那隻手會即刻向下，然後毫不猶豫地扭斷他的脖子。

這些侍衛的作很迅速，很快蕭太后就也沒了氣息，地倒在伏玉腳下。伏玉低下頭剛好對上那雙失去了澤的眼睛，還殘留著驚恐與憤怒。伏玉咬了牙關，卻依然無法掩蓋住自己的驚恐，止不住的慄。

一直站在他後的那個人好像發現了什麼好笑的事一般，扳著他的肩膀讓他轉過來，用一手指挑起伏玉的下頜，挑起眉眼朝著陳太后道：「這孩子不會嚇傻了吧？」

陳太後有些不耐地朝著伏玉看了一眼，回道：「還活著就行，至於活什麼樣我並不關心。」話落，緩緩地走近蕭太后的，低下頭看了一眼，面上的表有一剎那的凝滯，然後抬了抬手，吩咐道：「理一下。」

立刻有侍衛上前來拖蕭太后的，陳太后一直安靜地看著，在他們離開大殿前突然開口：「不要讓他們死在一起。」

侍衛愣了一下才應聲道：「是。」

大殿門緩緩地打開而後又合上，陳太后收回視線，淡淡地開口：「天快亮了，我先回去休息了。」

兄長勾了一下角，朝著滿眼慌恐慌的伏玉抬了抬下頜：「那這孩子呢，你不管了？」

陳太后垂下眼簾，掩去眼底的緒：「就給兄長了。我倦了，要回宮休息。」說著朝前出手，立刻有侍上前扶住的手臂，一行人浩浩地離開大殿。

「哎，我們也該走了。」伏玉覺那人敲了一下自己的頭頂，轉過頭就對上一雙漆黑的眼眸，他下意識地向後退了一步，就聽見那人發出一聲輕笑，他轉頭環視大殿，「怎麼？想住在這裏？倒也不是不可以，只不過這宮殿原來的主人晚上會不會來找你就不好說了。」

伏玉下意識就想起了剛剛蕭太后的那張臉，只覺得寒意更甚，下意識就就朝那人靠近了一步，那人翹了一下角，朝著手下吩咐道：「走吧，千萬保護好二殿下。」

長樂宮，自南夏建國以來，幾乎一直都是皇帝的寢宮。即使是伏玉，也知道這裏的意義。他那個不靠譜的父皇在這裏住了二十多年，他那個只見了一面的皇兄還沒來得及搬到這裏，就喪了命，而現在，自己被帶來了這裏，陳太后兄妹的用意已經不能更加明顯——他們想要那個皇位，想要這個天下。

而伏玉是他們得到這一切的一個工，即使住進這座宮殿，即使將來真的穿上龍袍，坐上龍椅，他也不過是一個傀儡而已。

天邊已經漸漸地亮起來，伏玉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從心底升起一個念頭，或許對於以後的他來說，想要隨心所地看一下朝也將為奢求。

那個伏玉還不知道名字的男人在大殿門口頓住了腳步，轉過頭朝著伏玉的方向看了一眼，順著他的視角去：「天亮了啊，那就送到這兒了，殿下，你也該休息了。」

伏玉慢慢地收回視線，咬著自己的下垂下頭看著自己的腳面，覺到那人慢慢地走到自己面前，跟著一修長的手指挑起他的下頜，他被迫抬起頭就看到一張似笑非笑的臉。

那張臉實在太年輕了，以至於伏玉總是無法相信這個人居然是陳太后的兄長。這人眼角微微挑起，輕聲道：「殿下，沒必要出這樣一張如臨大敵的表嘛，畢竟，從今日開始，我也算是你的舅父了。」

伏玉怔怔地看著他，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何回應，那人也不介意，繼續開口：「突然想起來，還沒有跟殿下做一個正式的自我介紹。」這人一甩長袖，將手覆在後，臉上的笑意慢慢散去，「在下陳原。」他向前走了一步，視伏玉的眼睛，「殿下，如果我是你，我會牢牢記住這個名字。因為從今以後，你所承的一切都因為這個名字。」

話落，他抬手在伏玉頭頂輕輕地了，樣子就像是一個和善的長輩，然後朝著伏玉勾了勾角，轉頭看了一眼長樂宮的殿門，揮了揮手：「登基大典見，殿下。」說完轉過，頭也不回地走了。

伏玉一直站在原地，看著這個男人越走越遠。直到後一個侍衛突然上前道：「殿下，時候不早了，還是進去吧。」

伏玉這才像驚醒一般回過神來，定定地看了那侍衛一眼，才慢慢地轉過，一聲不響地朝前走去。那侍衛也不以為意，一直跟在他後直到進了殿門。

大概是事先有人收拾過，此時的長樂宮再也找不到一一毫它前任主人的影子，所有屬於前任皇帝的東西都被清理的乾乾淨淨，包括伺候過元康帝的人。也正因為如此，讓這個看似華麗的大殿顯得格外的空曠與寂靜。

殿點著暖爐，將所有的寒冷全部隔絕在殿外。伏玉緩緩地走近那暖爐，將自己已經發僵的手湊到那跟前，暖意慢慢地將他包裹，伏玉忍不住又向前挪了兩步，好像這樣就可以把這一夜他所經歷的種種全部驅離。

但是其實一切並沒有什麼改變，陳原留下的侍衛還站在後，輕咳了一聲：「殿下還請早些休息。」

伏玉沒有，兀自烤著火，正待那侍衛已有不耐的時候，他突然開口：「我了，要吃東西。」

那侍衛明顯愣了一下：「什麼？」

伏玉慢慢地轉回頭看了他一眼：「畢竟按照你們陳大人的意思，還要留我到登基大典的，你們總不敢提前把我死吧？」

那侍衛的眉頭皺了起來，瞪了伏玉半晌，最終挑了挑眉，意義不明地勾了一下角，但還是轉去幫伏玉準備吃食去了。

伏玉聽見後的腳步聲慢慢地走遠，只覺得一，在暖爐面前坐了下來。他將自己瑟一團，將臉埋在膝蓋上。他又困又累，卻不敢閉上眼。因為他怕看見蕭太後母子死之前的慘狀，怕在睡夢中看見那條緞帶纏到自己脖子上，而自己除了等死，沒有一丁點的辦法。

他在這宮裏長了十多年，沒有一日不想離開這裏，眼看就要實現了，卻在最後一刻前功盡棄。他不敢想像以後會變什麼樣子，甚至無法去想像，自己還能活多久。剛剛那個陳原……明明他臉上一直掛著笑容，卻讓伏玉心生畏懼，說不定某一日他就會像蕭太後母子一樣，被那個男人輕描淡寫的一句話死。

「吱嘎。」殿門被推開，剛剛那個侍衛快步走了進來，將一個食盒放在伏玉邊，語氣不善地開口，「殿下還請用膳，之後早些休息。」

伏玉抬起頭也不看那侍衛，手將食盒拖到自己面前，打開看了一眼。大抵是知道陳原那種人不會在膳食上苛待伏玉，因此這侍衛找來的吃食也不算敷衍。伏玉見都不曾見過的甜香的糕點，緻的小菜，甚至在這個時辰還能找到一碗熱湯。

伏玉坐在地上守著暖爐，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也不管那侍衛是不是站在旁看著自己。吃著吃著，眼淚突然就從眼眶裏涌了出來，他抬手胡地在臉上抹了一把，將一塊糕點塞進裏，將所有的嗚咽全部堵住，讓自己不至於就這麼痛哭出聲。

那侍衛原本只是驚奇，但見到他的吃相又聽見他勉強忍住的哭聲還是忍不住勾了一下角，出一抹嘲諷的笑容。他在陳原邊也跟了有些年頭，見過各種各樣的達顯貴，這樣的皇子還是第一次見——膽怯，懦弱，渾上下沒有一點能拿的上枱面。

伏玉無法知道這侍衛此刻對自己的鄙夷，又或者，即使知道，對於他來說也不會在乎。從小至大，他經歷過太多太多別人的嘲笑，嫌棄甚至算得上是侮辱，早已經習以為常。對他來說，能活著就已經不易。

殿門再次被推開，又一個侍衛走了進來，看了一眼蜷在暖爐前的伏玉，挑了挑眉，朝著正負手站在不遠的一直看著伏玉的侍衛說道：「哎，荀，這人不是送到了嘛，門外那麼多人守著，你還怕他跑了嗎？」說著打了個呵欠，「折騰了一整宿了，走吧，回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