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金丸禍(3)王後走到楚王商對面坐下，下頷抬了抬，寺人析忙將手中的金丸和彈弓奉上，奉方接過兩，呈給楚王商。

見楚王商看著金丸和彈弓不語，王后冷冷地：「今日妾與姝於暴室觀桑蠶出來，正與走在花園裏，忽然一顆金丸從天而降，打在姝手中的竹盒上……」加重了語氣：「倘若再偏得幾寸，就有可能落在姝的臉上，或者是的眼睛裏，甚至有可能令姝殞命……」

楚王商看了羋月一眼，羋月立刻明白過來，道：「不可能，我的金丸打中了黃雀，是黃雀帶著金丸落下來的，本沒有可能打到人……」說著跑到羋姝面前，拉著羋姝的手問道：「你有沒有自己看到金丸，黃雀落到了誰上，你的蠶兒是怎麼死的？」

一連三句問話卻是問到了核心上，王后剛想說話，楚王商卻擺手制止了：「你讓姝自己言說。」

羋姝卻從來不像這頑般素來喜在父母之間套話，而得到玩樂自由的機會，更無這般的機變，這小姑娘從小到大，素來得王后寵，從來便是一呼百諾，直來直去的，聞聽楚王商這麼說，心中越想越委屈，只泣著道：「我也不知道，就聽到們在，我的竹盒沒拿住掉在地上，走到一半，們就在，然後……然後……」又哇地一聲大哭起來：「我的黃裳和綠就、就……」

羋月卻又問了一聲：「黃雀落到了誰上？」

羋姝手一指：「是申椒。」

申椒連忙跪下道：「是奴的錯，不應該失聲驚，了儀仗，擾了公主。」

王后眉頭一挑，待要說話，楚王商卻抬手阻止了，轉問羋姝：「你的竹盒是自己沒拿住掉下來的，還是被別人撞下來的？」

這是連被金丸打落的可能都不問了，羋姝更不曾想到這層，反而歪著頭細想了想，又氣憤起來：「我、我是被人撞到了手，才沒拿住的，嗚……」

莒姬立刻機靈地道：「縱然不是九公主的金丸所致，終究是黃雀落地驚了宮人，還是九公主的不是。似王后這般要將九公主杖責二十不免太重，不如令九公主向八公主賠個不是，再暴室送幾條小蠶讓八公主挑個滿意便罷了。大王您看如何？」

楚王商心中已經有數。這些年來，他與王后馳淡，王后的子越發地暴戾，他只是礙於太子份上，不忍因斥責王后而令太子失了威儀，在楚國這種分支龐雜的國家，為國君的權威就尤其顯得重要了。

只是之前王後行事多半還在他的容忍範圍之，如今卻當著他的面敢爪子，實在是令他有些發作了，但見莒姬機靈打了圓場，心下讚許，點頭道：「此言甚是……」

話猶未了，就聽王后厲聲道：「不行！」

羋姝亦是跺著腳道：「我的綠和黃裳都死了，你再賠我一百隻蠶兒，也不是我的綠和黃裳了。」

王后亦是冷冰冰地道：「大王何必盤問姝呢，小兒家又知道些甚麼，此孺子于宮之金丸飛，今日便是不曾傷著人，難保日不會傷人。若不教訓，小何以執掌後宮！」

楚王商不料王后竟是如此執迷不悟，臉也沉了下去：「王后若是能公平置，寡人自是不會過問。可如今鬧到寡人跟前，寡人豈有不聞不問之理。」

王后尖利地道：「就是因為鬧到大王跟前，所以大王才應該與小置。否則的話，後宮事務每天千頭萬緒，人人都鬧到大王跟前，大王何以理天下事務，小為王后，豈不是失職。」見楚王商如此偏寵，也上了脾氣，心中便不信楚王商還能夠把這個媵生之放在的面之上了。

楚王商看了一眼王后，道：「寡人看姝無大礙，月也到了懲罰，莒姬是寡人去傳話的，若不是莒姬及時阻止，王后你就要犯下大錯了。」

王后怒道：「向氏之在宮金丸，滋事大，若不能殺一儆百，只怕將來妾等連門都不敢出了，不知道哪天就飛來橫禍，豈不是人人自危。」

楚王商也怒了：「你為王后，不管後宮何人所出，均是你的兒。為何連聲稱呼都沒有，口口聲聲只說向氏之。面對稚子毫無憐之心，口口聲聲殺一儆百，豈非不慈。」

王后一子怒氣上來：「大王主政外庭，小執掌庭。小不問大王外庭之事，可今日先是莒姬我行刑，大王又手宮務，如此下去，小威信何在，何以號令六宮？若大王執意如此，則小何以再繼續執掌庭，還請大王另選賢能。」

王后伏地，優雅而傲慢地行了一禮，直起來挑釁地看著楚王商。

楚王商用力一拍幾案：「王后真是好威風，連寡人在朝堂上都沒有你這般獨斷獨行，不容一言。王后雖稱小君，卻是依附君王而得，並不是真的可以與君王分庭抗禮了。君王不能稱職，尚要自省，王后不能稱職，就該自退。你為小君，當為舉國之母儀典範。可你，卻沒有半點懿範慈心，今日寡人還活著，你就敢在天化日之下，親自手對付寡人的骨。有朝一日若是寡人不在了，你是不是要殺盡王室胤，毀我宗室？」他被王后所激怒，說到最後，終於將不忍說破的事，也說了出來。

王后怔住了，楚王商這一言誅心，既覺得惶恐，又覺得憤怒。臉驟然變得慘白，抖著想說什麼卻沒能說出口，整個人都如風中落葉抖，終於尖厲地嘶喊起來：「大王這是何意，妾乃大王元妃，嫁與大王三十年，生兒育、主持後宮、祭祀宗廟，多年來含辛茹苦、兩鬢霜，如今連公孫都有了。而今日，您居然為了幾個媵妾和庶，要將妾的面踩在腳底下嗎？」說到最後，已經是剋制不住，掩而而泣。

楚王商見狀，心中略有不忍，想到方才的驕橫，轉眼看到羋月臉上的掌痕，心中又了起來，長嘆一聲道：「寡人一直記得，你是寡人的元妃，所以你在後宮任意妄為，寡人一直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你並沒有念寡人的容忍，反而得寸進尺，更加地驕橫狠毒。」他拉過羋月，指著臉上的掌痕：「如此不仁不慈，下手狠毒，這樣的事就算是是放到朝堂上公議，到宗廟裏問列祖列宗，你也沒有資格繼續做這個王后了！」

王后死死的瞪著楚王商，兩人的表對峙，終於王后臉上的強勢漸漸崩塌，慢慢伏下子，兩隻手用力摳住地面，撐住艱難地說出了一句話：「妾……知罪……一切但聽大王……置！」

楚王商長長地鬆了一口氣，若是王后堅持到底，他竟是要面臨兩難選擇了，如今——他一聲長嘆，道：「九公主沒收金丸，以後不許在宮中用任何弓箭彈丸，罰其閉門思過一月。王後有失母儀，罰俸一年。八公主了驚嚇，賜錦一襲，蠶一盒安。寺人析冒犯公主，杖二十。」

王后渾一震，緩緩地應下：「是，謹尊大王之命。」雙手握拳，左手中指的指甲已經在按住地面時用力過猛綳斷了，忍痛握住掌心，咬牙關不讓眼淚繼續流下來，行完禮，說完話，竟覺得已經不似自己的了。強撐著將一系列的行為完，便起來，長長的袖落下，遮住了的雙拳：「妾告退。」

楚王商點了點頭，王後站起來，臉鐵青徑直而去。玳瑁看了看地上斷裂的半指甲，悄悄拾起來，拉起哭得打嗝的羋姝，急忙追了出去。王后所帶的宮侍從們也隨著一窩蜂地退出去了。

楚王商看著王后的背影，忽然間臉紅，用力按著頭，呼吸促。莒姬正在安羋月，見狀忙放下羋月撲上來驚呼：「大王，大王，您怎麼了？」

楚王商了好一會兒，才漸漸平息，搖了搖頭：「寡人無事。」

莒姬憂慮地看著楚王商，近來楚王商漸衰，甚至連脾氣都變得暴燥異常，幸而機靈溫婉，每每能夠安楚王商的緒，因此漸漸得了獨寵。可這份人人稱羨的獨寵背後，卻是沉甸甸的危機。此時得寵越甚，將來的危機就越是臨近。這份榮寵多麼脆弱，而所恃的兒子雖然已經有了，卻還仍然是個年的孩子，楚王商的，本不足以撐到孩子的長大啊。

不提莒姬心中憂慮，且說王后自主楚宮以來，從來沒遇到這樣的難堪和辱。急匆匆地走回所居的漸臺殿，怒氣不息，將幾案上的件統統掃落地下。

嚇得玳瑁連忙上前扶道：「小君息怒，仔細傷著了手。」

王后坐下來，息漸定，好半日才恨恨地道：「老匹夫，竟敢如此辱我，教我還有何面立足於世！」

玳瑁大驚失：「小君慎言。」

王后冷笑：「慎言、慎行？小慎得還不夠嗎，慎到今日，竟是連存之地都沒有了！」

玳瑁連忙上前著王后的口讓平息怒氣：「小君近日心浮氣燥，太醫說過您要安心靜養，千萬勿要氣。」

王后頹然掩面：「我近來天癸漸竭，與大王再無承恩之可能了。我……我看著那些賤婦，心中恨不得把們統統給殺了！」

玳瑁知道婦人絕經之時，最是緒不穩，近來王后一直喜怒無定，便是侍宮婢也打殺了好多個，卻不想今日竟在楚王商面前發作起來，導致惹下大禍來。心中嘆息，口中卻勸道：「小君且安心調理，您將來還要看著太子登上大位，看著公主出嫁，看著公孫漸漸長大，您要長命百歲，可比什麼都來得強。」

王后咬牙切齒道：「若有那一日，我要教那些賤婦，一個也別想活下來！」

正說著，轉卻見羋姝怯怯地站在門口，從來不曾見母親發這麼大的脾氣，頓時嚇住了。

王后斂下心神，將抱住道：「姝今日可被嚇著了？」

羋姝點點頭，忽然就哭了：「母后，母后，您別嚇我，我好生害怕！」

王后只得安著：「勿懼，勿懼，母后在呢，必會讓我兒無憂無懼。」

很多年以後羋姝想起來，這是和羋月的第一次見面，就輸了。但是，後來忘記了這次見面，想，也許是那時候還太小。

(本章完)